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和好

人是喜光的生物，除了沉睡和無意識的時間，人必須依賴陽光生存。

再孤僻陰暗的人也不可能在意識清醒的狀态下在一個完全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的地方待上太長時間。

陰暗是滋生恐懼的最佳場所，越是發達的大腦，對于恐懼的想象就越豐富，黑暗所帶來的孤獨與恐懼很容易就将一個人壓垮。

川崎司已經一個人待在不透一絲光亮的黑暗裏快三分鐘了，在他看來，這三分鐘不亞于過了一輩子那麽長，對于還能保持清晰的意識并且能夠冷靜地進行思考這件事，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三分鐘前，黃老師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像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四處亂竄，他和中村還沒來得及體會黃老師所謂的試膽考驗，黃老師自己就已經事先親身體驗過一番了，留下他和中村面面相觑地愣在原地，不知道這只章魚又在鬧哪樣。

原本以為所謂的考驗被黃老師自己破壞了，他們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但事情到這裏還沒完，黃老師在上蹿下跳的過程中不慎打掉了川崎司手上的手電筒，在川崎司蹲下身子四處摸索不知滾到哪裏去的手電筒的時候，中村丢下一句“快跟上黃老師，他肯定知道出口在哪”就跟在黃老師的身後跑遠了。

川崎司連回應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轉眼的功夫，原本待在這裏的章魚和少女全都消失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洞窟裏，只剩下他一個人還蹲在原地四處摸索着被切斷電源的手電筒。

緩緩站起身，川崎司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着電源鍵按了半天，依舊是毫無反應，他這才想起來從來到島上之後他一次都沒給手機充過電，手機早就斷電自動關機了。

偏偏在這種時候……

有些懊惱地将手機重新塞回褲子口袋裏，川崎司像個盲人一樣，伸出手在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黑暗裏四處摸索着。

終于，溫熱的手指接觸到了一片冰涼的石壁，之前借助手電筒的照明，他就發現這處洞窟是由石頭堆砌起來的，如果一直沿着石壁延伸的方向走過去，也許能找到出口也說不一定。

他不敢出聲呼救，在這種空曠的洞窟裏，他的回聲會被放大好幾倍，這種做法只會讓他心裏的那絲恐懼持續放大。

趁着他現在還沒被黑暗和恐懼壓倒，保持沉默盡快找到出口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在黑暗裏不知走了多久，川崎司突然感覺面前有一道亮光，反射性地眯起雙眼，有些期待地朝前看去。

會是出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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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絲光亮越來越強，并且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朝着這邊不斷靠近，川崎司全身的神經都跟着緊繃了起來，小時候川崎悠跟他講的那些關于鬼火的靈異故事此時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當中。

那道亮光依舊朝着這邊不斷靠近着，川崎司不自覺往後退了好幾步，視線一動不動地死死盯着那道離他越來越近的亮光。

近了，更近了……

川崎司幾乎能聽到自己左邊胸腔裏的那顆器官劇烈跳動的“砰砰”聲，在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态下，顯得格外的震耳欲聾。

“司？”

那道光芒一瞬間變得無比強盛，随後就立馬偏離了軌道，從川崎司的身上轉移到了他腳下的地面。

光芒的身後，站立着一名清瘦的紅發少年。

川崎司全身高度緊繃的神經在此刻突然卸下全部的防備，瞬間放松下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紅發少年臉上帶着疑惑的神情向他走過來。

就在對方的手要碰到他肩膀的那一瞬間，川崎司側過身躲開對方伸過來的那只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某處隐蔽的角落裏彎腰撿起之前被黃老師不慎打掉的手電筒。

手電筒的外殼部分破壞得相當嚴重，川崎司打開電源鍵，不出意外地沒有任何反應，這只手電筒已經徹底報廢了。

“跟我一起走吧。”

身後傳來紅發少年的腳步聲，川崎司沒有回頭，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手上已經完全發揮不了作用的手電筒。

“司。”

對方叫他的名字，川崎司依舊不為所動。

“我想其他人應該也告訴你了，小渚在這次的行動中有穿女裝……”

川崎司的身形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不過你應該沒有機會見到吧……”

川崎司的身子僵硬了片刻。

“不過啊……”

紅發少年的聲音在這片空蕩的洞窟裏顯得格外的清晰，一如既往的像是打着什麽壞主意一樣的語氣讓人覺得又是熟悉又是懷念。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聽到業說話了。

“我這裏可是有小渚的那張照片，只有我一個人有，其他人……”

“業。”

川崎司突然轉起身，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紅發少年。

業驟然停口，右手拿着手電筒，左手拿着剛剛從口袋裏掏出來的水果機，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川崎司。

川崎司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一臉堅定地看着對面的紅發少年。

“我們和好吧，業。”

紅發少年的臉上浮現出驚愕的神情。似乎沒想到川崎司會說出這句話。

“我想了很久……”

川崎司朝着紅發少年慢慢靠近，那只完全報廢的手電筒被他拿在手上。

“本來我已經考慮着以後就這樣直接無視你，不和你說話也不和你一起上下課，當作咱們已經絕交了……”

業臉上出現片刻的僵硬。

“畢竟我已經受夠了你的毒舌攻擊和你的混蛋行為，和你絕交的話，那些小混混也不會每天都蹲着點找上門，也不會有人拿我的理科成績當做笑話每天都拿出來遛一遛，更不會在我吃甜品的時候突然有人跳出來全部搶走……”

川崎司微微停頓，對着業笑了笑。

“你看，和你絕交有着那麽多的好處……”

紅發少年繼續沉默。

“但是……”

川崎司繼續開口。

“一想到以後要把你當做一個陌生人一樣看待，明明就坐在隔壁也住在隔壁卻完全不說話也不交流，我突然就有些難過。”

川崎司抽抽鼻子，視線轉向一邊。

“班上的同學們都說我和你的關系最好，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至少我認為在班上的所有同學中，你和我的關系是最好的。”

“雖然你的性格惡劣到了極點，喜歡惹是生非，而且還經常坑隊友……”

“但果然身邊如果少了你的聲音，少了一個惹是生非的人，我會很不習慣。”

“我不會再追究你為什麽會說那些話，也不會問你性情大變的原因……”

川崎司頭越低越下，聲音越變越小，到最後甚至都變成了自己一個人在喃喃自語。

“所以……”

猛然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面前的紅發少年，一臉認真。

“請把潮田同學的照片傳給我吧！”

“……”

“……”

……

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的到底是什麽，川崎司驟然驚恐地捂住嘴巴，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

糟糕，都怪他說得太急，一不小心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業應該不會生氣吧……

川崎司擡起頭，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對面紅發少年臉上的神色。

萬幸，對方臉上并沒有出現類似生氣或者是憤怒的表情。

川崎司稍稍放下心來。

“那個，業……”

“可以喲。”

“诶？”

“我說可以把照片傳給你。”

業對着川崎司晃了晃手中的水果機，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弧度。

“不過你要不要事先過來驗驗貨？”

低頭對着水果機搗鼓了一番，業再次擡起水果機的時候，屏幕上赫然出現一個人的照片。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但也算不上近，川崎司只能模糊地看見屏幕上的那個人似乎穿着黑色的短裙，還有一頭标志性的藍色雙馬尾。

十有八/九是潮田渚沒錯了。

雖然很想現在就直接上前親眼看看，但是業臉上那突然出現的笑容總讓他感到有點瘆的慌，總覺得對方下一秒會給他來一個BIG ATTACK……

“怎麽，你不想要，那我删了。”

業擡手在屏幕上點了一下，屏幕上立馬出現一個鮮紅色的删除符號。

“等等。”

川崎司有些慌亂地擡手想要阻止對方的舉動。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業沒有對着那個删除符號按下去，目光直直地看着對面的川崎司。

“我要……”

川崎司硬着頭皮點了點頭，緩緩地朝着紅發少年所在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是那麽的沉重與艱難，就好像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刀山火海一樣的試煉一般。

業依舊是那副微笑的模樣，川崎司倒寧願他此刻是以前那種拽得要上天的二五八萬樣。

話說他們現在不應該是在冷戰嗎，明明錯的是哪只紅毛，為什麽到頭來弄得好像反而是他不對的樣子。

所以他根本就不用覺得心裏有愧對不起他嘛……

雖然在神游天外，但川崎司腳下的步子依舊沒有停頓下來。

當然一邊神游一邊在并不平坦的地方走路并不是一個好習慣。

比如說川崎司就被一顆石子給絆倒了。

不過這也不是他今晚第一次被石子給絆到了，之前和中村一起的那一次不算，他一個人在黑漆漆的洞窟裏就不知道被這些石子給絆倒多少次了。

所以他上輩子到底跟這些石子有什麽仇……

習以為常地準備和地面來個親密的零距離接觸，結果意料中冰涼的堅硬感沒有到來，他的右手倒是被一個溫熱的物體給拽住了。

“謝……”

川崎司謝謝兩個字還沒說完，對方突然手上一個使勁将半蹲在地上的他硬生生提了起來，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腦袋莫名靠在了紅發少年的肩膀上。

“那個……”

川崎司弱弱地剛想開口，看見對方高高揚起右手，反射性地閉上雙眼。

那一巴掌輕輕地落在了他的後背，川崎司剛松一口氣，那只拍在他後背的右手突然一使勁環住了他的腰身，力道還不小，川崎司覺得自己的腰估計都快被勒青了，翻了個白眼，想提醒對方松開他。

“業，我……”

“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輕不可聞，但依舊透過緊緊貼在一起的胸腔清晰地傳達到他的身體裏，川崎司身體猛然一僵，整個人像是被施了一個石化術，愣愣地定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川崎司緩緩擡起右手，輕輕環抱住少年的腰身，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笨蛋，朋友之間還說什麽對不起。”

……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虐了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