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生疑窦打探風聲

因為心裏一直在思索着王易之王先生的問題，這頓飯吃的我簡直如嚼蠟一般。

晚飯過後，公爹和婆婆又很默契的離開了。我從飯廳出來，自己慢慢散步回卧室。

王家與我家不同，雖說家裏宅子的大小與粗使下人的多少跟我家都差不多。但是王家的氛圍卻與我家大不相同。聽說我公爹家在前朝是京都的大戶，因為新朝初建受到沖擊，這才舉家遷往姑蘇。所以，王家治家很嚴，即使現在從事的是社會地位最低等的商賈，家裏的家風那也是從容淡定的。

你看，連大兒子都已經三個月沒出現在家裏了，王家的人嘴還都跟鐵桶一樣，嚴絲合縫。

我想了想，停下了步子。一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我的小叔王允之的書房走去。

王易之王先生大我整四歲，我的小叔王允之跟我小妹同歲，我大我小妹兩歲，所以，小叔也就比我小兩歲。我從小生活在王易之王先生的淫威之下，而我的小叔卻也一直生活在我的淫威之下。

我以前一直覺得，王易之欺負我，我欺負他小弟。他們王家欠我的，我又從王家讨回來，我覺得事情很圓滿。

我一直胡思亂想着，到了書房門口剛想敲門，木門卻很配合的打開了。這倒出乎了我的料想，一個不查，我一頭栽進了屋裏。王允之這小子似乎被我吓了一跳，但他倒是夠眼疾手快……躲開了。

于是，我就姿勢很不雅觀四仰八叉的撲在了地上。

我滿臉怨念的揉着自己被磕紅的腦門，喘着粗氣瞪他。王允之雖說比我小上兩歲，但是個子卻要比我高一頭。他稍稍別開了臉，根本沒把我的怨念當一回事。

小叔長的同王易之王先生很像，都有一副極易讓女人浮想聯翩的皮囊。可在氣度上，小叔卻沒有王易之王先生那般仿若谪仙。他的眼神總是溫和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頭溫馴受驚的小鹿，看了不是讓人心生憐愛，就是想讓人狠狠欺負一下。

“小叔。”我有事而來，所以很難得的謙遜有禮。

到目前為止王允之從沒被我如此禮貌的對待過，他臉上的神情不斷的變換着，從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憋笑，接着是中途的漠視，再到現在的羞赧。

我盡量保持住自己的端莊賢淑的樣子，熟稔的走進書房裏坐下。笑道：“小叔，別站在那，進來坐！”

王允之的臉紅的不像樣子，我自己在心裏忍不住偷笑。他一臉倫理感很強的樣子，似乎在自己心裏做着一番掙紮。

我一直在想，王易之王先生恨我，所以才想要娶我回來。那他會讓自己這麽謹慎守禮的弟弟如此為難的替他拜堂，王允之又是哪裏得罪了他了呢？

啧啧啧，王先生就是王先生，從來都是一視同仁，對自己的弟弟也能下如此毒手。

我笑呵呵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王允之面前，淡笑着說：“小叔，最近，你兄長……也就是我夫君，在忙些什麽？”

“我明白，他是惱我打擾他與其他女子幽會，所以才想要與我成親。莫不是結婚沒多久，他就已經讨了小吧？覺得有負于我，便不與我相見？這些我倒不介意，可你是他的親弟弟，他連拜堂這種事情都要麻煩你，未免……”

我話還沒等說完，他便突然打斷我，一臉嚴肅的喚我：“顏素素。”

“啊？”

“大哥說的一點都沒錯，你脖子上長個腦袋是幹什麽用的？就是為了顯的你個高嗎？”

我頗為震驚：“王先生真這麽說我？”

王允之顯然是氣急了，就算是小時候我将他從樹上推下來掉進糞坑裏那次他都沒有這般的生氣：“我兄長……我兄長年少有為，整個姑蘇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怎麽偏偏、偏偏……”

他眼睛裏的溫馴一掃而光，快步走到門口，将書房的門敞的更開：“你出去！別在這惱我了，你若是閑的無聊，就回娘家去呆着罷！沒事別總在大街上閑晃，省的丢我兄長的臉！“

“你……”我氣的語塞，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大嫂……”

剛走出書房沒幾步，王允之卻又開口叫我。這似乎是第一次他這般稱呼我，我盡量保持自己氣息平穩的回身，一臉“我已經很不高興”的樣子問他：“小叔喚我何事？”

他估計也是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過分，唇抿的死死的。我以為他會道歉，結果他卻說：“大嫂，以後如若上街，還是離林老爺子遠些罷。”

說完，他便關上了門。

我回到卧室沒有開燈，有些喪氣的倒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床頂，愣愣的出神。

不尋常，一切都太不尋常了。不尋常的公爹婆婆，不尋常的小叔，不尋常的……王先生。

我細細思索了一下，似乎從我拒絕王易之王先生的求婚開始，一切就開始變的不同尋常。

自打巷子裏那天我很直白的拒絕他以後，我真的過了一段很平靜又很無聊的日子。

直到王家再次來提親。

那天是春分過後沒多久，我去書齋看書，結果被書齋掌櫃的告之，笑生公子的書要晚些日子才會出。等了一個月就等到這樣的結果，我便沒了游玩的心情，早早回家。我到家時，小妹正伸長着脖子聚精會神的在正廳外面偷聽。

“顏珍珍，你……”

後面的話我還沒說完，便被小妹拉了過去，并對我比了下噤聲的手勢。

我心領神會，立刻屏氣凝神。

“景塵當真如此？怎麽會這般？”說話如此之沒有重點的人，是我那個私塾先生的爹。

隐隐的，正廳裏還有哭聲和嘆氣聲，我聽出來，這是王易之王先生的爹娘。

“我也明白，這個請求委實有些難為人了……可，我兒，他真的怕是命不久矣。我們兩家一直親厚，所以……”說話的是王易之的爹。

“哎，景塵那孩子，我們也是自小看着他長起來的，我雖是有心應允……但，這也關乎我兒的幸福啊……您也清楚，咱們兩家不久之前才……”

然後又是一陣嘆息聲。

我半路趕來聽的煞是糊塗，跟小妹用嘴型比劃着，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妹眼神裏有些慌亂，她回道：“姐，王家又來提親了，聽說王大哥生了重病，活不長久了，王家想……讓你嫁去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