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想聽你說

也不知是因為擔心陸卿還是海水都進了腦子，總之顧湄游得歪歪曲曲，偶爾張昊看不下去了還要上去将顧湄帶到正途上來，直到這三人到了船上，馮生支着腦袋笑她：“我跟你講啊小師妹，就你這游泳曲線都能替小卿和月月跑一個來回了。”

顧湄也不理會他的嘲笑，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水，又将濕噠噠的頭發往腦後系在了一起：“又不是在賽道上，還給我劃了線。”

張昊也止不住與他倆坐在一起樂，等三個人休息得差不多了，陸卿這邊也準備好了。感覺到手中的繩子一緊，陸卿和洪月月立馬彎下了身子穩住了重心，兩人雖是坐在小筏上，看似最為輕松，可心裏壓力是最大的，畢竟一掉下去，不會水的人必定會被嗆水。別人趕到得再及時，那種被死亡包圍的壓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陸卿這邊劃出了十來米後劉悅三人也跟着跳了下來，随着小筏的速度慢慢地跟着，劉悅怕最後力氣跟不上，就先游到了前頭，偶爾不濟的時候會拉一拉繩子穩一穩，宛弘博和馬正陽倒是時時跟着小木筏，偶爾往前一兩米也會拉着繩子稍稍等一等。

這一路竟也是十分順利。

直到小木筏到了大船下，宛弘博和馬正陽先爬了上去，然後拉上了洪月月和劉悅，陸卿慢慢地跟在後邊，等到前面的人都爬了上去，她才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微微仰頭還能看到顧湄彎着眉眼向着自己伸過了手。

就那一只手，将她從五年的夢中拉了出來，她也想更勇敢一點，她也想伸出一只手，然後握住顧湄。

陸卿伸出了手，微微笑着向顧湄伸出手去，她看到顧湄眼睛彎起的弧度跟着加深了一些，她剛想像顧湄一樣，再将高興表達得明白一點，可抵不住她看到顧湄眼中的驚恐，和腳下的劃落。

“阿卿！”

陸卿先是重重砸在了小木筏上，腰上一陣陣的疼，接着就是冰冷的海水将自己包圍在了一個圈裏，她難受地想要呼救，可是一張口就是水往嘴裏灌。她突然就冷靜了下來，也不再掙紮了，因為顧湄說過，她會來救她。

顧湄将陸卿帶回水面的時候發現陸卿并沒有嗆太多海水時，這才微微舒了口氣，然後死死地攬住陸卿，沖着跟着跳下來的馮生道：“馮哥，麻煩你先上去搭把手拉一拉阿卿。”

馮生看了顧湄一眼，二話沒說就先爬上去，然後長手一撈就将陸卿撈了上去，顧湄微縱身也跟在陸卿的身後爬了下去，然後忙找工作人員要了毛巾，迅速裹住了陸卿，然後又用幹淨的毛巾細細地為陸卿擦了擦濕透了的頭發。

陸卿擡起頭來沖着顧湄笑了笑：“我沒事兒。”

“你吓死我了！”

“我知道。”因為我聽到了那一聲“阿卿”的顫抖，以及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恐懼。

陸卿擡起手揉了揉顧湄的頭，然後拿過了顧湄正為自己擦頭發的毛巾：“我自己來，你先擦擦自己的頭發。”顧湄沒松手，只直愣愣地看着陸卿。陸卿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只得将手松開，任由顧湄給自己擦着頭發。

這一期的行程算是到此結束了，陸卿和顧湄上機的時候這些事覺得實在是太廢心神，大年夜的時候顧湄都能在鞭炮聲中沉沉睡去，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就像此刻，陸卿一上機就倒在了顧湄的肩頭，連什麽時候起飛的都不清楚。

顧湄看着陸卿歪倒在自己肩頭，長睫根處微潤，軟軟的，原來的，陸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顧湄也歪過了腦袋跟陸卿靠在了一起。

等下了機肖笙就直接來接機了，順帶載着陸卿，顧湄本想讓陸卿去自己那兒先休息一晚，可陸卿強調自己明天一定得回公司了，并且還得将資料都整理好，去顧湄那兒就不太方便了。

肖笙直接将陸卿送回了家，轉頭就對着陸卿嘆了口氣：“這姑娘長得漂亮，要是當初走上演員這條路，說不定紅得比你還快，不過她這性子不争不搶的，又很難往上走，倒是心寬。”

顧湄沒答話，只轉眼瞥了肖笙一眼。

“回來了休息一個月，現在手頭的廣告和劇本都不算好，等等也行，剛好等這兩期的節目播出後，說不定會有新的機遇。”在工作方便顧湄不好太過表達自己的意見，像接哪樣的戲或者接哪種類型的廣告都是得先由肖笙過目的。肖笙是公司裏的金牌經紀人，一開始給顧湄的定們就是往高端方面走，可耐不住骨子裏的逗逼在作怪，所以這樣的綜藝節目一開始肖笙是不想讓顧湄接下來的。

只是顧湄真的紅得太快，但是演技又是硬傷，為了給她鞏固自己的粉絲，不太招黑，也只能出此下策。

但肖笙也不可否認，顧湄就是塊璞玉，就算演技不在線，可顧湄夠努力，顧湄算得上是全公司上下最為努力的一個藝人。而且只出演了一部電視劇的女二號，但是後期演技在直線上升，這都是肖笙看在眼裏的。

如果顧湄真的是扶不上牆的阿抖，肖笙也不可能一直帶着她。

“對了，馮生接下來會接一部電影，導演是去年獲了最佳導演的張勝，你去探探班，別被人發現了，不是讓你去鬧緋聞的，去跟馮生學學怎麽演戲。”

“嗯。”顧湄點頭。

其實肖笙大可不必同顧湄交待這麽多，因為接手顧湄這麽長時間以來，別說她主動為了上位去博緋聞了，就是公司安排她鬧一兩個小緋聞她都不樂意，這一點連肖笙都有些好奇。

按理說有時候出那麽一點緋聞對明星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這樣就将自己擺在了衆人的面前，談論的焦點就都是自己，是許多明星都會用上的手段。對顧湄來說，小的緋聞是很能讓她成為焦點的，可是她從來不用。

連被狗仔拍到的時間都是少之又少。

除開上一次，後來肖笙就知道了，那個親密友人怕就是陸卿了。那姑娘的身影也好認，比上顧湄的身高都不會落下風，臉也十分經看。

“上次，你被人拍到與人逛街，最後不住跟我道歉的人，是小卿吧？”

顧湄聽到這裏微微擡起了頭來，原本有些疲憊的臉上竟是多了些戒備。

肖笙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有見過帶着戒備的顧湄，與顧湄共事這麽久，她知道顧湄信任自己，所以一般給顧湄的安排顧湄都能坦然地接受，獨有兩次，上一次被拍到，肖笙本沒多大的火氣，可顧湄死活不交待與自己一起的人是誰，這讓肖笙心裏特別不舒服。而現在，當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了顧湄眼裏的戒備時，心裏咯噔一下。

肖笙是誰，在娛樂圈混跡了多少年了，才能混到金牌經紀人這個稱呼，就不說人生百态了，就娛樂圈這樣的混缸裏，她倒是見了個*不離十。一見顧湄眼中的戒備，她當時就知道顧湄是在戒備着自己，一是真的将陸卿拉進娛樂圈，二是怕自己斷了她和陸卿的來往。

現在肖笙直想掐死節目組的導演，看到顧湄眼裏的戒備，她是真的想掐死顧湄與陸卿的來往。

直到與顧湄回了公寓，肖笙交待完了一應工作都要走了的時候，還是覺得堵在心口的那團氣久久不能散去。

最後她收回了那只邁出了房間的腳，倚在門口看着顧湄。

顧湄也直直地看着肖笙。

“你喜歡陸卿？”

顧湄不躲不避，直直看向肖笙。

“是。”

這一聲“是”，她從不敢在外人面前回答，甚至連在夢裏也不敢，她怕，怕哪天陸卿知道了那些應該往回咽的話被她擺了出來，她跟陸卿就已經成了陌路。

好在肖笙不是別人。

很早以前肖笙同她說過，如果哪一天有戀情有戀人，第一個要讓她知道，這樣之後的工作與安排都才好進行。

所以她聽話地不再隐瞞，畢竟肖笙，也算朋友。

肖笙沒想到顧湄這麽坦率，一時之間竟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頓了頓：“在一起了？”

“沒有。”顧湄微微錯了錯眼神。

“所以這些年來，你從不鬧緋聞，不讓公司給安排緋聞對象，都是因為不想出現在新聞上讓陸卿知道，對嗎？”

肖笙是何種玲珑心思，立馬就想到了這其中的關鍵所在，竟是覺得顧湄有些可憐。

然後她看到了可憐兮兮的顧湄點了點頭，她想上前揉揉那個在車上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可一時又不知道該安慰她說些什麽，兩人就這麽僵在原地僵了好半天。

“肖姐，我想休息了。”直到顧湄開口打破這有些奇怪的尴尬，肖笙才回過神來将原來就踏出去了的腳再次踏了出去，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過頭來瞪着她，“如果我說我不希望你再同陸卿聯系了，你會怎麽辦？”

顧湄好似早就料到了肖笙會這樣問，只微微沖着肖笙笑了笑：“肖姐，說真的，我不是為了威脅你。我是因為阿卿才想走這條路的，如果你不讓我與阿卿卿聯系，那我當初的選擇就沒有任何意義，你不如盡快放棄我。”

肖笙連氣都提不起來了，最後只沖她擺了擺手：“滾回去休息吧，記得把藥喝了。”

顧湄倒沒有立馬就滾回去休息，反倒是換下了一身風塵仆仆的衣服，然後下樓開車跑到了陸卿家門口。

陸卿開門時吓了一跳：“你不是回去了嗎？還是忘什麽東西了？”

“一個人睡不着。”

陸卿偏着頭看了顧湄一眼，眉稍微微向上揚了揚：“以前怎麽就睡着了？”

話裏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讓開身讓顧湄進了房間，因為陸卿這裏比顧湄那公寓實在是小太多了，一個小卧室裏能放張小床就很不錯了，更是沒有多餘的地兒來讓陸卿辦室，所以這裏溫馨歸溫馨，但還是讓顧湄覺得有些憋屈。因為她若是要在這兒休息，陸卿就得搬着她的小電腦去客廳裏辦公。

陸卿将被子換好，匆匆拿了東西就要往客廳裏去：“那你就快睡，我把這些東西做完了再來。”

顧湄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着，最後索性抱着枕頭來到客廳，将枕頭往沙發上一放就倒了下去，微微盍着眼，聽陸卿敲着鍵盤。

“怎麽不在房間睡。”

“睡不着。”

“我這裏肯定會吵着你。”陸卿說着便停了下來，側頭看了眼倒在沙發上的顧湄，然後撐着身子近距離細細地打量着她，“你這幾天也沒休息什麽，快回房間裏去休息吧。”

顧湄側頭，與陸卿面對着面，兩人離得近，近到她都能數清楚陸卿的長睫有多少根，然後她看着陸卿笑了起來。

“我這幾天沒工作，你能讓我在你這裏休息幾天嗎？”

陸卿支起身子又坐回了電腦前：“你公寓安全系數挺高的，比我這裏強多了，你不用跑我這裏來躲狗仔呀。”

“沒你我睡不着。”

陸卿敲鍵盤的手頓了頓，笑了起來：“以前沒我的時候呢？”

“常常做噩夢。”

不知什麽時候顧湄已半跪在了陸卿身後的小地毯上，手臂環住了陸卿的腰，腦袋耷在陸卿的頸肩上，像只小奶狗似地蹭了蹭：“就你陪着我睡的這兩晚上，我沒做噩夢。”

陸卿拍了拍顧湄的胳膊，小心地側過了頭去看進了顧湄的眼裏：“對……”

“噓，別說，我不想聽這個。”

陸卿依她所說沒有說下去，只沉默地看着耷拉着腦袋的顧湄，那被溫柔的水敲開的洞裏又有風湧了進來，接着陸卿聽到了海浪的聲音，大量的海水奔湧而來，一直沖刷着這早已岌岌可危的城牆。她聽到轟然崩塌的聲音，和着那奔湧而來的海水一起流向遠方。她在那嘈雜的噪音裏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我……”

絲絲啞啞，好似并不是自己的聲音。

陸卿嘆了口氣，輕輕伸出手去，反過手拍了拍顧湄的頭，那些湧出來的話又因為這輕輕的一拍，慢慢歸于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