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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子式也不知怎麽的,莫名其妙就把胡亥帶上了,等他頭疼稍微緩和一些後,他的情緒也穩定了些,回憶剛剛發生的事,他覺得自己剛才就跟中邪一樣。

胡亥也看出餘子式不舒服,自上車後就一直很安靜地坐在餘子式身邊。餘子式低着頭,指尖抵着眉心緩解自己的宿醉惡心感,不知不覺間,他整個人昏昏沉沉地靠在了胡亥身上,竟是有些睡去的意思。

這一覺餘子式睡得極不安穩,直到似乎有人輕輕圈住他,将他眼前的光遮去了,他才終于放松了些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餘子式緩緩擡手睜開眼。

“先生,你醒了?”胡亥低頭看着他。

好一會兒,餘子式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是躺在胡亥懷中睡了一路。胡亥伸手将他扶起來,“先生,你還有哪兒不舒服嗎?”胡亥瞧見餘子式這麽不舒服後就一直在後悔下藥的事,他沒想到餘子式會那麽難受。

餘子式慢慢坐起來,低着頭拿食指碾着眉心,問道:“到哪兒了?”

胡亥挑開窗簾看了眼,猶豫道:“沒走多久,剛出了鹹陽不遠。”

餘子式看了眼胡亥,心道不識路就不識路,這孩子還擱這兒給他裝。他伸手拍了下胡亥的肩,“下車,去吃點東西。”

餘子式拿了秦國官員文牒,自然不是他自己的那枚,而是最普通的小吏文牒,打算在郡縣驿丞處吃點東西。原本在那一日之前,餘子式覺得世上最難吃的飯菜是王平的野菜煮野菜,直到他與胡亥在驿丞招待處那兒吃了一頓飯。

那一日的菜色,簡直是不忍直視。連素來不挑食的胡亥都忍不住皺了下眉,何況是本來就泛惡心的餘子式。餘子式終于明白他們進門時拿出文牒說要吃頓飯時,那招待的小吏一瞬間變詫異的神色。這招待所連廚子都沒配一個好嗎?但凡是有點腦子的朝官都是自己帶錢財米糧出門,餘子式明顯還是閱歷太淺。\一頓飯下來,他幾乎就沒動筷子。還是胡亥看不下去了,跑到後廚熬了些粥,半是勸半是哄地讓餘子式喝了些。餘子式端着碗喝粥的時候,一想到這種日子至少得持續到他們到韓國,他差點沒端穩手中的粥碗潑自己一身。

這些年餘子式與胡亥雖然不是驕奢淫逸,但也算是正兒八經的錦衣玉食,這衣着用度什麽的都可以湊合,但是養刁的口味卻是一時半會兒改不回來了,至少也需要緩沖時間。

終于,餘子式帶着胡亥吃了一月的雜糧拌雜糧後,兩人總算是到了洛陽城。周朝古城,洛陽是韓魏邊境相當繁華的一座城池了。這裏有周朝的敦厚國風,也有魏國陰陽風流,有韓國書生秀氣,經過秦人數年的統治,這兒甚至還展現出一絲秦國國都鹹陽獨有的峥嵘氣相。

而在餘子式眼中,什麽都是虛的,他吃了一個月的雜糧拌雜糧,想開葷。

餘子式往先跟着呂不韋在韓國陽翟的時候,作為一個曾經走遍七國的生意人,呂相曾對餘子式說過一句肺腑之言:洛陽城最醉人的酒,最豔絕的人,最美味的吃食都在同一個地方。

長安街,燈火晝,不眠夜,未央天,洛陽歌姬坊名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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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子式糾結了一下後,毫不猶豫地帶着胡亥去逛了天下最大的窯子。

一句話,為了吃飯老臉不要了。

從踏進歌姬坊的那一刻起,餘子式就對胡亥道,什麽都不必去聽,什麽都不必去看,什麽都不必去想,低頭吃東西就好了。夜色初上,擁擠吵嚷的歌姬坊,餘子式拉着胡亥兩人摸了個昏暗的角落,點了幾道精致的菜肴,各端着一只碗默默低頭扒飯。餘子式那副虔誠的樣子,愣是讓胡亥沒好意思開口問這是什麽地方。

餘子式夾菜時候瞟了眼胡亥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道就是要你不敢問,一個大秦中車府令兼符玺監事,一個堂堂的秦國公子,明目張膽逛窯子已經夠丢人了,逛窯子不點姑娘就為了吃頓好的,這話要說出去,餘子式覺得十八輩祖宗的臉都要丢盡了。

胡亥見餘子式望着自己的眼神不善,立刻端起碗吃飯,沒再試圖開口多問些什麽。

飯吃了不到一半,隔壁席上的一對男女吃着吃着就滾一起去了,餘子式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聖人的模樣繼續虔誠地吃飯。他對面胡亥的臉色已經有了些變化,眼神雖說沒往隔壁席上跑,但是拿着筷子的手卻是有些輕微顫抖。

餘子式伸手給他夾了一塊肉,“多吃點,這麽些天沒吃頓好的。”

胡亥深深看了眼餘子式,輕輕回了一個字,“嗯。”

隔壁席上的男女正調着情,然後餘子式伸出筷子去夾菜的時候,耳畔響起一聲極為柔媚的女子叫聲。餘子式手中的筷子啪嗒兩聲,接連掉在了桌上,他的手懸停在桌案上一動不動,不得不說,他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撐不住了。

胡亥一臉鎮定,從桌上撿起兩只筷子遞給餘子式,“先生,你筷子掉了。”

餘子式擡頭看了眼胡亥,耳邊還回響着那對男女的宣淫聲,然後那女子的聲音感染了周圍的人。接下來的場景用八個字描述就是,此起彼伏,十面埋伏。

他僵硬地從胡亥的手中接過那雙筷子,後背已然汗涔涔了,良久,他終于沉聲對胡亥道:“快些吃吧,吃完就走了。”

胡亥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吃飯。餘子式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不包個房間,為什麽!以往都說先秦女子放肆,他聽到的大抵是傳言,比如在燕國,客人投宿時,主人甚至會讓自己的女兒去服侍他,放肆風尚可見一斑。可百聞不如一見,餘子式如今才知道什麽叫做開了眼界。

漸漸的,也有幾個女子酒足飯飽,辦完事套件薄衫就朝着餘子式與胡亥這兒靠了。大部分的女子,不是被胡亥的陰沉眼神逼得生生截住腳步轉身走,就是被餘子式一句淡淡的“沒錢”打發了。

餘子式倒也不是客套,他的确是沒錢,但凡是他有錢,他也就租個寬敞幹淨的房間而不會在這活春宮裏吃飯了。而這些女子也不是因為餘子式說了一句“沒錢”而棄他而去,這兒的歌姬誰不是琴棋書畫筆墨文章上有些道行的,才高而清傲,一見餘子式開口就是“錢”覺得俗氣自然也就看不上他了。

說真的,這兒雖然繁華绮麗,但是與一般的酒坊歌姬院還是有區別的,正如呂相稱贊:洛陽歌姬,生香皮相,風流文章,當真是錦繡到了骨子裏。

餘子式一點也不想知道呂相上哪兒弄出的總結。

夜正長,洛陽才子與歌姬佳人的樂子還多,餘子式與胡亥所見到的不過是人家調情的小前戲。腸子都已經悔青了的趙大人現在就想着吃完飯趕緊拖着胡亥走,這地方真是萬千亂象,叢生魑魅魍魉。

這一頓飯吃的真是差點讓餘子式老淚縱橫,總算是啪一聲放了筷子,餘子式開口喚道:“胡亥,吃完就……”

耳畔一聲清冷琵琶聲驚起,餘子式的聲音一瞬間全壓在了喉嚨中,他抵着桌案的手一瞬間就攥緊了。

“先生?”注意到餘子式異樣的胡亥瞬間皺起了眉。

不只是餘子式一個人安靜下來,幾乎是整個歌姬坊的人都靜了下來,空曠的臺上一女子抱着琵琶十指飛濺出清冷弦歌聲。明明是绮麗舊樂章,可在那女子指尖卻是幻出無數蒼涼寒調,家國大夢空一場。

餘子式僵硬地回頭望去,臺上抱着琵琶的女子一襲随意敞開的猩紅長衫,露出半截雪白的肩。

胡亥也越過餘子式的肩望見了那女子的臉,他的視線一瞬間就暗了下去,他記得那女子,她原是是個叫青衣的宮婢。

大韓的青衣,大韓的桃花竟是在洛陽煙火坊開出了傾城模樣。餘子式一點點逼着自己松開手,望着那慵懶的女子。

一曲畢,還是如平日一樣的尋歡場景。女子冷眼抱着琵琶坐在高臺上,望着底下這群吵嚷的君子少年,她提出了今日的會客條件。她要他們為她寫一篇辭章。一句話落,無數洛陽才子在喧鬧中揮筆而就,片刻間便在她腳下堆滿了十萬錦繡辭章。

角落裏,胡亥打量着一臉陰沉的餘子式,袖中的手漸漸攥緊了。餘子式看上去,似乎很在乎那女子。

終于,那煙火坊中名喚虞姬的歌姬興致缺缺地點了一人,輕輕将肩上的衣衫挑了挑,她抱着琵琶起身,臨走前示意那青年跟着她上樓。

角落裏一人忽然離席而起,胡亥猛地伸手去拽餘子式的衣擺,卻沒能拉住人,他極為清晰地感覺到衣料從他掌心滑過。“先生。”他開口想喚住他,那人腳步卻沒停。胡亥的手抓了個空的手猛地攥緊了,一瞬間眼中暗色翻騰。

餘子式直接撥開了擁擠人潮,輕輕一躍翻上那臺上,“慢着。”清冷聲音起,他拂袖而立,擡眸看向那往後走的一男一女。

虞姬聞聲腳步一頓,回眸淡淡望向餘子式,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瞬,虞姬的眼中有片刻的情緒起伏,随後她輕輕柔柔地笑起來,紅衣紅妝,傾城模樣。她問道:“喲,好久不見,大人也想試試與我一度春風良宵?”

女子話音剛起,餘子式眼中驟起滔天波瀾。多年前月夜下,有個青衣的病弱男人曾将一位大韓公主親手交付于他,他應下了,他食言了。

“青衣。”餘子式這兩字出口都是艱難。當年她說要回家,他派人送她回了陽翟,再相見卻是此情此景,多少難堪。

虞姬抱着琵琶輕聲笑道,“大人若是看上了我,想與我春風一度,那可是要與其他人一樣為我寫一篇辭章啊,寫得好才成呢,光談過往交情可不成。”

餘子式立在臺上,全然無視了臺下一群吵嚷的人,他定定看着虞姬,許久他才輕輕道了一句:“你着實不必這樣的。”他沒有覺得青衣在糟踐自己,興許青衣是真的快活,可是他依舊忍不住心疼。

歌姬坊兇神惡煞的打手與群情激昂的洛陽才子們已經上臺打算拖餘子式這不識相的下臺了,餘子式這樣子分明是來砸場子的。他們剛湧上去伸手去拽餘子式,局勢一片混亂中,黑衣少年翻身而上,甩手十枚洛陽銅錢,他在餘子式身後站定,一雙眼漆黑清冷地望着被甩下臺的衆人。

那眼神氣勢極強,一時之間臺下衆人竟是無一人敢再妄動。

一旁的虞姬看着這鬧劇一樣的場景,忽然抱着琵琶掩面笑出聲。她總算有些明白史書上說那“烽火戲諸侯”可笑在哪兒了。

臺下的人一聽見虞姬的笑聲,立刻英雄氣概上來了,罵罵咧咧地翻身就要上去将胡亥與餘子式拖下來。胡亥緩緩理了下袖子,指節微動,指尖捏着一枚圓銅錢。

就在這時,餘子式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清亮而從容:“好,我寫。”他望着虞姬,定定道:“為你寫的辭章,我寫。”

虞姬輕輕挑了下眉,吩咐道:“給大人上筆墨,人家是鹹陽來的貴胄,要上最好的筆墨。”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虞姬眼中的笑意越發慵懶了,直盯着面前男人的淡色眸子,一副優雅從容姿态。

餘子式伸手就接了遞上來的筆墨。

眼見着餘子式卷起袖子去執筆,胡亥心中一顫,“先生!”他自小就不喜歡這個在餘子式家中住過一陣的女子,更別提她要餘子式給她寫辭章,要一度春風良宵了。餘子式落筆的那一瞬,胡亥盯着餘子式的視線頓時凜冽了起來,幾乎平地濺起雪色。

餘子式卻是沒工夫注意胡亥的情緒變化,他低頭迅速寫着,一筆五六字,如草蛇行。

開頭是:拆卻錦繡骨,剝去美人皮。

收尾是欲騰的筆墨,一行小篆硬是被餘子式寫出了草書的味道。他筆下寫着,擡頭看着那女子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君不見昔日洛陽美人賦,又不見今朝垓下白發歌。”收筆時他直接揚手将筆輕輕抛擲了出去,擡眸望着那抱着琵琶的女子,他沉聲道:“虞姬,這篇賦整一千字,我言盡于此。”

虞姬款款欠身上前,捏起那細絹,看着看着輕笑出聲,終于,她挑着那絲絹心服口服道:“果然這麽些年,還是大人的筆墨夠辛狠,可做誅心論。”

餘子式看着她,不發一言。

虞姬随手将琵琶放下了,當着所有人的面,她忽然傾身上前湊近了餘子式,“大人,今日的場你贏了,可與虞姬共度一夜良宵。”她眉眼彎彎笑道:“不過啊,這洛陽城歌姬坊有個規矩,你光是贏了可不能将我抱回去。”

餘子式看着女子湊近的翦水雙眸,下意識皺眉道:“還要如何?”他只是單純想與虞姬單獨聊一會兒而已。

虞姬的視線輕輕掃過餘子式身旁臉色陰沉到極點的胡亥,在他的注視下,她緩緩勾唇笑道:“大人,在洛陽煙火坊遇上喜歡的人,可是要放肆一些,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喜歡他,他是你的人,不然可是容易将人弄丢了。”

“什麽?”餘子式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虞姬忽然伸手輕輕搭上餘子式的肩,“要吻下去吶,大人,我教你吧。”她慵懶笑着,踮腳輕輕湊了上去。

餘子式瞳孔一瞬間放大,看着飛快靠近的女子清麗臉龐,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尚未反應過來,下一刻,他胳膊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道将他整個人從虞姬面前扯開了。餘子式剛回頭看去,眼前猛地一黑。

忍無可忍的黑衣少年緊緊抱着青衣的男人,低頭狠狠碾上他的唇。

當看清那少年眉眼的時候,餘子式覺得他腦子嗡一聲失去了意識,他前世今生加起來三十多年人生再沒比這還要荒唐的事兒了!臺上臺下無數人,洛陽歌舞煙火坊,絲竹弦聲尚未歇,那個少年環着他用力地吻着,他幾乎都能聞到到那少年唇舌間清冽氣息。那一刻餘子式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瘋了才做這麽荒唐的夢。

終于,那少年緩緩離開了他的唇,他聽見那少年抱着他半是慌張半是小心地嗫喏道:“先生,我喜歡你。”

餘子式正在拼命恢複理智與清醒的腦海瞬間又是一片空白,幹幹淨淨再找不出一絲東西。餘子式整個人都懵了,下一刻他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卻是狠狠将少年推了出去,這一把推得太狠,他自己也倒退了兩步順着慣性重重摔在了地上。

臺下的人早就從震驚反應過來了,全場都沸騰了,胡亥根本沒去注意這些人,他朝着摔倒在地的餘子式就跑過去,伸手就想将人扶起來,“先生,你沒事吧?”

“你別過來!等等。”餘子式猛地喝止住了胡亥,自己慢慢退了一步站起來,他連聲音都變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少年,他幾乎是在用生平最詭異的語氣問:“胡亥,你剛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胡亥袖中的手猛地捏緊了,在餘子式的目光注視下,他沉默了片刻,用生平最堅定最強硬的語氣一字一句道:“先生,我喜歡你。”

是的,我喜歡你。

餘子式看着那少年一片澄澈的眼睛,聽着那少年近乎恐怖的話,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反應,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輕輕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轉身翻身下臺,朝着歌姬坊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先生!”胡亥随即也立刻翻身下臺,追着那男人的青色身影而去。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歌姬坊高臺上,一片沸騰人聲中,虞姬伸手從地上撿起那張剛飄落在地的文章,伸手輕輕拂去了上面的灰塵,略顯無奈地嘆道:“趙大人啊,你這雙眼,到底整日間在看些什麽東西啊?”那少年的神色視線,她只一眼就看出來了其中壓抑着的瘋長情愫,這麽看來,趙高有這雙眼仍是與瞎子無異。

虞姬回憶起那少年的目光,嘴角不自覺上揚,忽然之間她卻是輕輕一頓,漸漸斂了笑意。

那少年的眼神讓她記起一個人。

從西楚來的貴胄少年,不知死活地非得攔她的車駕嚷嚷着是要瞧什麽叫天下絕色,他掀開簾子的那一瞬,她正抱着琵琶倚着矮榻,指尖輕輕撩了一下肩上滑落的衣衫,擡眸只是輕輕掃了一眼,那少年就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覺得有意思,随口慵懶地問了句,“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怔了好一會兒,終于像是反應過來了,竟是猛地放下簾子退後了一步,像是忘了自己還站在馬車上一般,随即她就聽見車外傳來一聲重物落地聲。一片死寂過後,她聽見一句極快極慌張的話,“抱歉抱歉,唐突了。”光聽聲音都能聽出其中的緊張無措,着實是個極為年輕的少年,沒有絲毫的圓滑世故與巧言令色。

這個年紀的少年,心性不穩原是很尋常,只是虞姬自己也沒想到,只是輕輕掃了那一眼,那少年竟然就在這一瞬的短暫光陰裏,流連了一生。

最後,她只能誠懇以告:“我不會喜歡你的,也不會同你在一起,我是不愛你的。”

她曾經愛過一個青衣的書生,那人答應了會娶她,她也應允了他,後來家國亂世裏他們失散了,但他們始終相愛,生死方休。這是虞姬的愛情,裏面沒有一個有事沒事扛鼎逗她笑的少年的位置。

他以為的金風玉露一相逢,在她的眼中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戲。所以驕傲的少年選擇了遠走,他在樓下冒雨等她三天三夜,她亦不過是覺得尋常爾爾。可如今無緣無故的,怎麽就想起他了?虞姬輕輕皺了下眉,捏着餘子式所書的帛書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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