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分家

唐金山前兩天也沒下地，為的就是留在家裏護老婆孩子，怕唐家老太再發瘋，再找茬。

提心吊膽的日子，唐金山過得心累，這會兒本是高興的，卻見古氏遲遲不出來，就帶着左沐進裏屋找。

唐金山見古氏和唐雲蘭愁容滿面。

古氏見左沐不是外人，就把唐雲美的想法跟唐金山和左沐說了。

唐金山也覺得唐雲美說的很有道理，只是，他不知該咋辦。

左沐猶猶豫豫道：“俺有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說！”唐金山已經把左沐當自家人了。

“俺說個小時候的事兒，俺不是石頭縫蹦出來的，也有家人。”說着笑了笑，“俺八歲時，俺爹和整個家族鬧矛盾，爺爺奶奶不分青紅皂白就認準是俺爹的不是，爹在這個家沒法待，就只能分出來，獨立生汁。”

頓了頓，又繼續道：“最初分出來也落下不少閑話，可是爹娘都是有骨氣的，硬是辛苦拉扯家讓別人刮目相看，剛分家那會兒爺爺奶奶也一文錢沒給俺家。”

分家！

唐雲美就知道，每個種田的故事中，都離不開分家。

唐金山不想分。

古氏想分。

唐雲蘭和唐寶盆沒啥想法，分家對于兩個不經事的孩子來講，太陌生。

唐金山道：“這倒是個主意。”

左沐道：“俺就是想起了這件事，才說給唐大伯聽，沒別的意思。”

唐金山笑道：“俺明白，你們分家是對的，因為過不到一塊非一起住，吃虧的是孩子。俺這兩天都不敢下地幹活，就怕俺娘難為小美。”

唐金山動了心思，但他還是不想分，舍不得。

古氏道：“分家咱又不是頭一份，村裏多少家都分了。只是，俺擔心得咋分，咱娘肯定不會給咱一文錢，這眼下要過冬了，咱就得喝西北風。”

“爺爺不會不管咱。”唐雲美道，她信唐學問。

“爺爺能管咱。”古氏摸着唐雲美的頭，“但是架不住你奶奶能作。”

古氏的擔心不無道理，唐雲美記起件事。

去年，唐學問的堂弟家着火了，院子給燒沒了，房子燒成黑炭，家裏人也都燒傷了，唐學問硬是不顧唐家老太的阻攔，給堂弟家送去八兩銀子。

就為這八兩銀子，唐家老太從年頭作到年尾，有事兒沒事兒就提這茬，變着法地抱怨。

唐學問年頭時還跟唐家老太鬥氣，甚至打她，可到年中唐學問得了一場怪病後，就沒那麽大力氣了。

據說唐學問這病怕氣，越生氣越嚴重。

本來，小半年過去了，唐學問盡量不生氣。

可是，這兩天他又因唐雲美的事兒跟唐家老太和唐翠妹動氣，身子骨就更虛弱了。

“咱要是分家，就讓爺爺跟咱住。”唐雲美道，她是看不慣唐家老太和唐翠妹總作唐學問，“好好的人，早晚也得被那倆人給作死。”

“你爺爺不能同意。”唐金山太了解唐學問，“你跟他說，跟俺們住，他準來一句‘糟糠之妻不可棄’。”

古氏點頭道：“對，你爺爺就是這認死理的人。”

唐雲美嘆口氣，她這個可憐的爺爺哎。

左沐道：“其實，唐大伯唐大嬸不用為銀子發愁，即使唐奶奶不給銀子，俺能賺。”

不不不。

唐金山和古氏一塊搖頭，咋能讓未來女婿養活自個呢，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大牙……

這件事暫時擱置，誰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尤其在以後生活上，更是束手無策。

左沐待一會兒就回去了，把三十兩銀子留下來，讓古氏給藏起來，暫時不能讓別人發現。

晚上，唐寶缸和唐寶罐回來，聽唐金山和古氏說起分家的事，兄弟倆不能更贊同。

“分！必須分！”唐寶缸道。

他早就受夠了窩囊氣，天天幹最多的活，受最多的氣，還要忍氣吞聲，還不如分家出去喝西北風來得自在。

唐寶罐道：“俺也同意分，分了家，咱有手有腳，過得能更快樂。只是俺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爺爺。”

“俺也舍不得爺爺。”唐寶缸道。

“俺也舍不得爺爺。”唐雲蘭道。

唐寶盆眨巴着大眼睛，咬着手指，“爺爺是這個家中對俺最好的一個，俺真不想離開他。”

聽大家猶猶豫豫的，唐雲美打算快刀斬亂麻！

“這個家，必須分！”

全家人一起看向唐雲美，怔了怔。

“咱們幹最多的活，受最多的氣，過得最不痛快。”唐雲美握緊小拳頭。

“爹帶着大哥二哥每天去地裏幹活，給全家種糧食，五叔、六叔天天躲家裏養大爺，不幹活吃白飯，奶奶一個字不說，爺爺說了又不好使，咱們就只能幹受氣，娘和姐天天圍着竈臺轉，五嬸、六嬸偶爾伸把手就好大顯示，憑啥？！”

唐金山道：“小美你不懂，俺小時候差點兒死喽，是全家人給俺救回來的，你奶奶當時為救俺差點兒把命搭上。”

古氏對唐雲美道：“瞧你爹，每回提起家裏的不公，他準要提起這件事。”

唐寶缸道：“爹總跟俺和二弟說要孝順，就算沖着爹，咱也得孝順奶奶，可是孝順歸孝順，為啥一定要受氣？”

唐寶罐道：“俺認大哥的理，咱孝順奶奶沒錯，為啥連着五叔六叔兩家子一塊孝順？咋也沒見他們家孩子孝順咱爹娘？”

唐金山一個頭兩個大，他心裏鬧，總覺得欠唐家老太的，但又不忍心讓媳婦孩子跟他吃苦受累。

古氏蹙下眉頭，“咱們啊，誰也勸不動你爹，還得你四姑父。”

唐雲美聽到四姑父，記起了這個一直跟唐金山比手足還親的中年人，劉狗剩。

劉狗剩是唐雲美四姑唐翠花的相公，是村裏公認的實誠人。

說話不會轉彎，心裏咋想就咋說，對錢看得很淡，出手又很大方，講義氣。

劉狗剩和唐金山很投緣，兩人在村裏被村民戲稱實誠兄弟。

唐雲美覺得這主意好，就找劉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