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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陸昕最後還是答應了劉蒙蒙的請求。
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懇求她,就差沒跪下來抱着她大腿了。
陸昕忍不住感嘆︰“用得着這麽哭爹喊娘嗎?上臺表演對你來說這麽痛苦?”
劉蒙蒙一臉悲傷地說︰“你不懂, 這事兒對我來說是個心理陰影。”
至于到底是怎樣一個心理陰影, 陸昕怎麽問她她都不肯說。劉蒙蒙其人雖然大大咧咧, 但也有害怕的東西,就是在舞臺上直面下面的無數雙眼楮。
陸昕也不好強人所難, 還是選擇答應了, 代價就是讓劉蒙蒙承包了她一個月的零食小吃。
雖然她答應了, 但是自己心裏也沒底。雖然公主這是個配角, 但是戲份不輕。
她除了小時候在幼兒園單獨表演才藝的時候上過臺, 而後都是參與群體表演,再也沒有承擔過如此重要的表演戲份了。
她也擔心齊願,因為對方不便露面,如果到時候在舞臺上也戴口罩, 那真的是看起來奇奇怪怪的,特別出戲。
這件事令班長也犯了難,他小心翼翼地問︰“口罩真不能摘?”
齊願挑了挑眉,眼神裏明明白白地寫着“不行”。
一時間場面有點尴尬,還好文藝委員比較機智,提出了新建議︰把魔女的服裝給了, 改成用絲巾嚴嚴實實地裹住腦袋, 只露出一雙眼楮——就像印度婦女一樣的穿着打扮。
這算是比較直觀的解決方法了,最後投票一致通過,就這麽定了下來。
陸昕和齊願,還有幾個抽到配角紙條的同學, 必須要在放學時間留下來排練二十來分鐘。
因為距離校慶只剩下四天,也不能要求太精彩的表演成效,大家都追求點到即止——說起臺詞來不怎麽出戲,表情動作不讓人感覺尴尬就行。
陸昕乍一站在衆人面前背臺詞的時候,還蠻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說話時舌頭老打結。
最要命的是班長作為導演,在一旁擺足了架子風範,給自己搬了把椅子,叉開腿坐下來,用書本卷成大喇叭,一旦臺上失誤就用喇叭大聲說話︰“stop!太僵硬了!重來!action!你們看看你們是什麽動作,跳大神嗎?給你們配個bgm都能當衆出去表演鬼畜了!”
有人噓他︰“你丫站着說話不腰疼啊,有本事你來演!”
“你就演棵樹,有什麽不好演的啊!”班長怒道,“能站直你的身子,挺直你的腰板不?別老晃來晃去了,跟多動症似的,讓觀衆以為你這棵樹怎麽沒被風吹就要倒了!”
其他人聽着忍不住樂得搖頭晃腦。
陸昕拿到了自己的劇本,她掂量了一番,兩三頁的樣子,一頁有A4紙張相等的厚度和大小,自以為臺詞量不算多。
結果等她比對完齊願的臺詞本,才絕望地發現,人家那才叫真的少……
沒有辦法,魔女話少,齊願的臺詞攏共也就幾句咒語比較繞口,其他的部分都挺簡潔的。她看着陸昕擰着眉頭、滿臉悲憤的模樣,忍不住笑着揉了揉陸昕的腦袋,哄她︰“別生氣啦,臺詞越多,觀衆對你的印象就越深刻。”
陸昕揉着自己的臺詞本,難過地說︰“我要他們印象深刻幹嘛?我又不是真的想出道……”
公主的臺詞一半都是在歌頌愛情,另一半則是在妹妹和她甜言蜜語。于是沒有辦法,陸昕就得對着莊姍姍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樣,說一些語氣肉麻的臺詞。
平日裏莊姍姍和她并不熟,但估計是為了好好展現自己,念臺詞的時候總是用譯制片的語氣,并且情感有點用力過猛,導致表情看起來異常誇張,陸昕每次和她面對面,總是忍不住要憋笑。
但是她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
和莊姍姍演對手戲,班長總是要求她要深情、深情、再深情。縱然班花的模樣屬實好看,但是她沒有感覺,演不出那麽深刻的情緒。
班長捏着鼻梁,滿臉恨鐵不成鋼︰“陸昕,你臺詞其實挺好的,就是表情不對,太平淡了,沒有張力。莊姍姍又太用力了,顯得有點過火,你倆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你的眼神再深入一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她就是你的唯一。”班長說,“那種情窦初開的感覺,你曉得伐?要是實在沒有靈感,你就把莊姍姍想象成你喜歡的人。”
陸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喜歡的人?她不就站在一旁看着嗎?
越過莊姍姍的肩膀,她可以看見齊願站在後面,雙手抱胸,眼神平靜。
陽光穿遍細碎的梧桐枝葉,斑駁地穿透窗戶,映出星星點點的光斑,落在齊願的肩頭上。
注意到了陸昕的目光,齊願很輕地眨了一下眼楮。她的眼楮是很深沉的黑色,倒映出零星的光斑、搖晃的綠葉,和一個完完整整的陸昕。
她的神色溫柔,有如春風親昵地吻在梧桐葉間,留下盤旋的輕顫。
陸昕呼吸一頓,腳趾蜷起,雙頰微微地熱了起來。
仿佛眼前的所有景色化作遠影,只有齊願的存在變得分外清晰。
班長很巧妙地捕捉了這一瞬間的神态,拍手叫好︰“不錯!就是這種感覺,你回家再琢磨琢磨,到時候上臺就這麽演!”
陸昕連忙低下頭,雙手捧住臉頰,拍散臉上的熱氣。再擡起頭時,莊姍姍正狐疑地攔住她。
莊姍姍長着一張瓜子臉,眼尾細長如同柳葉,望人時別有一番風情。她的身形十分細瘦,看得出有在精密地控制食量,使自己的身材比例保持完美。
“你剛剛……”她單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陸昕,“你不是在看我吧?你看的是誰?”
陸昕心裏咯 一聲,壞了。
她假裝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問︰“你什麽意思呀,除了你我還能看誰?”
莊姍姍挑了一下眉毛,明顯不太相信陸昕。她回頭看了一下身後,但那裏空無一人,齊願已經不在了。
“好吧。”她聳了一下肩膀,“你最好是。”
第一天的排練結束,回家後陸昕十分疲憊地倒在沙發上。齊願走到她旁邊,去拽她的手︰“別躺着,會着涼。”
僵屍的手很冰冷,陸昕摸到的時候,忍不住被凍得輕顫了一下。
她坐起來,掌心包住齊願的指尖,問︰“你最近,頭還有在痛嗎?”
自從療養院回來那天後,齊願的頭疼時斷時續,沒有結束過。
齊願的目光變得有些陰郁,她輕輕地搖搖頭︰“沒有。白天會好一些,晚上又開始疼。”
說着,她用拇指輕輕按壓了一下太陽穴,神色間有幾分苦惱。
如果人類治病還有跡可循,但僵屍的身體出了問題,就真的沒有什麽辦法可以醫治的了。
陸昕有些心疼,小聲地問︰“是不是因為你姐姐的原因?不要想太多,會讓自己很累的。”
齊願哂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每次想起齊妙,我的頭就像炸開了一樣,很難受。”
說完她閉了閉眼楮,傾下身把頭靠在陸昕的肩膀上,緩緩地吐息着。
陸昕向後伸出手,慢慢撫摸着齊願柔軟的頭發,她的動作像安慰哭泣的孩童一樣輕柔。
“不要再想那些令人傷心的過去了。”陸昕的聲音堅定而溫柔,仿佛能撫平一切痛苦的皺痕,“那些痛苦不能帶來好處,反而會讓你變得更脆弱。”
“如果你覺得齊家使你難過,那就放棄他們。”夜風拂過她的鬓發,“想想我,我會一直在。”
“好。”齊願用臉頰蹭了蹭陸昕的肩頭,眷戀地說,“想你。”
如果痛苦是一汪無盡黑暗的海洋,那陸昕就是海上燃燈的船。
她們會坐在小船上,劃槳漂向更遠的地方。
齊願的頭疼仍舊令陸昕有些擔心。
對于僵屍的身體狀況,她們所得到的一切了解都僅限于夏芩所講述的些許知識。
她突然靈光一現,如果去詢問夏芩,或許會得到齊願頭疼的答案。
陸昕點開微信,戳了一下夏芩的藝術照頭像。
鹿︰僵屍如果會頭疼,是因為哪些原因?
summer︰咦?齊願頭疼了嗎?
summer︰一般來說,僵屍的身體毫無知覺,是不會有痛感存在的
summer︰但是有一件事是例外
鹿︰什麽事?
summer︰僵屍在回想起自己死亡發生的那個場景時,會感到痛苦。這種痛苦呢,每個僵屍都不同。如果她是被人砍死的,那麽她身上的傷口就會疼痛;如果是上吊死亡,那麽脖子就會疼痛,以此類推!
鹿︰那麽車禍為什麽會頭疼?
summer︰可能因為她是大腦最先着地,所以頭顱的痛感最為清晰叭!
鹿︰可是齊願似乎并不是因為想起事故現場的頭疼,她是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summer︰她想起了那個害死自己的人?
summer︰按理說也是有可能的,因為那個人才是導致了她死亡的真正原因,雖然是間接致死,但殺人兇手才是死亡的一切源頭。
summer︰僵屍在直面和自己死因相關的人事時,情緒會産生很大波動的
鹿︰好像的确是!齊願之前就突然變得心情沮喪,精神脆弱
summer︰……那你們要小心一些了,僵屍頻繁接觸死因相關的事物,情緒波動太大,可能會導致我們的身體狀況受到影響
鹿︰???什麽影響
summer︰膚色淡綠,長出屍斑,顯露出一切死亡後的後遺症——就和我當初讓你們看到的那樣。
陸昕放下手機,有些心神不寧。她揉了揉眉心,把頭轉向浴室。透過起霧的磨砂門可以隐約看見,齊願正在裏面洗澡。
如果齊願的僵屍征兆出現,那意味着她們要花更多的功夫去掩蓋身上的痕跡,還要提心吊膽地擔憂自己是否會露餡。
一旦露餡,結果非常糟糕,她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齊願。
人類大體是團結一致的種族,在面臨一個陌生而強大的異類時,哪怕它并沒有傷害人類的意思,人類仍然忍不住會猜疑、防備、無法給予信任。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哪怕僵屍也曾擁有過鮮活燦爛的生命,是他們的同類,死後也不過是一具腐爛的陳屍,只剩下研究價值可以利用。
齊願可能會被抓去解剖研究,被固定在床上,像觀測外星人一樣被接入各種科學儀器,探測她的反應,記錄實驗數據……有如一只受盡非人道折磨的小白鼠。
那麽多的僵屍選擇隐藏在陽光下,做個茍延殘喘的虛僞人類,它們誰也不想成為第一個小白鼠。
要勸勸齊願嗎?陸昕猶豫地垂下眼楮,牙齒輕輕地抵在唇上。
磨砂門打開,熱水潮氣從狹小浴室湧出來。齊願用一條白毛巾一邊擦拭着頭發,一邊走向陸昕。
哪怕是沐浴過蒸騰的熱水,她的皮膚仍然蒼白冰冷得像是沒能塗上任何色彩的草圖。
注意到陸昕惴惴不安的表情,她将毛巾披在肩上,用手輕輕戳了一下陸昕的臉頰,笑道︰“怎麽不高興了?”
陸昕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悲傷︰“齊願,你有注意到身上多出了一些紫色斑痕嗎?”
齊願怔了一下,搖搖頭。
“我沒發現有斑痕。”她的神色很平靜。
陸昕苦笑了一下︰“你不用瞞着我的。”她又說,“我問過夏芩……頻繁地接觸死因,會讓僵屍的精神和身體都産生紊亂。”
“紊亂?”齊願愣了愣,“是指頭疼?”
陸昕低頭道︰“頭疼和屍斑。”
齊願沉默了許久,像是自嘲的笑了一聲,說︰“沒想到因為齊家,我死後也不得安寧。”
她就像是在面對一個龐大的夢魇,在白日與黑夜裏無形地相互糾纏。它正貪婪地吞噬她的靈魂。
陸昕仰起頭,嘴唇顫抖︰“如果一直調查下去,你會變得……”
渾身腐爛,面目全非。
齊願理解陸昕的不忍和心疼,她揉了揉對方的頭,神色平靜。
齊願像是在暴風雪中行走的旅人,疲憊至極,又不得不支撐着走到終點。
如果是以往,她踽踽獨行、孤注一擲,不會再有什麽好怕的。但她背後如今多了陸昕,多了一層柔軟的慰藉,和堅硬的外殼。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倔強到底的人,在一件事沒完成之前,她一定要走到終點。哪怕這件事會傷她、折損她不輕。
陸昕注視着她的神情,電光石火之間,她已經領悟齊願所有的意思。
好吧。陸昕用手背抹了一把酸澀的眼角,心想︰那我就陪你走到最後吧。
齊願的屍斑生在背上,是肩膀以下、脊椎以上的位置。還好這個位置比較隐蔽,基本上穿衣服都能遮擋住。
齊願從領口往外扯開睡衣,露出半個圓潤光滑的右肩,陸昕站在她的身後,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塊橢圓形不規則的紫色斑痕,大概有半個手掌的大小。
她用手指輕輕按壓了一下,低聲問︰“會疼嗎?”
齊願搖搖頭︰“沒什麽感覺。”
陸昕替她攏上領子,問道︰“之後還要再順着你姐姐調查下去嗎?”
齊願揚了揚嘴角,眼裏卻沒什麽笑意︰“我懷疑幕後的兇手不止她一個人。單憑齊妙一個人的力量,不會把熊志勇處理得這麽周全。”
“還有其他人?”陸昕脊背一寒,不安道,“會是誰呢?”
齊願從書桌上拿來一張白紙,将療養院、監獄、齊思這三個線索寫在上面,又用記號筆劃去療養院三字。
“齊妙為人驕橫,在家族裏并不受歡迎……我感覺她和齊家旁支勾結的可能性比較小。”她低聲說,“如果她和人合作,那必定也是與她十分親近的人了。”
陸昕提出一種可能性︰“有沒有可能是齊家以外的人在幫助她?”
齊願沉思片刻,點頭道︰“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我之前去齊妙的大學暗中觀察過一段時間,她唯獨與林家大小姐相熟,但和林家人的相處似乎沒有什麽破綻。她不可能知道我就旁邊看着,所以林家是暫時排除的。”
陸昕看着紙上的齊思,又懷疑道︰“那你的弟弟……他是兇手的可能性大嗎?”
“不大。”齊願一口否決,“齊思如果真的要撇幹淨自己,他只需要繼續裝成不谙世事的驕縱少爺,沒必要在我眼前露出那麽多破綻。”
她進一步思索道︰“他很有可能是想要告訴我什麽東西。”
陸昕捧着下巴,說︰“那目前……我們只能順着療養院和齊思兩條線往下探索了。”
“還有一個。”齊願拿出手機,登陸上舊的□□號,“之前那個讓我下地獄的陌生人,也是能調查的地方。”
陸昕俯身湊過去看她的屏幕。
齊願已經去世那麽久,依然有時不時幾個人在她的空間裏留言哀悼。這些人不僅僅是本校的學生,還有一些其他學校的、在新聞上看到噩耗的人,紛紛趕來分享着他們的善意。
在生與死面前,人類的善意會因此觸動。再冷漠的人,也會不免為正值花季青春的年華逝去而感到可惜。
在如雪花一般湧來的哀傷與思念中,那條詛咒的信息相當顯眼。發消息的人把字體調到最大,顏色鮮紅,每一個字跳躍在屏幕上的時候,都會給人震悚駭人的印象。
“……他到底是誰?”陸昕忍不住向後瑟縮,下意識地撓了撓脖子,感覺周身氣溫似乎都降低了。
齊願的指尖劃過屏幕,将陌生人的號碼複制下來。
“我之前有查過,但這個號明顯是特意注冊的新號,在網絡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齊願低語呢喃,“……這個人怕我發現他的身份。他知道我還能看見。”
陸昕怔了片刻,随即明白過來︰給已死的人發信息,根本不必要遮遮掩掩,因為你無論發送什麽,對方都看不到了。
這樣注冊新號,反而顯得刻意。
“他知道你沒死……他會不會是兇手?”陸昕想了想,又很快槍斃了這個可能性,“如果兇手知道你又活了過來,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肯定會想辦法将你滅口。”
“他是那個明白我死過一次,又活過來的人。”齊願輕笑了一聲,“理論上這個人除了你、我爺爺、夏芩他們之外……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齊思。”
陸昕有些吃驚︰“如果是齊思,他為什麽會發這些東西給你?”
“他可能在引起我的注意,或者是想提醒我什麽東西……”齊願用舌尖抵在犬牙上,似有所悟,“這段時間我得盡快去找他談一談。”
兩人安排着時間,想要盡快地将真相公諸于世。
當天夜晚,陸昕心事重重地睡去,夢裏都是齊願面目全非的樣子。
她并不感到害怕,只覺得難過。
星期二的下午,天氣變得有些陰沉,濕重的雲朵有如灰撲撲的棉花糖,積蓄着沉甸甸的雨水。陸昕關上了教室的窗戶,企圖把嗚嗚的風聲隔絕在外,任風将梧桐葉吹得搖搖欲墜。
窗外的景色像是失掉一層顏料,變得灰敗起來。陸昕出神地看着操場裏四處飄落的枯葉,目及之處,田徑賽道和籃球場上一個人也沒有。
暴雨将至了。
班主任陳霞挾着教案,在上課鈴敲響之前的一分鐘踱進教室。篤篤的高跟鞋音從門口走上講臺,停在黑板之前。
她掀開薄薄的眼皮,雙手分開撐在講臺桌上,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眼鏡片上反過一絲光,誰也看不清她的眼神。
喧鬧的教室逐漸安靜了下來,站起來打鬧嬉戲的學生都乖乖回到座位上。
空氣凝重得一陣細微的肢體摩擦聲都分外清晰。
陳霞的面相很刻薄,顴骨高、臉型尖瘦、雙眼小而細,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事實也的确如此。
她靜了三分鐘,終于啓唇道︰“剛剛是誰在教室裏打籃球?”
後排兩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站了起來。
陳霞不跟他們廢話︰“滾出去。”
男生們拿上語文書從後門出去了,透過窗戶可以看見他們頂着語文書筆直地站在教室外面,身體猶如站軍姿一樣端正。
班主任用食指扣了兩下桌面︰“我是不是跟你們說過無數次,教室裏不準打籃球?”
下面傳來一片低低的回答︰“是……”
“在教室打籃球,傷到人怎麽辦?砸壞公共設施怎麽辦?
”陳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再有下次被我發現了,你們自動給我站到教室外面去。不是喜歡打籃球嗎?以後誰在教室再打一次,我就停掉他的體育課。”
臺下噤若寒蟬。
陳霞冷冷地掃視一圈,用中指推了一把眼鏡。
“我剛剛從辦公室過來,發現整個年段就我們班最吵。”她笑了一聲,“我們班是什麽?是實驗班!是要起帶頭表率作用的!看你們一個個的,整天神游天外睡不醒的狀态,像什麽樣子!一模二模三模,也就下個學期的事情了,你們以為高考還很遠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這次的考試,我不多說什麽。我們班平均分第一,但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什麽好驕傲的。”她攤開成績單,“如果哪一天沒能考第一,反而被別的班彎道超車,那才是大問題。”
劉蒙蒙撇了撇嘴,跟陸昕咬耳朵︰“贏了不鼓勵,輸了還挨罵,明顯搞心态!”
陸昕失笑地點點頭。
“我們班的平均分只比隔壁二班高了2.3分,往常都是高3分以上的。而據二班的班主任和我說,因為他們班有個人當天遲到,錯過了一科的考試,否則分數還能往上拔。這說明什麽?我們要有危機感了!被別的二班三班超過,你們就不覺得羞恥嗎,你們這是在給我丢臉,明白嗎?”
陳霞拍了拍桌子,咚地一聲,與此同時窗外傳來一陣轟隆隆的悶響,一道白亮的閃電“呲啦”一聲劃破天際,照亮了每個人麻木的臉。
雷聲大得有些驚人,有幾個學生被吓得驚呼起來。
雷聲過後,雨水從鉛灰色的積雨雲裏墜下來,打彎了窗外的花枝細葉。
密密麻麻的雨點順着房檐向下滑去,連成千百道雨幕。陸昕感覺自己仿佛要被這雨幕隔絕在灰暗的教室裏。
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和滂沱落雨聲。
陳霞走下去把教室裏的電燈打開,她看着臺下驚恐的臉,暗諷大驚小怪。
她下去搬了把椅子,放在講臺桌前,又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指揮道︰“語文課代表,上來發試卷。”
語文課代表低着頭走上來,把試卷按組分發下去。
陸昕拿到自己的卷子,簡單浏覽了一遍,成績134,算是正常發揮了。劉蒙蒙只比她低了幾分,都扣在卷面分的字體上。
劉蒙蒙滿臉悲憤︰“我真讨厭寫作文,不給字醜的人活路。”
齊願的作文分數全班最高,陳霞特意把她的作文卷拿上講臺,在全班面前投影出來,誇贊她“辯證清晰、思路嚴謹”。
不過這次齊願的分數并不是第一名,她位居第二。第一名是語文課代表,也被陳霞着重誇獎了一番。
一節課講評完了卷子,陳霞旋開保溫杯啜飲了一口綠茶。
下課間隙,學生們終于有了片刻的喘息時間,教室裏重新熱鬧起來。
大雨還沒停,陰風順着窗沿上的縫兒漏進來,陸昕被吹得有些冷,不由得搓了搓手。
“冷?”齊願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
陸昕今天沒帶外套,只穿了一件露胳膊的校服短袖。剛出門時天氣悶熱,她雖然看見了天氣預報報道今日氣有雨、氣溫降低,但預報有時也不太準,多帶一件衣服反而累贅。
很快,天氣預報就打了她的臉。
“有一點點。”陸昕轉頭,鼻頭凍得通紅,雙手緊緊抱着細白的胳膊,整個人快要在座位上縮成一團,像一只滑稽的小刺蝟。
齊願揚了揚嘴角,打趣道︰“你看上去可不止一點點。”
陸昕苦笑了一下,嘆氣︰“你就別挖苦我了。”
齊願拿她沒有辦法,微微地搖搖頭,将身上的外套向後脫了下來,裏頭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
“穿上。”她把不由分說地校服遞了過去。
陸昕還想下意識地拒絕︰“不用……”
“快穿!”齊願裝出不耐煩的語氣,擡了擡手,“我不怕冷。”
陸昕低頭看了看校服,圓圓的眼楮眨了眨︰“好吧……”
齊願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是大了一號的,袖子有點長,必須得把袖口挽上去一些。陸昕披上她的外套,身體總算回暖了,不再發抖。
她偏過頭就能嗅到領口來自齊願淡淡的薄荷清香,忍不住有些臉熱,心裏飄飄然的高興。
齊願坐在她身後,目睹陸昕套上自己的衣服,沒來由地産生一種滿足感。
她眯眼欣賞了一會兒,低下頭繼續寫卷子去了。
放學前的最後一節班會課,照例也是陳霞主持。
她板着臉交代了一些關于校慶的注意事項,話題又重新轉回月考上。
幾個班委走出座位,把成績條發到每個人的手上。
陸昕握着自己長長的成績條,看着最後班級排名為9的名次,總算有種苦盡甘來的心情。
劉蒙蒙也替她高興,真摯地說︰“恭喜恭喜,你也算是學霸了,以後罩我呀!”
“你也很不錯啊,十三名。”陸昕笑道。
“這次月考前十名都很不錯,值得鼓勵。第一名,是齊望。”陳霞展開表格,念下來,“她的數學和理綜,都是全年段的最高分,語文和英語也在年段的前五。大家要多向她學習一下如何提高成績。”
周圍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齊願淡定地坐在位子上,神色充滿了屬于學霸的習以為常。
“我之前跟你們承諾過,月考的前十名有權利調換自己的座位。”陳霞朗聲道,“現在這十名同學可以站起來,自由挑選位置。”
有幾個同學站了起來,朝自己理想的位置走去。
劉蒙蒙立刻轉過頭來,戳了戳陸昕的胳膊,小聲詢問︰“陸陸,你要換座位嗎?”
面對劉蒙蒙單純直白的目光,陸昕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點了點頭。
劉蒙蒙卻沒生氣,反而擺出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悠然地說︰“害,我早就知道了。”
陸昕驚訝地打量她︰“你知道?!”
“嗯。”劉蒙蒙自信地說,“而且你想和小齊坐嘛,對不對?”
陸昕有些赧然地垂下頭,小聲問道︰“你……你怎麽會知道的?”
“很明顯呀,你都寫在臉上了。”劉蒙蒙翻了個白眼,“每次下課都要轉過去和她探讨一些我聽不懂的東西……”
陸昕的內心十分愧疚,輕輕咬着嘴唇低嘆︰“蒙蒙……”
不管如何,劉蒙蒙都是現如今班級裏對她最好的人。
其實陸昕也明白,劉蒙蒙願意對她這麽好,可能也是為了贖曾經的罪。
眼睜睜看着她被李裳璐拖出教室,卻裝作視而不見的罪。
所以陸昕與她再親密,也始終感覺有一層淺淺的隔閡。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別肉麻了。”劉蒙蒙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學霸等你很久了。”
陸昕輕輕吸了吸鼻子,站了起來,将自己的書桌往後拖。
她走到紀歡言面前,低聲問道︰“可以和你換位置嗎?”
紀歡言連忙點頭︰“可以可以。”他拖開自己的桌椅,給陸昕讓出了位置。
齊願自始至終都靜靜地等待着她。
陸昕将自己的桌椅湊了上去,和齊願的桌子拼在了一起。
她剛打算坐下,身後就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齊望,我能和你坐一起嗎?”
說話的人是從第四排走過來的數學課代表,他完全無視了一旁站着的陸昕,目光熱切地看着齊願︰“我想和你一起學習。”
陸昕的臉色變了變,細細的眉毛擰成一片。
齊願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明知故問道︰“你誰?”
周圍的吃瓜群衆紛紛偷笑起來。
數學課代表呆了一下,随後惱羞成怒地自我介紹道︰“我叫周俊文,這次考試排名就在你後面,第二名!”
齊願喔了一聲,點點頭。
“我們的成績都很好。”周俊文說着說着,黑黑的臉上泛起一抹不太明顯的紅暈來,“完全可以坐在一起,互相幫助進步。”說完,他又輕蔑地瞥了一眼陸昕,“你跟她坐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好處的。”
陸昕有些生氣了,冷冷地瞪着周俊文。劉蒙蒙聽了也相當不爽,拍着桌子喊道︰“你什麽意思啊?對我們陸陸有什麽偏見?!”
周俊文哼了一聲︰“你懂什麽,當然是兩個優等生坐在一起會更好……”
陸昕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已經內定了。”
“內定?”周俊文當她在說笑,“你算什麽內定?齊望什麽都還沒說!”
“她是我的內定。”齊願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眼裏毫無溫度,“我只想和她坐,不想和人品不好的人坐在一起。”
這話就是一句暗諷了。
周俊文聽出了她話裏有話,一張臉皮黑了又紅,紅了又紫,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話來,最後怒氣沖沖地走掉了。
陸昕這才坐了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
劉蒙蒙轉過身,笑嘻嘻地說︰“後桌,你好酷哦!”
陸昕哭笑不得︰“這有什麽好酷?”
她低下頭,一張淡藍色的紙梅花鹿又出現在她的桌面上。
“這……”
“給我的新同桌。”齊願輕笑,“歡迎你。”
作者有話要說︰入v啦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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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