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尋釁(一更)

一連幾日,柏炎日日都要吃東風樓的糖醋魚,一日不去都不行。

看着有人平日裏一張冷峻沒有什麽好脾氣的臉,酸溜溜一口咬定自己不會挑魚刺,非要讓夫人給他挑魚刺的場景,豐巳程只覺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不知起了幾身。

遇刺挑了不說,還要夫人喂……

豐巳程這一連幾日看得眼睛都要瞎了。

若不是柏子澗去送大姑娘回府,那日日跟來辣眼睛的就不該是他,豐巳程就這麽日日盼着柏子澗早些折回。

其實這幾日也不光是吃糖醋魚。

豐巳程記得前幾日侯爺喚他到房中問過話,問他早前同夫人去各處看地契鋪子的時候,可曾随夫人在城中逛過衣裳和首飾鋪子?

他如實應了。

這幾日,柏炎便真的每日都尋了時間陪同着蘇錦在城中閑逛。

屋中添置了不少蘇錦喜歡的擺設和夫人常用之物。這些擺設和物品一上來,整個屋中兀得就變了。

不似早前空蕩蕩的,仿佛只有柏炎一人一年來住三兩個月的屋子,而是有女主人在的房間,連屋中的置物架上也放了小盆的海棠……

蘇錦在苑中躺椅小憩的時候,柏炎還會獨自一人對着那小盆海棠花笑……

除卻屋中的陳設,蘇錦來雲山郡府邸時,随身的東西帶的不多,也似是這兩日都有柏炎陪着置辦得齊全了。

胭脂水粉,金銀首飾,衣裳和鞋子……

能做的,柏炎事無巨細。

她亦知曉,他是想多些時間同她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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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之事,慣來說急的時候忽然就急,若不是常年在邊關駐軍,大軍撥冗的日子一定,再是兒女情長,依依不舍,也要上馬出征。

平陽侯府是軍侯府,她亦見過他身上的傷痕,尤其是背心那處。若是時局不安穩的時候,許是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

她亦珍惜同他一處的時光。

蘇錦思緒中,柏炎卻在一側駐足,“昨日說的,家中都是我的書,你要添哪些書,可有列好單子?”

今日遂又逛到書局門口。

蘇錦笑道,“不必列單子,心中就有。”

柏炎笑笑,牽了她的手入內。

兩人入了書局,豐巳程自覺駐足。反正進去也是聽他二人酸溜溜說話,還不如在書局外候着。

夏日炎炎,豐巳程環臂。

目光不時瞥向書局中。

在書局裏,兩人似是話也不多,但默契固有。

夫人指哪本,侯爺便去拿哪本;有些夫人翻了兩頁,需放回的便自己放回,或墊着腳放回,若是夫人墊着腳也夠不到的,也無需開口,侯爺便笑了笑,伸手替她放回去。

似是,還附帶一句,“小矮子……”

豐巳程遠遠看去,只覺都要都酸過前日裏那只檸檬了……

啧啧,幹脆再離遠些。

豐巳程踱步到書局對面的涼茶鋪子小坐,還不知他二人要何時出來,便要了杯涼茶候着。

誰知剛落座,就見幾騎自涼茶鋪子前的大街上騎馬飛馳,挂起一陣風似的,險些将涼茶鋪子都給掀了。

豐巳程不滿嘀咕,“又是從哪裏來的人,這麽火急火燎的……”

涼茶鋪子的老板娘上前,也皺眉應和道,“可不是嘛,咱們雲山郡似是少見這樣的人,侯爺管得嚴,軍中若無急事都沒有敢在大街上騎快馬的,眼下,不知這又是從哪裏來的人,方才也見了幾個,也是這麽風一般的,連小孩子都給吓到了……”

豐巳程眉頭微皺,方才就有幾騎?

他放下手中的涼茶被子,心中掂量了少許,似是沒聽說有誰眼下來了雲山郡,都知曉雲山郡是侯爺的地方,誰會在這裏這麽高調?

豐巳程想不到,只是疑惑時,又有一騎忽然停在他跟前。

他擡眸看去,是侯爺的人。

“豐大人。”那人下馬,拱手問候一聲,便上前附耳同他說了一句。

豐巳程怔了怔,應道,“我知曉,我去告訴侯爺一聲。”

那人得了他的話,遂才騎馬離了去。

豐巳程付了銀子,趕緊起身回了對面的書局處。

柏炎正在翻着書,豐巳程入內,輕喚了聲,“侯爺。”

柏炎擡眸看他,見他瞥了瞥四周,柏炎會意,放下手中書冊,朝一側的蘇錦說了聲,“我出去一下,有事喚我。”

蘇錦轉眸看向他和豐巳程,莞爾颔首。

柏炎遂同豐巳程一道出了書局。

書局外僻靜處,又能一眼看到蘇錦的地方,柏炎停下,“怎麽了?”

豐巳程道,“侯爺,方才暗衛來報,說沐老來了謹州。”

柏炎目光微斂,“老師來了謹州?”

謹州就在雲山郡以西兩日路程處,老師應是特意來的。

果真,豐巳程低聲道,“沐老要見侯爺。”

柏炎颔首。

……

等折回的時候,蘇錦正好放下書冊,“就這些,勞煩了……”

掌櫃笑着應好。

正好腳步聲傳來,蘇錦轉眸,見柏炎和豐巳程一道折回。似是眸間不似早前輕松,略微蹙了蹙,應是心中有事。

“回府?”他見她已挑完。

蘇錦點了點頭。

雲山郡府邸就在城中附近,這幾日兩人都是散步至的城中的,并未有馬車跟着。

等出書局時,門口卻已停了一輛府邸的馬車。

額外,還有一匹馬,和一個帶着面具的侍從,應當是侯府的暗衛……

柏炎牽她到馬車前,“阿錦,稍後巳呈先送你回府,我忽然有些急事,需要離開雲山郡幾日,等事情辦完就回來,左右應該不會超過四五日,你在家中等我。”

看到那匹空着的馬,和一側帶着面具的侍從,其實蘇錦心中隐約都能猜到幾分。

只是自他回府算起,其實也不超過四五日。

“阿錦,”他俯身,用額頭貼上她額頭,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我要去見老師,不能讓旁人知曉,我會盡快回來。”

蘇錦微微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再擡眸看他時,只輕聲道,“早幾日晚幾日都好,我在家中等你。”

他眼中微怔。

蘇錦垂眸,聲音細如蚊蟻,“別着急回來便晝夜趕路,我也會心疼……”

他心底忽得砰砰驟然跳了幾聲,等反應過來時,如春風拂過。

她卻已踩了腳蹬上了馬車。

豐巳程趕緊跟上。

柏炎嘴角淡淡笑意來不及掩去,朝豐巳程道,“照顧好夫人。”

豐巳程忙不疊點頭,這還用說嘛……

柏炎這才斂了笑意,“夫人若少了一絲頭發,你自己提頭見我。”

豐巳程嘴角抽了抽。

他這頭,值夫人一根頭發。

不,在侯爺心中,應當不值……

柏炎又已轉眸看向馬車簾栊處,有人應是先前那句說完便害羞了,他遂也不揭穿,朝負責駕車的侍衛道,“走吧,回府。”

侍衛應聲。

馬車內,蘇錦伸手攥緊簾栊,想要掀起簾栊看他,又怕再見他,她會更舍不得……

他人還未走,她就已盼着他回來。

蘇錦微微咬唇,心中緩緩一嘆,她何時變得這般矯情了……

車輪轱轱,柏炎一直目送馬車消失在街角,才躍身上馬。

“這是?”暗衛似是詫異。

柏炎溫和笑笑,“青木,是夫人……”

……

而馬車內,蘇錦亦能聽到不遠處,打馬揚鞭的聲音。

蘇錦深吸一口,心底微微一沉。

他是真走了……

不過四五日罷了,她早前怎麽不覺這時日漫長的?

她忽然想,似是同柏炎在一處後,她竟也學會了貪心。

貪圖與卿朝朝暮暮……

******

雲山郡府邸離得不遠,蘇錦心中想着應是要到的時候,馬車猛然一個剎車。

蘇錦虧得下意識扶住了兩側,險些就這般摔出去。

豐巳程驚恐掀起簾栊,“夫人,你沒事吧!”

蘇錦難得見他如此緊張。

蘇錦笑了笑,才将應了聲,“我沒事……”,目光卻落在豐巳程掀起的簾栊背後,微微滞了滞。

雲山郡府邸門口竟圍了不少軍中士兵在。

雲山郡有柏炎的駐軍在,府邸門口有軍中士兵算不得奇怪,只是……

圍在府邸門口的士兵,似是同府邸門口的侍從在對峙着?

都穿着蒼月軍中士兵的衣裳,蘇錦一時沒有看出端倪,卻也覺得氣氛不對,府邸的侍從她是早前便見過的,那圍在府邸門口的這群人……

不是柏炎的人?

蘇錦心中微颚。

豐巳呈卻是認出來了,這幾騎不是早前他在涼茶鋪子的時候,騎着馬險些将涼茶鋪子給挂走的那群人嗎?

竟是來平陽侯府尋釁的?

豐巳呈微微皺了皺眉頭,侯爺前腳剛走,夫人還在馬車裏,柏子澗也不在府中,對方是什麽來頭也不清楚,但明知這是侯爺的府邸,還如此嚣張,應當不是普通人。

豐巳呈正欲讓蘇錦先避一避,卻忽然聽門口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若是柏炎不在府中,你們就趕快去找!告訴他,他要是不回來,我就在他府中打斷他弟弟柏遠的腿!”

柏炎的弟弟,柏遠?

蘇錦微楞。

豐巳呈慣來滑裏滑頭的臉,卻瞬間陰沉了下來,“又是這個闖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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