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什麽?本次終試無人過關?

趙夫子話音一落,四座皆驚。

這終試一直是詩國最容易的考試啊,怎會無一人考過?

任着耳邊回響自己是末次之人,沈涵微的臉色變得煞白。她似乎因為趙雲歸功虧一篑了呢?早知是這般個名次,她定然不會借閱趙雲歸的答卷。但,似乎末次之人便能與梅府做徐左梅郎的妾室?

妾呀……

沈涵微咬咬唇,卻是想起了舊語——妻不如妾,且妾不如偷……于她的出身,做梅郎妾恐怕是最好的出路。但為什麽有些不甘心呢?雖然梅郎确實一個風雅的男子,也是個符合她審美的男子,但一想到他在娶自己的日子還要再給自己添個‘姐姐’,沈涵微的心也是難以平靜。

她,日後便要與那郡主同處在一個屋檐下了麽?這個結果疑點也不令她愉悅呢……沈涵微偷偷打量了一眼站在她身側的陳挽香一眼,卻發覺其面色不善。

站在沈涵微身側的陳挽香同樣面色煞白。雲歸,雲歸怎會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她趙雲歸與沈涵微為何要阻止她陳挽香嫁與梅郎?

而趙雲歸卻是扶住月賦雨接受着臺下衆貴女的仰慕。

考不過終試終究是可恥的,但有三位詩品不低的貴女相陪,賦雨應是不會難堪的。

想到月賦雨因自己将答卷供與沈涵微查看,拽緊了自己的衣衫……趙雲歸不禁低眉一笑,她已是許久沒有被人這般記挂的體驗了。彥園貴女,多是些見不得別人好的俗世女子。不然也不會生出這般三人陪考的鬧劇。

發覺趙雲歸在笑,月賦雨不由得擡頭看了看臺下的靜穆的諸位貴女,心情複雜。她竟是拔了頭籌?她何德何能能拔得頭籌呢?

臺上四人心思各異,臺下弑國貴客對終試的結果也頗為不滿。

“聖上,此試?”坐在上座的弑國貴客轉了轉手中的鐵球,含笑看向詩國國主,“怕是有蹊跷吧……”

“怎會有蹊跷呢……弑将軍定然是想多了……”立在國主身側的梅啓君含笑看了坐在國主身側的弑國貴客一眼,眸中卻是隐下了驚天駭浪。

跟在郡主身側的婢子竟會出現在此處?

“詩國國主,此舉怕是不合我們兩國的舊約吧!”弑國貴客絲毫不忌諱梅啓君認出了她,反倒是迎着梅啓君的視線把手中兩個鐵球都玩出了鋒芒。

看着圓滑的球面漸漸凹陷出一個又一個鋒芒,詩國中夫子眸中皆是醞釀出了愠色。

“大膽匹夫!怎敢在我詩國國主面前放肆!”

“如何是放肆?”弑國貴客輕笑着掃過在場衆夫子的眼睛,揚手把鐵球收回到袖中,“吾只是看不慣詩國終試如此放水……”

“如何是放水?”坐在臺下的侍郎看了眼國主的臉色,低聲道,“大人也該看到,此番是詩國三位貴女陪考……”

“三位貴女陪考便是能說明詩國此番沒有放水麽……唔,原來詩國貴女願意毀掉自己的名聲,只為留下郡主……”弑國貴客言有所指的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國主想靠此舉,護住詩國邊城安寧,本将軍定是不依的。弑國國主願把郡主留在詩國,便是看了詩國長公主的情誼……”

見着弑國貴客竟是翻起了舊賬,詩國國主便擡目掃了高臺一眼:“那……依着将軍的意思?”

“請詩國國主許郡主随本将軍回弑國……”弑國貴客揚手避過詩國婢子送來的茶碗。

一位年長的夫子探頭看了弑國的貴客一眼:“若是将軍覺得此舉不妥,那終試重試便是了,何必匆匆要帶着郡主去弑國?老夫想,郡主久別故土怕是一時難以适應弑國舊俗……”

“這位大人說笑了。郡主雖然就別故土,卻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故而終試一直不忍考過……”弑國的貴客推脫道。

“不忍?大人怕是說笑了……郡主一直随着趙夫子學《詩理》,郡主的卷宗一直壓在……”另一位在燕園教導過月賦雨的夫子冷笑着搭了句腔。

“嗯……”弑國的貴客眸中閃過幾道暗芒:“哦?那大人的意思也是郡主并不适應詩國的體統,是麽?”

她自是知曉郡主屢考不過的根源是弑國在背後做了手腳,但她又何必說出來犯衆怒?

詩國國主與弑國貴客交換過一個眼神後,攏了攏自己的袖口:“劉大人。”

“國主!”被點名的大人匆忙起身,站到人前。

“去取此次幾位貴女答卷過來。”詩國國主看着弑國貴客,低聲道。

“是!國主。”看着劉大人的背影,弑國貴客的嘴角勾了勾。詩國國主确實如傳聞中聰敏。國主放水也好,郡主作惡也罷,種種揣測都沒有答卷有說服力。

劉大人領旨意後匆匆上了高臺,在與月賦雨見過禮後,附到趙夫子身側耳語了幾句。見有人上臺與趙夫子耳語,月賦雨不由得有些緊張。

既是終試的結果已出,那賞罰自是該分明。可依着趙夫子的面色,月賦雨沒有看出分毫塵埃落定的模樣。

“雲歸姐姐……”月賦雨輕輕地喚了趙雲歸一聲,卻發覺趙雲歸也在走神。

“雲歸姐姐?”又是一聲低喚。

趙雲歸輕輕地搖搖頭:“無事。”

“趙夫子?”月賦雨愈發不安。

“郡主……”趙夫子回頭給趙雲歸一個安心的眼神,轉頭沖着月賦雨躬身,“國主要幾位貴女随老夫一同去臺下落座。”

國主要她們去臺下?

陳挽香與趙雲歸交換過眼色後,便聽到月賦雨軟軟地應了聲:“嗯。”

月賦雨跟着趙夫子身後,慢慢從高臺上往下走,心中卻也是極為好奇趙夫子手中拿着的答卷。她好奇趙夫子手上其它三張答卷上究竟寫了那些。明明是沈涵微偷偷謄寫了雲歸的答卷,為何她會比雲歸的名次靠後?陳挽香明明想嫁與梅啓君做妾,為何會考成第二名?

“郡主專心……”

見月賦雨伸足要踏空,緊跟在月賦雨身後的趙雲歸匆匆扶了月賦雨一把。

被趙雲歸一扶,月賦雨才發覺自己竟是已跟在趙夫子身後下了高臺。下了高臺,要去哪呢?看着不遠處明黃的衣衫,月賦雨才驚覺自己竟是要去見詩國國主了。

詩國國主,神作中待原主不薄的舅舅……

“多謝雲歸姐姐。”

月賦雨吸了口氣,暗暗估算了一下從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到國主面前的距離。似乎只有短短二十步?

一步,兩步……二十步……

當明黃的衣擺落到視線所及的範圍,月賦雨驚覺自己背上竟是出了一層薄汗。

“參見國主……”随着身後幾聲見安,月賦雨低頭,汗涔涔地沖着詩國國主一躬身。

詩國國主冷眼地掃過跪在月賦雨身後的三個女子,起身走到月賦雨身側,伸手去扶月賦雨,低聲道:“平身吧。”

“嗯……”月賦雨看着落在自己臂肘下保養極好的手掌,低頭喃喃:“謝……謝國主天恩……”

“賦雨今晨可有用過膳食,若是沒有……”

“謝國主,賦雨……賦雨已是用過了……”

“那……”國主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到一側的蔣夫子進言。

“國主,看答卷要緊……”蔣夫子站在離國主不遠的位置,公事公辦道。

“嗯……”國主沒有松開攙着月賦雨的手,也沒錯過蔣夫子的話,“那便于此處添置桌案一張,供諸位愛卿一同品鑒我詩國諸位才女的答卷吧。”

“謝國主。”見國主許了自己,蔣夫子一揚手,便有幾個婢子匆匆上前打理好殿前的俗物。

“賦雨跟孤同看。”國主拉着月賦雨繞到桌案前,月賦雨卻沒有挪動步子。

“賦雨?”國主不解。

“她們……”月賦雨怯生生地回頭看了跪在地上的趙雲歸一眼,國主随即會意。

“你們三人也起身吧!”國主扭頭看過趙雲歸一眼後,帶着月賦雨朝着案前走。

“謝國主。”

跪落在地上的趙雲歸沒有錯過月賦雨投過來的擔憂的眼神,也沒錯過國主探究的視線。被婢子攙扶着起身,趙雲歸低眉站在原地,沒有朝前去。

陳挽香見趙雲歸未動,便跟着趙雲歸立在原地。而沈涵微則是湊到了桌案前。她有些不平,為何她與趙雲歸寫的答卷一模一樣,卻在評定中落了下乘。

趙夫子見國主與弑國貴客皆已移步到案前,随即把三張答卷平鋪到桌案上。

随着幾張答卷在桌案上慢慢被鋪開,月賦雨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對比着先後展開的陳挽香與雲歸的答卷,凝視着她自己那滿是污漬的卷面,月賦雨無地自容。

她與雲歸差得何止是一星半點?雲歸若是看到自己的答卷,怕是也會瞧不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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