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十分鐘後, 錄制開始。

玲珑低着頭，跟在古今瑤後頭進了場。剛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古今瑤便小聲地對她說了句：“玲珑……那個嵇評委……一直在看着你耶……”

小錦鯉聞言擡頭, 卻見到嵇曼桃正在跟旁邊的鐘荏苒談笑風生，看起來沒有半分異常。

她模糊地“嗯”了聲, 算是對古今瑤的回應，便再沒有多說。

接下來的錄制進行得很順利。

玲珑的狀态不太好, 雖然在歌唱方面發揮了自己的優勢，驚豔了所有人, 但是在舞蹈上，表現卻只有中下。

兩相平衡之下，她并沒有拿到團曲的C位。

但是C位被她一直敬重的童若奪得，玲珑和古今瑤兩只小妖怪都很開心。

夜裏, 回到別墅後，玲珑顯得有些憂郁。

白天裏, 和嵇曼桃的對峙還是對她多多少少有一些影響。

她心中五味雜陳, 有時候覺得如果嵇曼桃曾經也被顧青丘抓住過, 那自己肯定也逃脫有望。

但更多的時候, 她在想顧青丘。

關于顧青丘的部分, 她實在理不清楚。

不過，小錦鯉能感覺到, 經過了這麽多事情, 她離戳破那層膜，僅差了一步之遙。

所以, 當顧青丘詫異地看着她，問出“怎麽了”的時候，玲珑直言道：“我碰上嵇曼桃了。”

顧青丘想了想, 不鹹不淡地回應了一聲：“嗯。”

她的态度實在太淡漠，玲珑本該高興她對嵇曼桃沒有太多的情緒，但此時，她的心卻更加堵成一團。

她不由得想到，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中，坐在顧青丘對面的小妖換成了另一個。

小妖跟顧青丘道：“我被玲珑欺負了。”

那個時候，顧青丘的神态和語氣可能也像今天一樣。

她需要想一想，在記憶中搜尋一番，然後才将“玲珑”兩個字和曾經一個身影聯系起來。

因為“玲珑”兩個字對她而言，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頂多就能換來一個口也不需要開的“嗯”音。

微不足道。

見玲珑長久沒有開口，顧青丘又問了句：“碰上了，然後呢？”

玲珑憋了一天的話，在這個時刻，全然洩了力氣。

她感覺連手中的匙子都提不起來了，只淡淡道：“……沒什麽。”

顧青丘輕蹙着眉，但随即卻像想起什麽似的。

她斟酌了一番，随後道：“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不等玲珑回答，她便将一塊切好的上好和牛送進口中，優雅地咽下：“你不需要理會她。

“她慣愛這樣，別放在心上便好了。”

“慣愛”這個詞太刺耳了，玲珑滞悶的胸腔中激起一團火，她整個人又有了些力氣。

“你認識她？”她詢問道：“你也……抓過她？”

顧青丘一愣。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道：“你打聽這個做什麽？她在那個節目裏面當評委，為難你了嗎？”

“沒有！”玲珑咬着牙。

她其實恨嵇曼桃不為難她。

如果嵇曼桃也跟一開始的秦升一樣，故意給她使絆子，故意給她低分，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顧青丘抨擊。

可是嵇曼桃沒有。

她舉止非常得宜，即使将她困在舞蹈室的那幾分鐘，也沒有過多地為難她。

想到這裏，她也失了吃飯的興致，悶悶道了一聲“飽了”，便直接跑上了樓。

将自己的身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小錦鯉正準備去沖澡時，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虞夢】：小玲珑，今天的錄制順利嗎？

熟人的關心令玲珑心中一暖。

她忍着身心的疲憊，擡手回了幾條信息。

【顧玲珑】：很順利的，謝謝關心。

【虞夢】：嘿嘿，我就知道。

她這句話明顯暗含着一些別的信息，玲珑有些疑惑地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很快，虞夢的信息接二連三地跳出來。

【虞夢】：新評委是嵇曼桃啊！那可是你的前輩啊！肯定不會為難你的！

【虞夢】：哈哈哈，我前幾天知道你去參加節目後就跟她聯系上了，我還沒說什麽，她就主動提出會照看你！

【虞夢】：哎不過你自己心裏知道就好，總之有什麽事可以私下求助一下曼桃，她人很好的，但是不要把你們的關系說出去哦！

玲珑感覺有些冷。

她遲疑了片刻，回複了一句。

【顧玲珑】：我跟她……什麽關系？前後輩？

【虞夢】：對啊！

【虞夢】：我沒有跟你說過嗎？在你之前，還有一個人做過顧青丘的貼身助理，就是她啊！

【虞夢】：不過，她沒有做得長久，差不多三個月吧，就離開追夢去了。

【虞夢】：當年她離開之後，青丘也幫了她許多忙呢！她現在走的路線，完全就是按着青丘那時候來的啊！

【虞夢】：不過這件事你千萬別說出去。哈哈哈，曼桃現在也是大明星了呢，她走的是白富美的路子，做過小助理這種事說出去會妨礙她的人設的。

【虞夢】：所以我們知情的人全都瞞着呢。

……

【虞夢】：嗯？很震驚嗎？玲珑你還在嗎？

手機接收到新消息的震動帶着玲珑也打了一個激靈。

她終于回過神來。

【顧玲珑】：确實……挺驚訝的。

【顧玲珑】：對了虞夢姐，我先去洗漱了。謝謝你幫我做的一切。

【虞夢】：哎呀不用謝啦！哈哈哈哈哈話說青丘眼光是真的好，挑的貼身助理都有大紅的本事和運氣。

【虞夢】：之前是曼桃，接下來就是可愛的小玲珑啦！

【虞夢】：你剛錄制完，快去洗漱休息吧，加油！

對話到此終于結束，玲珑愣愣地放下了手機。

她下意識往浴室走去，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将自己的沉了進去。

顧青丘家的浴缸非常大，是那種嵌入型的樣式，足夠讓四五個成年人一起泡澡。玲珑沉在水中，終于感覺到一點模模糊糊的安全感。

她覺得自己異常難受，明明已經盡力沉到了水中，卻還感覺到一股擱淺的窒息感。

但即使是這樣的窒息感，也抹滅不去她心中的難受與倉皇。

當她藏進水中，當她妄想重新成為那條無憂無慮的小魚的剎那，她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情。

那些關于顧青丘的渴慕，對于嵇曼桃的嫉妒，對于過去的耿耿于懷，對于未來的茫然無措。

虞夢告訴她的事實是戳破她粉飾的最後一刀——青枳的味道不僅僅是酸大于甜，其中還有一味苦澀，要痛過才嘗得出來。

錦鯉的眼淚融入周圍的水中，沒有痕跡。玲珑将自己蜷縮起來，獨自消化自己認識得太遲的感情。

……

樓下，顧青丘揉了揉眉心。

她将手中的書籍放到一邊，給虞夢打了個電話。

“幫我安排一下，我想去那個選秀節目組看看。”

“呵，我參加一次這個會掉格調，那顯然我也沒什麽格調。”

“不……不是為了她……不算。”

“飛行嘉賓？可以，就這個吧。”

“嗯，盡快吧，确認好之後把日程發給我。”

顧青丘能看出玲珑的不安，但卻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想到就算用常規手段詢問嵇曼桃，也不會得出什麽結果，她決定親自到現場看看，看看自家小錦鯉是不是真的被欺負了。

但即使跟虞夢通完話，将事情安排好，顧青丘仍不能靜下心來，把手中的書看進去。

她擡起頭，目光定在二樓浴室的位置。

浴室中放滿了水，水中躺着一只沉默的小魚。

顧青丘有些焦躁。

她喝了杯果酒，忍了半個小時，就在她準備上樓去看看時，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聯系人的位置顯示的是一串數字，顯然，這個人并不在顧青丘的通訊錄中。

但是大妖稍一想想，差不多也就知道打進來的人是誰了。

她輕蹙着眉，接起了電話。

鈴聲停止，但蔓延開的卻是沉默。

過了一會兒，恰好是顧青丘的耐心将将要用完的那一刻，嵇曼桃開了口。

“你為我做到過這種地步嗎？”

顧青丘知道她在說什麽事。

虞夢如果想要安排她進那個節目當飛行嘉賓，除了找節目組的關系，也會跟嵇曼桃先通個氣。

嵇曼桃大概是一知曉這個消息，就打電話過來了。

但聽到她這句詢問，顧青丘卻冷笑一聲。

“你配嗎？”

這才是大妖往常的姿态。

在不需要扮演普通人類的時候，她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睥睨衆妖，像是不把任何東西放進眼裏。

“那她怎麽配！？”嵇曼桃喊了出來。

她有些歇斯底裏：“青丘大人，你這是怎麽了？你為什麽要護着一條什麽用都沒有的魚妖？她連自己身上的腥味都掩蓋不了！她什麽都不能為你做，你……”

“夠了。”顧青丘冷冷一句，打斷了她的話。

“嵇曼桃。”她開口，“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旁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

說完，她直接将電話挂斷。

将手機扔回沙發，顧青丘繼續往樓上走。

但是走到一半，她就感覺到小錦鯉從浴缸中出來了。

在她的靈力感知中，那個傷勢好了一半的小姑娘走到鏡子面前，悶聲不語地整理自己的姿态。

顧青丘的腳步也邁不動了，她回到沙發上，将書重新拿起來，也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

——

随着賽制的進程，玲珑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在練習新歌上，為此，她開始頻繁地與虞夢請假。

虞夢知道她參賽的事情，對于她的決定十分支持，只要詢問過顧青丘沒有問題，就會慷慨地與她批假。

與此同時，網絡上，小錦鯉的人氣也終于迎來了爆發。

兩三期節目過去，大部分觀衆已經選好了自己喜歡的團員。

玲珑雖然在舞蹈方面有明顯的短板，但是因為唱功實在太驚人了，比其他人生生高出了一個檔次，受到的關注不可謂不強。

而且，她背後除了童若的新苗，還有顧青丘的靈謠這樣的龐然大物為她撐腰，受到關注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專屬于她的論壇板塊中，一衆大大小小的剪輯樓、美圖樓中，突然混進了一個帖子。

【高亮】真的太靈了吧！轉發小玲珑照片的第三天，女神就向我告白了！

這個帖子以極快的速度被頂上了板塊熱門，并被标成了紅色。

很快，不只是在這個論壇，網絡各處，都掀起了網友們對于這件事的廣泛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