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九十四章

這算是陳冬第一次見到他們幾個, 之前都是聽江年說起那些經歷與過往，現在親眼見到心裏又是一番滋味兒。

工作人員鎖好門就離開了，剛才陳大看見他和餘安似乎關系不錯, 下意識的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你也是被抓來的？”而且他還有個疑問, 就是為什麽陳冬看着這麽年輕, 頭發卻白成這樣, 不過考慮到初次見面，也不好細問。

“對。”陳冬也不和他們客氣, 自己去裏面搬了個小板凳坐好,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冬，是和你們同期的實驗體, 你們應該對我有印象才對, 當初跑出去的那個孩子，就是我。”

四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他們本以為當年的人都死光了，現在能遇到一個已經十分意外, 而且沒想到的是，這人居然就是那個跑出去的。

“抱歉, 當初連累你們了。”陳冬道，“可我不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 我還是會逃跑的。”

陳大四人心情複雜，只可惜這裏沒煙，他吧嗒吧嗒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夥伴，沉聲道︰“不怪你，事實上無論你跑不跑，我們的下場都是個死，早死和晚死的區別而已。”

言盡于此，陳大看上去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陳冬大概懂了他們的想法，這事他們不怪自己，如果換成他們，沒準也會這樣選擇。但是自己的出逃确實引起了大批的死亡，陳大他們暫時還沒法面對這點，尤其是經歷過那場大火，心裏沒辦法釋懷。

但就現在而言，這些都不再重要了，陳冬選擇留下來也不是要聊家常的。

這裏的監控器只能看到影像，但無法聽到聲音，這也是陳冬這幾天好不容易确認下來的，他琢磨了一下，問道︰“我聽江年的意思，你們想要找埃蒙斯報仇？”

“對。”

“決心有多大？”

陳大等人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說的是，如果有個很危險的機會放在你們面前，你們是會選擇報仇，還是先保命再說。”

Advertisement

“當然是報仇！”二瞎天生少了一只眼楮，臉又在那場大火裏燒毀，縱橫交錯的傷疤看上去猙獰可怖，“我們活到現在就是為了報仇的！”

“說得對！”瘸子也堅定道，“老實告訴你，我們剛被抓的時候還覺得郁悶，但後來又覺得，這簡直就是老天給我們的機會，否則的話，我們根本就摸不到他的身邊。既然老天都幫忙了，那這次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陳大一向是幾人的主心骨，聽陳冬這麽說，心裏也有了點想法，“你是有了什麽計劃嗎？遮遮掩掩的沒意思，不如幹脆坦白了說吧。”

“計劃倒是有的，只不過……”陳冬惆悵的嘆了口氣，“我還有個問題，你們記憶力怎麽樣？背東西快不快？不如我們先背背地圖吧。”

……

接下來的幾天，陳冬早上一睜眼就往地下跑，餘安有時候稍稍起的晚些都見不到人，每次當他問他們到底在研究什麽，陳冬總是十分認真的回答︰背地圖。

第六感告訴餘安這些人在偷偷的搞事情，可現實并沒有給他繼續深究的機會，因為随着手術日期一天天的臨近，小埃蒙斯和他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他根本就沒多餘的時間去細想這些亂糟糟的事。

這天傍晚，小埃蒙斯邀請他一起用餐。

西餐不符合餘安的口味，這點小埃蒙斯也知道，然而今天的晚餐卻顯得十分正式，從前菜到主菜再到飯後甜點，完全是一次浪漫的燭光晚餐。

餘安還是在電視中看到過這種長長的桌子，和小埃蒙斯雖然臉對臉坐着，但中間就像隔了一條銀河那麽遠。

直覺告訴他，今天的晚餐并不簡單。

小埃蒙斯平時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想盡量表現的随和一點，所以多數時間都是休閑服。今天不僅菜色正式，而他本人也穿了一套燕尾服。

那種拘束感又迎面襲來，餘安胃口一般，大致填飽了肚子，張口問道︰“今天這是什麽情況？最後的晚餐？”

小埃蒙斯慢條斯理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刀叉，看着他點了點頭。

餘安︰“……”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在這裏待得時間也不短了。

但哪怕現在是最後一天了，餘安也依舊沒放棄希望，只要不到最後一秒一切都有可能。他又下意識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這個動作落在小埃蒙斯的眼中，以為他是在想江年，思考片刻，說道︰“我已經和父親說過，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能夠保住你的命，這樣你還是有機會回家的。”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餘安暗搓搓丢了個白眼過去，“也就你們這些瘋子能想出換腦手術。”

餘安現在的大腦還沒到停止發育的年紀，在埃蒙斯看來，一旦手術成功，他的兒子就相當于擁有了無限的可能性，而且他有信心，一定能夠激發出這個大腦應有的潛能。

看出了他對這個手術的懷疑，小埃蒙斯糾正道︰“父親是不會錯的。”

餘安不知道他從小受到的是怎樣的教育，但他對父親有一種盲目的相信，哪怕明知道對方這種行為違反法律違背道德，依舊堅信這是正确的。

餘安現在徹底吃不下東西了，神色怏怏的往椅背上一靠，“問你個問題。”

“請講。”

“你說就算是咱倆換腦成功，你覺得你還是原來的你嗎？”餘安提出了一個聽起來十分高深的問題，“雖然腦子給了你，但它還帶着我的思想我的記憶，它并不會屬于你的。”

“沒關系。”小埃蒙斯回道，“父親已經準備了後續計劃，一旦手術成功，他會讓你的大腦完完全全的屬于我。”

餘安覺得沒法聊下去了，因為他越聊越覺得這一家子都是精神病。

吃過晚餐，小埃蒙斯照例想要陪他出去散步，但今天卻遭到了拒絕，餘安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天，他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這個時候陳冬大概是還沒回來的，餘安也沒急着往回走，穿過層層巡邏的守衛來到了海灘上。

海風吹在身上涼絲絲的，餘安時而擡頭看看頭頂的星光，時而看看腳下的沙粒，心中空落落的。說不害怕是假的，對江年有信心也是真的，可他現在就是有些心慌，原因為何也說不清楚，只覺得這或許是人生中最難熬的一夜了。

“啊！！！”餘安朝着大海大喊了一聲，這種發洩方式還挺好用的，喊完之後心裏暢快不少，于是又接連喊了幾次。

“我就說聽着聲音耳熟呢。”

餘安本來打算發洩發洩就回去，結果這幾嗓子把陳冬給招來了。他在地下待了一天，悶的要命，準備睡覺前先出來透透氣，沒想到這都能和餘安撞上。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陳冬見他一臉陰沉的模樣，問道。

餘安也沒瞞着，“手術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明天。”

“哦，這樣啊……”陳冬一聲嘆息，低頭踢了踢腳下的貝殼。

“哥，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真的沒辦法了，你幫我把戒指帶給江年好嗎？”餘安道，“我其實對這個手術不了解，但看那爺倆信誓旦旦的模樣，估計也是有成功概率的吧。手術如果失敗的話，那咱們都沒跑了，成功的話倒還有一絲機會，我有預感，江年很快就到了，只要再拖一點時間，他一定會來的。”

餘安是埃蒙斯的首選目标，如果說誰還能拖延時間的話，那就非他莫屬了，可這樣一來，本來就置于危險境地的他只會變得更加危險。

“小孩子家家的別這麽悲觀。”陳冬撇撇嘴角，“都說了，我肯定能把你送回江年身邊的，對你哥有點信心好不好。”

“那你和陳叔他們到底在計劃什麽啊？”

“當然是一個偉大的計劃。”陳冬又靠近他一些，故作神秘的小聲道，“我打算帶着他們一起大逃亡，放心，誰都不會死的。”

餘安覺得自己有些無法想象這個畫面。

先不說島上的這些層層守衛，就算是真的有逃跑的機會，怎麽逃？往哪兒逃？這可是在茫茫大海上，要想逃跑就必須有船，埃蒙斯倒是有，問題是他們當中有誰會開船嗎？

餘安表示自己理解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

“算了，和你解釋還怪費勁的。”陳冬一臉嫌棄，似乎是覺得他這個智商太令人失望了。

餘安︰“……”

你一個字都沒告訴過我，讓我理解個啥呀！

“總之先不要管這些，想想你馬上就要和江年見面了，開不開心？”陳冬也不管餘安開不開心，反正他是挺開心的，攬着餘安的肩膀往回走，“重獲自由之前，我覺得我們需要慶祝一下。”

餘安無語，“比如呢？”

陳冬沉思片刻，拿了個主意，“他們這兒蛋糕挺好吃的，我覺得可以再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