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偷偷出門
“大娘子,大娘子!”
郭碧玉猛地醒過神來,卻是雀兒在扯着她袖子,眼神亮閃閃的,道:“大娘子,奴婢、奴婢有個請求。”
郭碧玉太了解雀兒了,道:“你不是看上人家的大盆了吧……”
“奴婢也想随便吃。”
郭碧玉道:“你在我身邊什麽時候屈着你吃東西了?”
“可姐姐們都不吃啊,還老笑話奴婢,奴婢也要臉啊,沒有個好由頭,怎麽好意思總是這樣。”
郭碧玉氣得發樂,只得走到齊叟那邊,恭敬道:“那從現在起我就還把五禽戲好好練着,我之前問的話,您就當我沒問吧。”
齊叟知道她是怕郎君和夫人知道了要訓斥她,便微笑道:“之前大娘子不是問我五禽戲的事兒嗎?”
真是人精啊,郭碧玉感慨了一聲,益發恭敬起來:“還有一件事,我一個人練,也怪枯燥的,我身邊跟着的那個傻丫頭,能不能一起呢?不敢奢求您也看中了她做徒弟,好歹教她點本事,這樣伴我出入也平安一些。”
她看齊叟略有猶豫,又道:“齊師傅,我是我爹爹娘親的女兒,所以也不來虛的了,咱們明碼實價,雀兒跟您學東西,從我這出錢。”
齊叟撚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大娘子倒是爽快,那老朽就應下了。從今日起,每天辰時初老朽在園子裏等大娘子。”
等齊叟帶着方勝走了,郭碧玉才重重的咳了一聲,雀兒急忙跑過來:“大娘子,成嗎?”
“我可是說盡了好話,好不容易才讓你能跟着我一起。為了你,我花了好多好多的錢!要是你只知道吃,卻不知道好好練,我不但不讓你學了,以後要把我花的錢都從你吃的飯裏扣出去。”
雀兒急忙點頭保證道:“不會的,大娘子!”
“既然如此,我要考驗一下你,你跟我來。”
不多時,雀兒就發現郭碧玉帶着她走向了郭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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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得臉都白了!
“大娘子!您這是要幹嘛?”
“沒長眼睛麽?我要出府。”
“大娘子您別吓唬奴婢啊!夫人知道嗎?您就帶着奴婢這麽出去了,回頭夫人會打死奴婢的!”
郭碧玉停住了腳步:“你膽子這麽小,還跟我一起打什麽拳啊。那回去吧,我找齊叟去。”
“大娘子!”雀兒哭唧唧的道,“如果夫人要打死奴婢,您千萬替奴婢說情。”
她哭喪着一張臉,坐在郭碧玉對面,就算是她再笨吧,也知道了,原來大娘子早有盤算,不然車夫老胡怎麽會在府外面架着馬車等着呢?
郭碧玉不理她,将窗簾掀起了一條小縫,看着外面。
這一帶街道雖寬,可因為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馬車不敢在街上疾行,晃晃悠悠的過了一會兒,馬車才穿過了朱雀大街,向西邊而去。
雀兒還在那唠叨:“青燕姐姐她們就沒發現大娘子不見了嗎?要是知道奴婢跟着大娘子偷偷跑出來,會不會撥了奴婢的皮?”
郭碧玉被她說的心煩,道:“你再說一句,我先撥了你的皮。”
雀兒這才閉了嘴,只是沒忍多一會兒,大叫起來:“這不是那天大娘子打仗的地方嗎?”
馬車停了下來,老胡道:“大娘子,到地方了。”
郭碧玉翻了個白眼,從座位下面掏了個帷帽出來,戴在頭上,看着雀兒還在那大驚小怪,心道,這沒眼力價的蠢貨,也不知道伺候我整理帷帽,只顧着在那聒噪。
她整理好了帽子,等了一會兒,發現雀兒完全沒有要先下車的意思,便将手裏的梅子核砸了過去:“還不扶我下車!”
“下車?”雀兒瞪大了眼睛,又不敢置信的翻開窗簾,看了看,指着外面道,“大娘子,您看這都是什麽地方啊!這都是什麽人啊!您要在這裏下車?”
“你扶不扶我?”
“我扶,我扶還不行嗎?”
雀兒嘟嘟囔囔的下了車,她雖然怕是郭府中最不講究也最不起眼的一個丫鬟,可卻仍然是穿绫着緞的,面目雖然不算嬌美豔麗,可也清秀可人,而這迎鵲橋是什麽地方?是通往西坊市的通道!
人來人往的不說,而且因為西邊原本就以平頭百姓甚至窮困人家、甚至操賤業為生的人家居多,所以冷不丁從馬車裏蹦出來一個小娘子,便引得不少經過的人側目。
雀兒被人眼光掃的發毛,拿了腳凳放到地上,又将手伸向馬車簾子,盡最後一次努力勸道:“大娘子,您別下來了吧?您來這兒幹嘛啊?”
雀兒的手自打從洗衣房回來之後,已經養好了,平日裏幹的活兒遠遠沒有青燕幾個多,自然白淨細嫩,此時一只白生生的手搭到雀兒的手上,頓時将雀兒的手襯得黯淡起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身姿嬌小的小娘子踏着腳蹬出了馬車,只是戴着帷帽,看不清楚長相,雖然如此,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忍不住向這邊兒張望。
雀兒渾身不自在,也不曉得為什麽大娘子要來這種地方,總不會是懷念前些天在這裏英勇揍人的壯舉吧?
郭碧玉雖然帶着帷帽,卻不是怕旁人看的,她上輩子後面幾年就在這種地方厮混,實在是太熟了——她純是怕雀兒察覺出不對勁兒來。
老胡有些不放心,道:“大娘子,這是要去什麽地方,可要小的陪你過去?”萬一真出了事兒,他也擔不起啊!
郭碧玉走到他旁邊,掀起了帷帽,突然笑道:“老胡,你現在再後悔可有點晚了。”
老胡覺着大娘子的眼睛亮的吓人,一時間哽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吓唬你的,你放心吧,不能出什麽事兒,你看好馬車,回頭賞你。”郭碧玉輕飄飄的說完了,便向南邊兒巷子裏走去。
那天晚上,她也忘了問揚羽住什麽地方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是她問了,揚羽估摸着也不會告訴她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娘子。
她去的這一代嘉會坊,主要是樂戶們聚集的地方,說窮,倒不是很窮,只是大多是都是賤籍或奴籍,平時人家并不叫這裏“嘉會坊”,只是叫樂戶巷子。
揚羽那日下了橋,卻是想向這邊跑的,想必大差不差應該在這裏才對。
巷子中傳出絲竹管弦之聲,腳下的路也算是幹淨整齊,偶有行人,都是穿着普通,看到郭碧玉和雀兒卻也不太奇怪,常有樂伎出門應酬酒局,自然穿的要光鮮一些,只是像這兩個小娘子兩手空空的倒是少見。
郭碧玉自顧自的往裏面兒走,突然有個人斜刺裏竄了出來。
雀兒的心肝都跟着一顫,定睛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小孩子。
郭碧玉道:“喂,小孩兒!”
那孩子止住腳步,看到兩個小娘子站在過道裏,前面那個帶了帷帽的那個正他招手道:“你們這裏有個漂亮的大哥哥,姓揚,你可知道麽?”
“十指兒家的那個嗎?”
郭碧玉哪知道十指、九指的,胡亂點頭道:“對,他家住在哪裏?”
那小孩兒就側身指着裏面道:“往裏頭一直走,走到頭,再往西邊兒走,有個牆塌了半邊的小院子,就是他家。”他猶豫了一下,又道,“你是去找他的嗎?他這會兒應該不在家,他爹兇得很,大娘子要小心呢!”
郭碧玉想了想,蹲下來,拉過那孩子的手,拈了一枚銅錢兒放到他手裏。
雀兒看見那小孩兒手心黢黑,也不知道是泥還是別的什麽,大娘子的手偏偏還拉着,她簡直都要暈了,道:“大娘子,他的手!”
她聲音大,那小孩兒抖了一下,便要将銅錢還給郭碧玉,郭碧玉回頭狠狠的剜了一眼雀兒,道:“閉嘴!不然你就出去!”
雀兒自然看不見郭碧玉用眼光剜她,可是她意識到大娘子極度不高興!她嗫嚅了一下,沒再出聲。
郭碧玉這才柔聲道:“你拿着,跟我說說揚……揚家哥哥的事,他爹為什麽兇的很呢?”
“他爹爹喝酒啊!每天都喝,喝多了不是打就是罵,反正我也不曉得為什麽。我娘說哥哥是個好的,就是沒投個好胎。”
這話郭碧玉很同意。
她道:“能帶我見見你娘嗎?”
雀兒扯着郭碧玉的袖子:“大娘子,您……”
“閉嘴。”
她按照那孩子指點的方向,走到了盡頭,再向右邊拐了個彎,果然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院牆塌了一半的破落院子,就連木門也有半扇是脫了框的。
按照那個小孩兒他娘的說法,揚羽的娘親很早就沒了,起碼這周圍的鄰居,沒有人見到過揚羽的娘親,當年揚十指——對,這奇怪的名字就是揚羽他爹的名字——帶着沒幾歲的揚羽搬到這裏,那會兒,揚十指還不像現在這樣。
現在什麽樣呢,郭碧玉站在不遠處,嘴角抽動。
院子裏正傳來一陣陣嘶啞的叫罵聲。
“揚羽,你個小兔崽子!你把錢藏哪兒了!”
然後就是一聲瓶子被摔到地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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