75 ：東窗

唐忠聽着越發對管黎敬服，只是叔嫂避嫌，管黎每日又忙着外頭生意，歸家也只在內宅裏從不肯輕易出來，更別說到唐忠這邊。

卻說唐軒接連幾日上門底下人都回說二爺不在府上，這日總算等到唐忠在家，送上賀禮。二人俱是讀書人，又是同窗，難免心心相惜。

這唐忠雖說是讀書人，卻也不是迂腐之人，打聽得唐軒是禮部侍郎長子，心裏生了幾分親近之意，便邀請他在家中住下。

唐忠邀請正中小郎下懷，打發自己的小厮家中回禀長輩，自在唐家住下與唐忠同吃同住不提。

卻不知道家中長輩早起了疑心，二老抛下門戶之見，這小郎執意不肯，既然不肯那為何頻繁往唐家去？

這小厮家中回話，二老便盤問起小郎的行蹤。剛開始還不肯說，說要打殺了才說的實話。

老太爺聽了之後差點沒氣死過去，他自幼溺愛的孫子竟然去勾搭人家有夫之婦，倘若傳出去他這張老臉是沒地兒放了。

“定是那賤人勾引的孩子，咱們家的孩子什麽性子難不成你還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子沒有，會看上一個婦人？”老夫人忿恨不已地罵道。

老太爺聞言，氣的咬牙切齒，“咱們家的孩子是看着長大的，我自然知道是什麽樣的性子，可恨的是那賤婦，無端壞人子弟，這等婦人簡直死不足惜！”

二人在家罵了管黎一場，又想着如何解救孫子。

管黎這裏卻是渾然不知，每日只管裏外忙活，連家中何時多了一個客人都不知道。

老太太等和唐嫣然正等着人上門求娶，好容易等到人來，卻見唐老夫人面帶怒色，心裏不免犯了嘀咕，待要說話，卻聽見老夫人指着唐太太的臉質問着她。

“你唐家好歹也是咱們這裏有頭有臉的鄉紳，怎能縱容兒媳在外勾搭好人子弟？這般與粉頭之流有甚區別？”

話音未落，二老頓時垮下臉來。

這話當真說的毫不給人留餘地，老太太頓感詫異，管黎什麽樣的性子她還是知道一二的。況且上回已經對人解釋過，大家夥兒也知道管黎是女兒身，怎的憑白上門就是一通罵？

“唐太夫人誤會了吧！我那孫媳雖說每日照管着家中生意，卻無半點不軌行徑，您可別冤枉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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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到底是诰命，老太太說話還是十分客氣的。

“好人！”唐老夫人冷哼一聲，說這話時狠狠地咬着牙，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子怒氣，吓得老太太面色泛白，“你敢喚她來與本夫人對質麽？”

老太太見唐老夫人不像是開玩笑，加上對方今日穿着诰命的朝服，少不得着人請管黎回府。

家中三個小郎一早約着在外頭游湖賞景吟詩，家中瑣事一概不知。

管黎正在老宅教導姑娘們如果織花，突聞家中有急事請她回去，也沒敢逗留，上馬車直接回家。

一進家門，便有親信告訴她說是一诰命夫人不知怎的得罪了，正在府中大發雷霆，讓她小心些。

管黎想着上次那鳳頭釵一事，心裏覺得不好，但人已經找上了門，少不得自去應酬。

進老太太花廳，見上首坐着一位身穿正三品補服頭戴珠冠的老夫人，只得上前行了大禮。

“孫媳婦，這位夫人說你與人有私，你把手腕上的守宮砂與夫人瞧瞧。”老太太不等唐太夫人開口，先與管黎說明情況。

管黎是個通透的人，只這一句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也沒撩起袖子，只問道：“敢問太夫人聽誰說來，我與人有私？”

啪！

那太夫人重重地拍桌，桌上的茶盞跳了起來，只見她橫眉豎眼，指着管黎的鼻子質問道：“還敢狡辯！我問你，你是不是收了一支鳳頭釵？那是當今皇太後賜予本夫人之物，豈是你這等低賤商婦能見的東西？我那孫子年幼不知事才被你哄騙了，你敢說我孫兒現不在你府裏扣押着？”

管黎臉色一沉，早知道那鳳頭釵是诰命所戴之物，因送禮的小厮走的太快才沒能問清楚。

老太太也變了臉色，不想管黎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誰在家中做客，怎麽沒報我來？”

管黎問着在簾子外頭伺候的媳婦們。

一媳婦答道：“一位與二爺相交的公子，如今與二爺和小爺一同往大覺寺游玩去了。”

管黎着人回去取鳳頭釵來，自對太夫人屈膝一禮，口裏道：“太夫人明鑒，奴實不知是令孫送與奴的。當日在街上一小厮說主子有東西送與奴，奴只當是陶姑娘所贈，并不疑心有它。況且當日跟奴身邊還有丫鬟和小厮見證，奴每日出門都有丫鬟媳婦跟随，并不曾見任何外男，在家中婆母可為奴作證，從未往外院半步。”

老太太聽了管黎的解釋，火氣頓時消退，點頭道：“我唐家雖說只是商賈，也是知道禮義廉恥的人家。孫媳婦每日出門都是有人跟着，在家中也從未與家中男丁私自見面。你孫子每日在我唐家門口站着，我還沒說他壞了我家的名聲！”

唐太太雖然不曉事，也知道幫着管黎說話，對那老夫人說道：“正是這樣，我還沒問着你那小郎送我兒媳婦東西是什麽意思，就算做再大的官兒，也不見得就能調戲人良家婦女。”

祖孫三人把個老夫人噎的沒話說，半晌才道：“即便你說沒有勾引我孫兒，那鳳頭釵乃是朝廷封贈，你一介商賈婦人也是能戴的？本夫人定要告上朝廷，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

管黎冷笑兩聲，這話吓唬別人還猶可，吓唬她可是沒的說！

“老夫人只管去告便是，你這鳳頭釵并非是太後賞賜，宮中賞賜之物俱是司珍局所制，皆有皇家标識，你這鳳頭釵并未見皇家标識，分明是官家私造之物，私造之物誰都戴的。誰見我戴過你這鳳頭釵？”

老夫人面色鐵青，氣的握緊了拳，本來還勝券在握，沒想到區區一個鄉下婦人竟然能有這等見識。

老太太見唐老夫人面色難看，知道管黎所說屬實，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讓管黎物歸原主。

管黎早恨不得将這燙手山芋拿出來，自将東西親自奉與那老夫人。

老夫人一把奪過鳳頭釵，怒哼一聲，“我算是漲了見識，果真是好婦女就不該随意收人東西，以為是陶家小姐，你好能耐啊！糊弄別人也就罷了，我可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