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嫉妒(一更)
柏遠忽得便噤聲了,恢複了早前老老實實跪得端正的模樣。
“你先去吧。”柏炎朝一側的侍衛道。
侍衛應聲離開了廳中。
待得那侍衛離開,偏廳中除了他二人再無旁人,柏遠才悻悻道,“三哥,方才是那侍衛說見我就這麽一動不動,就如‘入定’一般這麽在偏廳中跪着,實在太沒值得他監督的意義,他也實在太過無趣,我才想着同他逗樂,緩解緩解這廳中沉悶的情緒,三哥罰我跪着呢,我可哪敢偷懶呢……”
柏遠一面說話,一面悄悄瞥他,心中似是怕方才稀裏嘩啦說得那通胡話觸怒了他,又怕一句都不解釋更觸怒了他。
總歸,就是怕三哥越來越惱。
早前哪回都是打他一頓便過了,罰他跪便罰了,他抽空陽奉陰違,也未見三哥有折回來的時候,這次險些将他給吓個半死,似是攤上了三嫂的事情,三哥心中這‘小肚雞腸、睚眦必報’的勁兒就‘嗖’得一聲上來了?
柏炎一眼不發,柏遠終于也适時斂聲了。
“說完了?”柏炎牽了衣擺,在偏廳主位上落座。
柏遠忙不疊點頭。
柏炎強壓着心中怒意,聽他說完先前那段話,眉目間還是藏不住濃郁得想揍他的意味。
柏遠看懂了,适時收聲。
柏炎煩躁間,還是想起蘇錦方才的一襲話。
——你說話,柏遠是願意聽的……父親和大哥過世,二哥又不在府中,對柏遠而言,你便是他的長兄……柏遠對你又敬又怕,卻更怕的是你忽略他……他自幼知曉要惹事生非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哪怕要挨你一頓揍……
柏炎眸間的惱意微微清了清,當下,應當又如出一轍。
柏炎深吸一口氣,不自然開口,“怎麽會同顧雲築起得沖突?”
“嗯?”柏遠意外。
竟然沒有劈頭蓋臉一頓訓!
反倒問他緣由?!
柏遠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忽得,眼中頓生了驚恐與憐憫,“三哥,你不是哪裏不舒服,還瞞着三嫂和家中,你不是得了重病吧?”
柏炎微怔。
好容易耐下來的性子,忽然一陣煩躁湧上心頭,徑直就想上前揍他。
柏遠趕緊跪直了回來。
腹诽道,還好,這翻神色倒還像三哥些,先前那個,肯定哪裏出了問題……
柏遠低頭嘀咕着,柏炎強壓着心中惱意,“我方才問你,怎麽會同顧雲築起沖突!”
若不是蘇錦,他今日定然不會來這裏給自己尋晦氣。但來了,便唯有好好‘關心’他。
柏炎別過頭去。
柏遠整個人顫了顫,又悻悻道,“就是前幾日在江洲鬥蛐蛐的時候……”
聽到這裏,柏炎的目光便忍不住淩了淩,專程跑去江洲鬥蛐蛐……
柏遠下意識咽了咽,輕聲道,“三哥,要不你還是別聽了吧……”
萬一,聽完還得再揍他一遍,他多虧。
柏炎眼波橫掠。
識時務者為俊傑,‘俊傑’繼續,“就是前幾日在江洲鬥蛐蛐,遠洲那知府家的兒子帶了一人來,說可會鬥蛐蛐了,給我拍胸脯保證說肯定不會輸。正巧早前在京中的時候,大家就約好了這幾日來江洲鬥蛐蛐,顧雲築也來了。結果就我倆那蛐蛐過五關斬六将,一路披荊斬棘,直接晉級到了最後……”
柏遠說得起勁,全然沒有見到柏炎一張臉陰沉得怕人。
過五關斬六将,披荊斬棘……柏炎臉色越發難看。
柏遠看見的時候,應是到了臨界的邊緣,遂而嘴角抽了抽,只得撿了重點說,“我的蛐蛐鬥贏了,顧雲築的鬥輸了,顧雲築非說我動了他蛐蛐的手腳,後來鬧騰了許久,旁人也都驗過了,他就惱羞成怒,扇了給他鬥蛐蛐的人一耳光,我當時沒忍住,就諷刺了他一句,結果就一言不合杠上了……”
柏炎微微頓了頓。
自己就不是一個身正的,還為旁人打抱不平……
“然後呢?”柏炎看他,“顧雲築的腿怎麽瘸的?”
柏遠不由又跪直了些,低頭道,“放……放狗咬的……”
柏炎如被雷擊。
柏遠趕緊解釋,“不是,是他先放狗的,然後我才沒辦法,誰知道我那狗比較兇,他那狗看了就跑了,結果他又在氣頭上,拿了滾子去打我那狗,把狗惹激了,這才咬了他。我當時也以為‘滿滿’咬他咬得極重,将他腿都咬瘸了,可‘滿滿’一直是我在馴養的,不會随意亂咬人的,後來才知道顧雲築這個陰險狡詐的家夥是裝瘸的,結果還得他大哥攆了我好幾日,從江洲一直跟着,陰魂不散攆到雲山郡,我這才躲到三哥這裏來的……”
柏炎輕捏眉心。
早前不問還好些,眼下聽了只覺更是肝火頓時湧了上來。
他眸間皆是惱意。
柏遠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柏炎微頓。
——你若好好管教他,他是肯聽的,也想得你贊許……
柏炎深吸一口氣,将先前的怒意壓回心中,盡量平和道,“他放狗你便要放狗嗎?”
柏遠欲言又止,呃……
三哥竟然,在同他講道理?!
柏炎繼續盡量心平氣和,“你方才覺得他扇人耳光不對,便出言諷刺他,但他放狗亦不對,你卻競相效仿,那同先前他扇人耳光,你跟着學有什麽區別?”
柏遠語塞……
今天三哥一定是哪根筋不對付了!
柏炎知曉自己的心平氣和快要走到盡頭,遂而斂眸,“江洲是顧家的地方,你在顧家的地方放狗咬顧家的人,便應當想得到要被顧家的人從江洲攆得到處逃竄,那為何要在江洲做這些雞飛狗跳的事情?”
柏遠再次語塞。
三哥今日竟真是來同他‘心平氣和’講道理的,盡快看這模樣,‘心平氣和應當也差不多要到頭了,柏遠還是驚訝得很。
柏炎擡眸,見他一言驚訝,想吭聲又不敢吭聲的模樣,柏炎拒絕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關心’,遂冷淡道,“是你三嫂讓我問你……”
如此,他義正言辭。
柏遠一個巴掌打回,愕然道,“可三嫂前兩日過問了呀?”
“……”柏炎只覺身上每一處都範起了尴尬。
見他身上淩冽的怒意藏不住,柏遠自覺跪直了回來,不吭聲了。
“你繼續跪着!”柏炎起身。
“三哥……”柏遠是想軟磨硬泡,柏炎頭也未回出了偏廳之中。
偏廳外,侍衛拱手。
柏炎輕聲道,“不必看得太緊,随他。”
侍衛應好。
偏廳內,柏遠狠狠皺了皺眉頭,閉了閉眼,再睜開,沒錯,自己不是在做夢,還在偏廳這跪着呢!
方才是三哥過來語重心長同他講了一翻道理。
而且,先前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問,還說是三嫂要問。
被他戳穿,那股凜冽勁兒‘嗖’得便上來了。
不過,柏遠心頭唏噓。
竟真同三嫂說的差不離。
——講道理呀明事理呀自然是你三哥的事,我只負責照顧你在雲山郡府邸的起居。
——三嫂,三哥才不會同我講道理……
——蘇錦莞爾,你怎知不會?
柏遠忽得笑笑,會,太會了,會得都不像他三哥了!
******
柏炎折回的時候,蘇錦還未睡。
她胳膊雖夠不上撐手起身的力道,但拿本書夜讀的勁兒卻是有的。屋裏點着夜燈,她正翻過書冊的一夜,正好聽到外閣間裏,白巧的聲音恭敬喚了聲“侯爺”。
蘇錦緩緩放下書冊,見柏炎掀起簾栊入了內屋。
走得時候神色還是風輕雲淡,回來得時候就一臉陰沉。
蘇錦猜想他應當是去見柏遠去了。
她也不戳穿,笑容掩在眸間。
外袍在先前入外閣間的時候便脫下交予白巧了,眼下,柏炎一面松了松內裏衣裳的領口,一面上前,“怎麽還不睡?”
他其實在豐巳呈和柏遠處都呆了不少時候。
眼下,夜色已深。
蘇錦笑笑,“正好也困了。”
柏炎上前,吻了吻她額間,輕聲道,“先睡。”
她颔首。
他在耳房寬衣,洗去今日一身‘疲憊’。
是,同柏遠好好相處是件疲憊的事。
他自幼就對柏遠有偏見。
因為,柏遠從來頑劣,任性,不學無術,終日同京中游手好閑的子弟混跡一處,除了闖禍便是闖禍。
柏炎目光微滞,喉間咽了咽。
因為,柏遠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
他嫉妒柏遠。
他嫉妒柏遠有母親呵護在身邊。
但母親對他只有嚴苛。
柏炎深吸一口氣,仰首斂起了眸間的黯沉,耳邊皆是耳房中的水聲……
******
過了許久,柏炎自耳房出來。
床榻上,蘇錦已側身入眠,胳膊應是還疼着,側躺能舒服一些,遂将床榻外側留于他。
他輕聲上榻,不想擾她。
夏日的鳴蟬聲裏,她均勻的呼吸聲好似一劑靜心的藥劑。
他亦側身躺下,伸手攬在她腰間,她身上清淡的海棠香氣,不多不少,将将好夠驅散他心中的燥意與不安,留他心中一片溫和與安寧。
他阖眸,踏實埋首于她的青絲墨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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