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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齊老爺子齊承铄年輕時筚路藍縷,白手起家,齊家能有今天可以說是他一步一個腳印慢慢打下來的。齊家人就算內心再怎麽不平,也不敢對齊老爺子說一句不是,畢竟他才是真正的掌舵人。
這幾年他年齡大了,退居二線養花釣魚,但手裏的股份仍然牢牢把控着董事會,就算現在的當家主是齊父,但大事的操控上還是要對老爺子畢恭畢敬。
齊奶奶和他一樣是貧苦階層出身的人,在最艱難的時候仍然不離不棄,因此他對待感情極其認真,一方面是感恩結發之妻同甘共苦,一方面是紀念自己清貧而簡單的過去。
周五的平靜傍晚,餘晖将花園裏的山茶漆得橙紅,夕陽往遙遠的山脈深處墜去,此時正是倦鳥歸巢,萬家燈火通明的時刻。齊老爺子家的炊火已經燃起,正在醞釀一頓豐美的晚餐。
這時管家打擾了齊承铄清閑的澆花時刻。
“老爺子,門口有一個小姑娘,說想要見您。”
管家侍奉了齊承铄近三十年,此時也已入知天命的年紀,兩鬓染上些許斑白,脊背仍然挺拔如松。
“小姑娘?”年過半百有餘的老爺子把澆水壺放在一旁的白色板凳上,雙手背在身後,他把頭發梳得整齊,精神矍铄,清亮的雙眼還能看得見年輕時的英氣勃勃。
“是林家的小姑娘麽?”他不經意地問道。
“不是,是個陌生的小女孩。”管家說道,“但看校服,是一中的學生。”
“她說了些什麽?”
管家頓了頓,原封不動地回答︰“她說手上有一些關于齊二小姐的東西,想要親手交給您。”
“小願的?”齊老爺子吃了一驚。管家點點頭,說道︰“看年齡,和二小姐的确是差不多大。”
齊承铄沉思片刻,微微颔首,慢悠悠地說︰“請她進來看看吧。”他拄着紅木拐杖,穩穩地往客廳走去。
陸昕被請進了客廳,心裏直打鼓。
齊老爺子家的別墅比齊願家裏的要小些,裝潢古樸而典雅,充斥着千禧年代的審美。仆人們都上了些年紀,但都十分禮貌而友好,剛坐下兩分鐘,便有人端上了果盤,讓陸昕品嘗。
陸昕小聲地低頭道了謝,心神不寧地望着大門,這一望,就把齊老爺子望來了。
或許是經過了歲月的打磨,他走路的步伐很穩,表情淡然,顯得有些不怒自威。頭發花白,即使拄着拐杖,也絲毫沒有影響其威嚴。
陸昕立刻從紅木家具上跳起來,向齊承铄端端正正地問好。她的态度十分嚴肅緊張,險些咬到舌頭。
齊老爺子點點頭,非常和藹地說︰“不要緊張,吃點水果呀。”
他放開拐杖,在管家的攙扶下慢慢在旁邊的八仙椅上坐好。
陸昕下意識地端正坐姿,用牙簽紮了一塊猕猴桃,吃了一口,然後把懷裏皺皺巴巴的信拿了出來。
信封很新,充滿了油墨的味道,是齊願昨晚連夜寫好的。
“我、我叫陸昕。”她開始介紹自己,“是齊願的同班同學。”
齊承铄仔細打量着這個單薄而瘦小的女孩,輕聲詢問︰“你和小願,關系很好嗎?”
陸昕愣了一下,用力地點了點頭。她把手中的信邊邊角角都捋平,然後雙手呈了上去。
“這是齊願給您留的信,托我轉交給您。”
齊承铄接過信,翻開信紙,他的身形微微地顫了一下,輕輕彎下腰,顯得有些伛偻,這才有了點蒼老的味道。
信紙上一排有一排清透整齊的字體,正是齊願才有的字跡。
他眯起眼楮,仔仔細細地看了下去。過了五分鐘、十分鐘以後,他才漸漸放下信紙。
剛開始看到信的那一刻,他覺得不可置信,因為齊願從未說過自己有這麽一位同齡好友。
他看兒孫的眼光老練,齊妙表面乖巧卻笑裏藏刀,必要時不擇手段;齊願雖然心熱,實際城府很深,很難有人得到她的信任。而齊思更不用說,他恐怕無心參與豪門鬥争,一開始便把自己摘得遠遠的。
為什麽偏心齊願,也不單單是因為她孝順,還因為三個人中她最為合适,最看不透。掌舵者要的不是歹毒心窄之人,正相反,不露聲色、不知深淺才能制勝。
齊家大多人心涼薄,一生能夠推心置腹的人寥寥無幾,更不要提齊願,她恐怕從未有過片刻真心,一生下來都在水深火熱中步步為營,風聲鶴唳。
而此刻的陸昕,卻實實在在成為了齊願一生中最信任的人。
信上以齊願的口吻,向爺爺問好,并講述了幾件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證明真身,最後則是向齊承铄請求能夠幫助自己,找到真正的殺人兇手。
看到最後,他擡起頭,雙眼中含着些許熱淚,顫抖地攏上了信紙。
“小願她……還好嗎?”他看着陸昕,嗫嚅地說道。
陸昕點點頭,回答︰“她很好,您放心。”
齊承铄長嘆了一聲,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我會幫助你們的。”他緩緩說道,語氣嚴苛,“不管他是不是我齊家人作亂,一定要徹查清楚、讓他罪有應得。”
陸昕激動地攥緊雙手,眼角有些泛紅,語無倫次地說︰“謝謝、謝謝您!”
“我才是該謝謝你。”齊老爺子感慨地笑道,“感謝你願意幫她查明真相。”
陸昕搖搖頭︰“這是我該做的。”
……
鄭重告別了齊老爺子,陸昕走出老宅,來到馬路對面一家咖啡館中,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眼袋墨鏡的齊願坐在她對面,擡眼問道︰“成功了嗎?”
“成功了。”陸昕拿出手機,“老爺子給了我一個私人號碼,讓我有什麽事情直接和她聯系。”
她又補充道︰“他已經幫你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到時候直接成為四班的插班生。”
齊願笑了笑,向她豎了個大拇指︰“真厲害!”
陸昕羞赧地摸摸鼻子,問︰“你到底寫了什麽,讓他相信你是死而複生的?”
“我只是說自己早就預料到會被害,所以安排了假死的局,現在隐瞞身份不便出來,但活得好好的。”齊願淡淡地看向窗外,“如果真告訴他我複活了,反而顯得很假。”
齊承铄的勢力也并非只手遮天,在他的仆人中難保不會有齊家其他人的眼線。如果齊願真的親自前往,那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所以我才會叫你去呀,”齊願笑道,“這樣就好像是我的朋友來替我探望爺爺而已。”
“你……你才是真的厲害啊。”陸昕肅然起敬,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齊願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道︰“如果沒有你,我也做不到的。”
傍晚轉瞬即逝,星星從雲端之上冒出頭來,兩人在外面匆匆地解決了晚飯,一同回到了家。
周五晚上過得很快,陸昕把布置的周末卷子拿了出來,一晚上也只刷了兩張,然後就再也寫不完了,被齊願拖到床上睡大覺。
周六的清早,生物鐘使得她七點就睜開眼楮,一撩開眼簾,齊願似乎已經盯了她半天。
她永遠沒有睡意,也感受不到明顯的溫度和味覺。陸昕總是替她感覺可惜,因為她不能察覺冷暖,也不能品嘗各種美食的滋味,人生的樂趣已經丢失了一大半。
陸昕朦朦胧胧地看了她一會兒,感覺自己還在做夢一樣,摸了摸齊願的臉頰。
冷冷的,有點冰涼,這的确是一副死去的軀殼。
齊願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指甲撓了撓。
起床之後,兩個人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陸昕有些心不在焉,齊願用遙控把音量調小,眨了眨眼。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見周美莉?”
陸昕點點頭。
“別怕。”齊願想了想,抱住她的肩膀,“我在。”
周家的筒子樓實在顯眼,坐落在一幢幢嶄新的辦公樓旁邊,像一段破落而不堪回首的過去。陸昕站在樓下仰頭望上看,只覺得所有回憶一同湧了上來。
她牽着齊願的手,慢慢往上走去。
筒子樓沒裝電梯,只能一層一層地往上爬,樓梯是石頭築的,狹小而崎岖,兩側的牆面已經有些泛黑,聲控燈不怎麽亮了,環境很差。有些樓道堆滿了紙箱子,實在叫人難以走動。
爬到了六樓,陸昕領着齊願走到周家的房門前,裏面有隐隐傳來一些聲音,并不很大。
陸昕剛要敲門,旁邊樓道上曬衣服的鄰居張大嫂看見了她,匆匆走了上來。
“陸昕,你怎麽回來了?”她看了看陸昕,又狐疑地瞅了一眼戴口罩的齊願,制止了她的動作,“現在別進去,你姨夫正在氣頭上。”
陸昕一怔,向張阿姨打了個招呼,問道︰“他怎麽了?”
“還能怎麽?又喝了酒呗。”張大嫂聳聳肩,“本來前些日子已經不怎麽喝了,最近不知道怎麽的,又開始酗酒,樓道裏堆滿了他的酒瓶子,出趟門渾身的煙酒味兒,很多人都去找居委會反應了,怎麽說都沒人來管。”
陸昕遲疑地問道︰“他是不是……又開始打人了?”
張大嫂嘆了口氣,心直口快︰“他喝酒哪有不打人的時候哇。那個周美莉被他打得天天哭,也是有點可憐,就這也不離婚,不知道是不是腦筋打壞了。”她又對陸昕壓低了聲音,“依我看,你搬出去也挺好的,跟他們住在一起,遲早要被虐待死。”
陸昕和齊願面面相觑,紛紛把耳朵貼在門上,裏面傳來的哭喊大了些,穿透了門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營養液!麽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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