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金梅回家

轉眼的功夫，馬車已經到了明水村的地界。車行沒幾步，素梅生怕金梅坐的馬車修不好了，擔心的頻頻掀起車簾來往後看。

許文覃見她這幅模樣心中也猜出來大概了，忍不住嘴角輕輕揚起，笑道：“坐了這麽半天車，你也乏了吧？咱們下車走走？”

素梅忙不疊的答應了一聲，連馬車挺穩也來不及就跳了下來。如果她比金梅先回去，這事可就不好弄了。

許文覃一笑，轉頭對着車夫吩咐說道：“路上我瞧見道邊壞了輛車，這天氣老在道邊呆着可不是事，你再辛苦一趟吧。”說完，示意小厮多給了車夫點錢。

車夫喜出望外，從來雇車坐的人，都是還價的，少有多給錢的，今天碰見大方的了，當下道謝不疊。

許文覃是讓人奉承慣了的，只矜持的略一點頭，就轉身對着素梅說道：“雖說是親戚家，我還從沒來過這裏呢。領着我逛逛去？”

素梅頓時眉開眼笑，只覺得這事真是巧合，她正擔心比金梅早回去呢，可巧許文覃就想逛逛了。帶着許文覃就走，走了幾步才猛然醒悟了過去，許文覃是故意給她臺階呢。轉頭看向許文覃，見他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說不出的溫暖可親。

許文覃路上跟素梅閑聊着，問她平時在家裏做什麽？明水村有什麽出名的古跡沒有？種種瑣碎的問題。

素梅含糊的回答了兩個，又笑着說道：“我看多半沒有古跡，我從來沒聽說過的。”

“我倒是聽說過一個。”許文覃跟在素梅身後，看着她被風揚起的衣角，素梅的身體纖細，有幾分營養不良的模樣，走在冬日的風雪中更顯得有飄然之态。

可許文覃的眉頭卻微微皺了皺，只覺得那被風揚起的衣裳下這具小小的身體越發可憐。從小就沒有了生母在身邊疼愛，她的日子過的很不容易吧？

因為小，所以只能逆來順受，只能忍氣吞聲，她受過的委屈只怕只有自己知道。可她沒有真的屈服，她還在為自己而戰。雖是弱小女子，可有勇有謀。這幅瘦弱的身體裏竟是蘊含着如此的力量。

因為弟弟許文淵常年卧病的緣故，許文覃對于瘦弱有着超過常人的敏感和同情。看着素梅分明沒病沒災的，卻生生被折磨成這麽一副樣子，連手都不自覺的握成了拳。

口中講述着，“就在那座山上，聽說曾經有個因避戰亂而隐居的世家。後來太平了，太祖請他們下山來輔佐，可一而在再而三的被婉拒了。當時的縣官想着，若是能把人逼出來，那不是大功一件？于是，防火焚山，可沒想到，那家人竟然寧死都不肯出山，一家人活活燒死在了山上。”

素梅聽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回頭問道：“就這麽給燒死了？也太死心眼了吧！”

許文覃點了點頭，說道：“也許是風勢太大，跑不出來了也說不準。總之，山火撲滅後只找到了幾具遺骸。”

素梅嘆息了一聲，問道：“後來呢？”

許文覃說道：“聽說有個女嬰留了下來，可縣志上沒有寫這件事。也許是後人牽強附會的，也說不準。總之，一個家族就這麽覆滅了。”

素梅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許文覃說道：“是四十多年前，太祖定鼎中原之時的事了，我也是翻看縣志才知道有這麽件事。”

素梅一點頭，原來現在開國才四十多年。心中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經歷戰亂後天下大定，這時候房子和地都是最便宜的啊！她雖然沒認真研究過古代經濟問題，可從自己前世的經驗中已經得知，房子漲起價來，那可是了不得事啊！

買房子……買首都東京開封府的房子！

許文覃見她若有所思，還以為是自己的故事不适合小姑娘聽，連忙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後來那縣令也已經伏法了。也算了一家人沒有枉死。”

素梅卻擡頭笑問道：“徐大哥，不知道如今田地多少錢一畝？房子又是什麽價錢呢？”

許文覃聽完一愣，看向素梅問道：“你想自立門戶？”

素梅張口結舌，她想當個古代地主……不過這話不适合說，當下就順着許文覃的話說道：“是啊，我和妹妹在家裏不是很如意。李嫂子既然來過我家，她又是夫人身邊的人，想來這些事你都知道的吧？”

許文覃極輕極輕的點了一下頭，他知道這姑娘很聰明，但沒想到她能坦誠的對自己說這些。

素梅臉上卻帶着笑容，一種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和希望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因為悲催的往事悲傷，甚至連許文覃都知道現在都猜到十之八九的迫在眉睫的事，她似乎也沒放在心上。

明朗、豁達、聰明、自強……

許文覃心中對素梅的評價不由得又高了幾分，當下一笑，說道：“明水村這邊倒是也有我家兩處房産，你若是想找個地方散散心，不妨去住。”

素梅心中一喜，如果是許家的房子，那比自己買更好了許多。第一是現在她根本沒錢，買房子只能是遙遠的夢想。第二是有許家的庇護，沒人敢欺負。

住人家的房子就給人家房錢，等辣椒種出來了起碼有足夠的房錢！

許文覃看着素梅明媚的笑容挂在蠟黃的臉上，一瞬間竟是有一種被耀了眼的感覺。這個時代的女人講究的是笑不露齒，可素梅不知道啊，她笑得明豔而張揚。卻別有一種天然之美。

許文覃莫名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一直紅到了耳朵根上，竟是體驗到了那些一看見他就臉紅的女子們的感受，也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正想着怎麽化解自己的尴尬，卻聽見素梅輕輕“咦”了一聲。等許文覃看過去的時候，素梅已經一臉都是隐隐的雀躍，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說道：“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許文覃只覺得血往臉上湧動的速度更快了，可還不等他說點什麽。素梅已經松開了手，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小跑着就過去了。

許文覃遠遠看見一輛馬車，心中明白這是自己那位弟妹到了娘家了。薛素梅還是不願意自己看這個熱鬧，這到臨到時間了，居然還想趕自己走。這怎麽可能讓她如願呢？對吧！

當下跟在素梅身後，慢悠悠也向着薛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馬車中的金梅卻對此一無所知，若是此時她留點心也能瞧見素梅，可她一顆心都在張氏身上，不知道張氏到底怎麽樣了，連馬車與薛素梅擦身而過，她都視而不見。

就這樣，金梅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