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病毒

“業。”

川崎司丢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蛋撻，和同桌的中村打了聲招呼，就起身追上走出餐廳的紅發少年。

晚餐結束之後，就是暗殺黃老師的計劃正式啓動之時，川崎司這一組雖說要提前去做最後的準備，但現在距離約定好的時間至少還有兩個小時，川崎司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離開這麽早。

“你們這麽快就要過去了嗎？時間還早不是麽？”

或許是聽到了他的喊聲，業沒有再繼續往前走，和他一起停下來的還有小組的其他成員，潮田渚，奧田愛美還有杉野友人。

“我們想再去确認一下，盡量減少暗殺時的失誤。”

潮田渚轉過身對川崎司露出一個微笑，代替業回答了他的問題。

“說起來晚餐的時候沒看見川崎同學呢。”

“那，那個……我在中村他們一桌……”

見潮田渚主動和他搭話，川崎司臉頰忍不住又是一陣發熱，不經意間瞥見對方嘴角淺淺的笑容的時候，視線立馬從對方身上轉移開，有些慌亂地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啊啊，我突然為那只章魚感到有些悲哀了。”

一直都沒出聲的業突然用有些可惜的語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但是他本人依舊保持着背對着川崎司的姿勢，即便其他人都已經轉過身面向川崎司。

“業同學？”

潮田渚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看，那只章魚不是一直都在強調着團隊合作什麽的麽……”業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但是有些人直到現在還沒弄懂團隊合作的真正含義呢，明明是這一組的成員卻一直巴巴地往其他小組跑……”

說到這裏，業突然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看着川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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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是因為暈船暈得弄不清楚自己在一組……”

業的目光滞留在川崎司的身上只有短暫的數秒，數秒之後，他的視線轉向了旁邊的藍發少年。

“還是故意這樣的呢……”

……

業說完這些話之後，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從樹幹和草叢裏發出的微弱蟲鳴都像是被放大了數十倍一般，在每個人的耳邊清晰回響着。

“我……”

川崎司不是傻子，他能聽出來業的這番話完全就是在針對他而說的。

原本熱得發紅的雙頰已經失去了原本的紅潤，本就淺淡的膚色此時看上去更是有些慘白的意味，兩只手緊緊地握成拳狀，一段時間忘記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卻意外地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我一直都記得自己是這個小組的成員。”

川崎擡起頭，目光定定地直視着站在自己對面的紅發少年，語氣中不自覺帶上幾絲倔強。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這樣的咯。”

業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弧度，琥珀色的瞳仁像是被冰封了一般，沒有一絲笑意。

“業同學！”

一旁的潮田渚有些看不下去，想出聲讓他別再說下去。

“我沒有！”

川崎司的聲音猛然提高一個度。

“我一直都沒忘記我是這個小組的成員，而且當初邀請我進入小組的人是你，事到如今又為什麽說出這種話。”

川崎司不明白今天的業是怎麽了，從下輪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都是這幅不對勁的模樣，整個人就像被重新換了一個芯子一樣，以前的紅發少年雖然毒舌喜歡惡作劇開玩笑揭人短，但是從來不會咄咄逼人到這種程度。

在今天之前，川崎司不知道受到他的多少次毒舌嘲諷攻擊，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有種莫名的心寒。

“啊，是這樣啊，原來當初是我邀請你的……”

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那還真是對不起……”

業漫不經心地看着面前的川崎司。

“做了這麽一個錯誤的決定。”

“……”

認識紅發少年已經三個多月，這三個月以來，從兩人正式成為朋友的那一刻開始，因為少年過于惡劣的性格以及招惹麻煩的體質，川崎司說過無數次要絕交的抱怨。

然而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他産生一種兩人已經絕交了的錯覺。

“我知道了。”

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時間的沉默，川崎司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意外的平靜，完全不像是平時那個一點就炸的他能夠表現出來的平靜。

“那麽祝你們一切順利，時間不早，我也應該去看看我負責的那些準備了，彼此都加油吧。”

天色漸黑，靛色的天幕上點綴着幾顆零碎的星子，豪華的度假酒店開始亮起一盞又一盞明亮的燈火，遠遠看去，像是鎖住了滿天的星光，耀眼燦爛。

草叢間的蟲鳴愈發響亮聒噪，鵝卵石鋪成的小道旁閃爍着幾盞明亮的路燈，川崎司轉過身，沿着被燈光照得慘白鵝卵石小道走回了酒店，黑色的影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在路面被拉得老長老長。

“業同學，你說得太過分了！”

川崎司走之後，潮田渚不甚贊同地看着旁邊的紅發少年。

“對啊，業，川崎根本就沒做錯什麽，你說的那些話根本就太牽強了。”

杉野也覺得今天的業有點太過分了點。

“那個，我也覺得川崎同學沒有錯……”

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奧田愛美小聲地發表着自己的看法。

“……”

被衆人指責的對象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幾人的話，琥珀色的雙眸緊緊地盯着眼前這條狹窄細長的鵝卵石小道，雙手緊緊握拳，一聲不作。

“Surprise！”

川崎司走到酒店門口剛準備進去的時候，面前猝不及防就出現一堵肉牆，攔住他繼續行進的道路。

“答應你的檸檬慕斯還有抹茶千層。”

川崎悠提着一大袋甜食蛋糕突然冒出來，擋在川崎司面前。

“我特意問了島上的居民，他們都說這家的蛋糕味道最好，爸爸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作為獎勵，小司是不是應該給爸爸一個……。”

“謝謝。”

沒等川崎悠話說完，川崎司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總覺得今天的小司有些熱情過頭了呢……”

挂在嘴角的笑容逐漸變淡，習慣性眯成兩彎新月的雙眼慢慢睜開。

“熱情得都有些不像小司了。”

川崎悠臉上笑容全無，看着川崎司倒映在地面的黑色影子，黑曜石般的眸子閃過一抹清冷的寒光。

……

川崎司被安排的工作是開着小型皮艇拉住木屋的一角，聽到指令的那一刻就徑直往前開，和拉住其他三個角的另外三人一起将提前做好手腳的木屋拉塌。

原本負責這一工作的應該是原壽美鈴，不過考慮到女孩子在駕駛這方面沒有男孩子那麽擅長，烏間老師就讓川崎司代替她來完成這項任務，川崎司雖然暈船，但是這種小皮艇卻能夠應付過來。

業也負責這一部分，上船之前，川崎司和他打了個照面，兩人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甚至連視線都沒往對方的身上掃上一眼，像是兩個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各自上了各自的皮艇。

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對方的性情大變，又或許是他和業認識的時間還是太短，他根本就不了解對方的真實性格。

朋友這層關系，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他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這場耗費了全班同學大量精力和時間的暗殺行動，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黃老師化作一個黃色的圓球，用一層硬度是金剛石好幾倍的晶體将自己包裹起來，形成了一個完全防禦的狀态。

回到酒店大廳的各位同學都好像是累壞了一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因為準備太長時間耗費太多精力感到身體上的疲憊還是因為希望的落空而帶來的精神的倦怠，總之每個同學比起剛來到這座島的時候，看上去要憔悴很多。

暗殺行動結束後，川崎司繃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狀态落差太大，從離開皮艇的那一刻，他就感到有些暈乎乎的，和之前暈船的情況有些不同，這次并未産生嘔吐的欲望，只是腦袋上像是綁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惴惴沉沉，頭重腳輕，随後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走路的時候不自覺地有些搖搖晃晃的。

左腳剛踏進酒店，腳下莫名一軟，全身的力氣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一般，身體不受控制地就要癱軟在地。

就在他的身體與酒店的大理石地板差點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旁邊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将他扶了起來。

川崎司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剛想開口說聲謝謝，逐漸模糊的視線辨別出對方鮮紅的發色。

“謝謝你，赤羽同學。”

川崎司客氣地開口道謝，聲音聽起來甚是虛弱，擡手準備推開對方的肩膀，卻被對方強制性地按住肩膀不能離開。

“你發燒了，好燙。”

業擡手覆上川崎司的額頭，掌心傳來的溫度高得有些驚人。

“這和你無關吧。”

即便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勁，川崎司還是努力想要掙脫對方的鉗制。

“……”

業沒有說話，但是手上的力氣一點都沒有減少。

“把川崎同學交給我照顧吧，赤羽同學。”

川崎悠的聲音冷不丁從一旁冒出來，他的臉上挂着一貫溫和的笑容，像是有着安撫作用一般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

業繼續保持沉默，右手依舊搭在川崎司的肩膀上，沒有一點要放開的意思。

“赤羽同學。”

川崎悠臉上的笑容不變，也沒有要直接将人奪過來的意思，只是保持着原本的神情一動不動地看着赤羽業。

川崎司能感覺壓在自己肩膀上的力氣變得更大了。

雙方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互相僵持着，川崎司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眼皮子像是灌了鉛一般一個勁地往下墜。

“川崎。”

烏間老師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僵局，他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知給川崎悠，當聽到有人故意給學生下了病毒時，川崎悠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壓在川崎司肩膀上的那只手也是一僵。

“我決定帶着沒有感染病毒的學生去要解藥，防止對方鑽空子找這些剩下來的學生的麻煩，就拜托你留在這裏照顧這些學生了，可以的話，根據他們的病情分析出這是什麽病毒，看看能不能試着做出解藥。”

烏間老師回過頭看着接二連三倒下的同學們，眉頭緊鎖，他的面色比起以往顯得更加的沉重與嚴肅。

川崎司半靠在業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臉上染上一層不正常的潮紅，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被放在一個烤爐前，全身的每一處皮膚都在被炙烤着。

身體突然一松，不過數秒的時間，他靠着的肩膀就換了一個人。

“拜托你了，川崎叔叔。”

川崎司模模糊糊地聽到紅發少年像是說出了這句話，随後就是一陣離開的腳步聲。

果然還是離開了啊……

一股難以言說的失落從心底湧起，朝着四周的神經緩緩蔓延開來。

“小司，我……”

川崎悠像是正在說着些什麽，然而川崎司的意識已經模糊到完全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了。

沿海的小島到了夜晚總會特別清涼，從海面升起的海風卷起海面的水汽吹拂在每一個夜行者的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濕潤的痕跡，像是淚水蜿蜒過臉龐時留下的觸感。

作者有話要說：

糖發多了會膩，偶爾來點黑巧換換口味_(:зゝ∠)_

你們要的粗長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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