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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乍一聽到陳夏的名字, 餘安先是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當年主辦福利院事件的警察。陳冬雖然一直不提, 但在他看來這倆人肯定關系匪淺。

果不其然, 陳冬怔愣片刻後, 眉頭越皺越緊, 語氣輕顫, “你剛說什麽？”

鴨舌帽倒是沒看出什麽厭煩情緒，還特意重複了一遍, “我師父殺了一個叫陳夏的警察, 你倆認識？”

“你們殺了他……是你們……”陳冬突然爆喝一聲，緊接着像是受了什麽巨大的刺激一樣，揮拳打向鴨舌帽。但鴨舌帽的反應速度不是平常人可比的, 陳冬這種揮拳速度在他眼中毫無威脅性, 甚至像是看慢動作一樣。

于是他輕飄飄的擡手握住陳冬的手腕，稍稍用力一帶, 然後一個力道不大的膝擊直接将其頂翻在地。

那一擊正好頂在了陳冬的胃上，陳冬跪坐在地上蜷縮着身子幹嘔，餘安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吓到了, 反應過來後趕緊上前查看他的情況。

“放心，你倆可是老板特意點名要的人, 比我的命值錢多了，我可不敢下死手。不過……”鴨舌帽冷笑着來到陳冬面前，鉗住他的下巴, 強迫他擡頭看着自己，“如果不老實的話，讓你們吃點苦頭還是可以的。”說完又一個用力，将陳冬狠狠地甩在地上。

這下鴨舌帽也懶得再和他倆廢話了，直接叫人過來，強行把他們送了回去。

陳冬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窗簾拉的很嚴實，哪怕是白天也無法透進來一絲光亮。餘安知道是陳夏的事刺激到了他，但具體不知道情況，而他也明顯不想多說，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陳冬又沒有吃晚飯，一言不發的坐在床上輕輕盤着手上那串小葉紫檀。

這東西還是陳夏送他的，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陳冬一向記憶力超群，可唯獨在記時間上有些模糊。

他只記得當年從那個基地裏逃了出來，也沒什麽方向，就是拼了命的往前跑。與陳大他們不同，埃蒙斯為了保證他們大腦的正常發育，是教過他們讀書認字的。可也僅限于會說會寫，并沒有什麽生存技能。

他一邊趕路一邊讨飯，實在餓得不行就去翻垃圾桶，好歹算是活了下來，最後還來到了C市。

第一次見到陳夏是在個大雪紛飛的冬天，那天街上一群小混混鬥毆招來了警察，他莫名其妙的被卷了進去。那次的案子就是陳夏負責的，審訊室裏，他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身上有不少的新傷舊傷，都是這些年流浪留下來的。

陳夏好心，給他找了個地方先讓他等會兒，下班後就帶他去了醫院，本來想開車送他回家的，但他根本就沒有家，最後按照他的指路來到了一處橋洞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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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冬天零下十幾度，陳夏估摸着要真讓他在這兒繼續住下去，可能就要被凍死了，于是趕緊聯系了流浪人員收容所，可他反應比陳夏想象的要激烈，進去一次逃跑一次，最後陳夏無可奈何，只好先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家。

那時的他沒有名字，考慮到他們兩個是在冬天認識的，陳夏問過他的想法，但他始終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陳夏這才自作主張，登記的時候把他的名字記成了陳冬。

他就這麽在陳夏的家裏住了下來。

在外面流浪的時候，他的吃穿住都很随意，垃圾什麽的都是随手丢，可是在家裏不同，陳夏見到滿屋子亂糟糟的簡直腦殼疼，只能趁着自己的休息時間手把手的一樣樣教他。

和陳夏到底一起生活了多久？五年？八年？陳冬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尤其是陳夏工作時候看着挺嚴肅，但私底下還是很開朗的一個人，陳冬一開始對他還有點防備，但時間久了，也就完完全全适應了現在的生活。他那個時候脾氣不好，陳夏說一句他怼一句，把對方氣的直蹦。

有次陳夏外出執行任務回來，作為禮物給他買了這串小葉紫檀。

“我們公職人員不信鬼神，但你可以信。”陳夏認認真真的把小葉紫檀戴在他的手腕上，勸道，“吃齋就不必了，念佛就行，佛曰修身養性不要暴躁，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陳冬對此嗤之以鼻，但嫌棄歸嫌棄，禮物還是要收的，于是這串小葉紫檀就一直沒摘下來過。

直到有一天，福利院事件爆出，陳夏作為辦案人員參與進去，陳冬再一次見到了小時候見到的那個标志。

那段時間陳夏忙的不着家，陳冬一個人待在家裏，時隔多年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恐懼感。他不知道案子的具體情況，他懷疑是不是那些人找到這邊要把他抓回去，可再一想到陳夏的工作，又覺得這事可能只是個巧合。

幾個月後，福利院事件塵埃落定，陳冬試着旁敲側擊的問了問，陳夏以為他只是好奇，于是挑了些不太重要的內容講了講，可從他的話中，陳冬再結合自己的經歷，也能大致拼湊出個完整的故事情節。

忙活完一個這麽大的案子，陳夏有了一段休假時間，他本來想帶陳冬出去玩玩的，可對方似乎一直不在狀态，甚至有幾天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陳夏想帶他去醫院看看，但陳冬對此非常抗拒，陳夏無法，只能每天在家陪着哄着。

再之後，在陳夏的體貼攻勢之下，他像是卸下了多年的心理包袱一樣，原原本本的說了自己的經歷。

他記得，那天說完後，陳夏抱着他，抱了很久很久。雖然沒和他保證過什麽，但從他狀态慢慢恢複後，陳夏就又開始了那種早出晚歸的生活。有次他無意間看到了陳夏帶回家的資料袋，裏面都是埃蒙斯的資料，他這才知道，原來陳夏一直都在調查這件事。

陳冬從小到大都沒被人疼過，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可以把自己說的話放在心上，心裏的感覺怪怪的，有點開心又有點甜。

又是一年的冬天。

除夕那天，陳夏像是往年那樣準備了一桌子的菜。他父母早逝，自從陳冬來了之後，一直是兩個人過年的，只不過這次對他而言有些不同尋常。

陳冬就見他連菜都沒吃，接連三杯酒下肚，像是壯了膽似的眼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幹嘛？中邪了？”陳冬放下筷子，摘下手上的小葉紫檀啪嗒往他腦門上一呼，“邪靈退散！”

陳夏無語的撇撇嘴角，握住那只亂舞的手，“沒中邪，就……有個事想和你說說。”

陳冬︰“不能先吃飯？一會兒菜都涼了。”

陳夏搖搖頭。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握着的手始終沒有放開，察覺到他手心越來越高的溫度，陳冬吓了一跳，“你又咋了，發燒了？吃藥嗎？”

陳夏︰“……”

他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得被這位祖宗給氣死。

但又能怎麽辦呢。

“我喜歡你。”

“嗯，你很有眼光啊，我也很喜歡自己的。”

“……”

陳夏崩潰，“不是，就那種喜歡，和你現在想的不一樣！”

看對方一臉懵逼的表情，陳夏覺得自己還是親自示範一下比較好，于是鼓起勇氣把人拽了起來，在他嘴上輕輕親了一口。

“就就就這種的……你……”

他特別緊張的看着陳冬的表情，生怕對方露出一點厭煩的情緒。

但陳冬的反應比他想象的要平靜很多，他瞪大眼楮看着陳夏，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咬了自己一口。

他所缺失的，陳夏都會手把手的教他，但對于感情的認知需要長久以來的積累，這種事情陳夏沒法像做家務那樣的教，只能給他時間一點點的自我體會。

陳夏不想強迫他，但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不想放棄，“我說的那種喜歡，兩個人額……可能會像剛才那樣親一親，抱一抱，甚至……咳……”算了，少兒不宜的事還是以後再教他吧。

“你……我剛才那麽親你……你讨厭嗎……”

“不讨厭。”陳冬覺得這種感覺挺奇妙，他摸摸嘴巴，覺得心裏有一塊發燙，他不懂，只知道自己并不反感他這種行為。

陳夏長長的出了口氣。

還好還好，只要不讨厭就好。

“反正，就是這種喜歡，如果你還能接受的話，那我們……就繼續試試？”

見他點了點頭，陳夏再次鼓起勇氣，抱着他親了上去。陳冬學習的很快，甚至還伸出舌尖舔了舔，陳夏頓時渾身一緊。畢竟是第一次談戀愛，緊張成這樣情有可原，再加上他生怕自己一沖動會傷到對方，所以拼着好大的毅力撒開了手，頂着一張大紅臉像是從開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陳冬覺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燙的吓人。

“又發燒了，吃藥嗎？”

陳夏臊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