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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芙紗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半晌，她道：“你想要問我什麽？”

似乎是沒料到管芙紗竟會答應自己的要求，阿恬有些微詫，但很快又斂下心神來。她垂下眼簾，連看向管芙紗的勇氣的都沒有，微微顫着聲音問道：“護法……是喜歡上左護法了嗎？像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

管芙紗心裏暗嘆一聲。

阿恬這孩子就是太死心眼了，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便會死磕到底，對她如是，對嫣紅也如是。

她的聲音平靜得毫無波瀾，淡淡應了一聲，“嗯。”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但當她親耳聽見時，心裏還是像被人撕裂般的難受。

都怪她太蠢太笨，護法對她的态度不是早就顯而易見了嗎。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女，又怎可能配得上護法，一直以來都是她癡心妄想，不願認清這現實所以一直欺騙自己，現在才會落得如此狼狽難堪的境地。

阿恬緊緊咬住嘴唇，雙手用力捉住裙擺以致泛白。

片刻，她才勉強能發出聲音來，“奴婢……不打擾護法了。”

管芙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她不是沒有聽出阿恬話裏帶着的哭腔，也不是不知道阿恬心裏難受得很，只是她追上去了又能怎麽樣呢，與其一直拖着讓她痛不欲生，還不如痛痛快快一刀斬斷。她們倆之間的主仆情誼這麽多年，沒想到最後她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

她側過臉，挂在牆上的青花銅鏡倒映出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她眼裏閃過一抹狠意，自言自語低喃道：“歲月無情，美人遲暮，然而人們還是會锲而不舍的追逐美好的事物……”

有時候，她真是恨死這張臉了。

管芙紗回房裏把衣服放好，再次離開房間。在本應直去澡堂的路上，她卻在拐角處轉了個彎，停在了一間房前。

确定房裏有人且還沒就寝之後，她門也不敲，直接就推門而進。

此時，嫣紅正慵懶地斜躺在貴妃椅上看書。聽見門的方向傳來聲響，她只是不緊不慢地擡眸瞥了一眼，然後又重新專注到書上去。

管芙紗也習慣了她的無禮，徑自走到雕花木椅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麽晚了，你還沒睡。”

嫣紅不鹹不淡地回以一句，“你不也是還沒睡嗎？”

管芙紗不會平白無故來串門，直覺她有話想說，嫣紅把書本合上随手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道：“護法大人不去陪左護法，跑來我這兒做什麽？”

管芙紗笑了笑，也給嫣紅倒了杯茶，“來說一些你不愛聽的話。”

嫣紅拿起茶杯的動作一頓，擡眸凝視管芙紗。半晌，她又恢複到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裝作不在乎一笑，“既是我不愛聽的話，護法就不用說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心情弄差。”

“那可不行。”管芙紗拿起茶杯輕抿一口，道：“你雖不愛聽，但那些話堵在我的心裏，不吐不快。”

嫣紅不語，手指摩挲着茶杯的邊緣，若有所思，似是已猜出了管芙紗的來意。

管芙紗輕嘆一聲，放下茶杯，單刀直入道：“剛才阿恬來找我了。”

嫣紅臉上未起波瀾，但停下的手指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看她這幅表情，管芙紗繼續道：“她問了我和桃花之間的事情。”

“……所以呢？”嫣紅的聲音有些幹澀，靜靜等待着下文。

“我對桃花是真心的。”管芙紗斜瞥她一眼，接下來的事不用說她應該也猜得出來了。

嫣紅垂下眼簾，不語。

管芙紗見狀，又是一聲嘆。

眼下的情況，或許用歪打正着來形容更合适吧。

當初把桃花帶回教中，她一心只想把她當作幌子，找出潛藏在教裏的那個內奸，沒想到她卻在無意中發現了嫣紅對阿恬的心意。

阿恬對她的愛慕，從以前開始，她便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但阿恬是個很守本分的人，即便如此，也從未曾開口對她訴說過什麽、要求過什麽，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對阿恬的心意視而不見，假裝不知情的樣子。

知道了這件事情以後，她心頭湧起了想成全她們二人的想法。為此，她想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方法。

她故意親近桃花，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是想讓阿恬知難而退，沒想到那個傻孩子，居然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她們，硬是把那些委屈忍下去了。

到了後來，所有事情都脫離了她的預料。她假戲真做的喜歡上了桃花，而阿恬卻還是沒有放棄對她的那份心意……

想到這裏，管芙紗不禁把手放在桌上扶額，“我打算把阿恬從我的身邊調走。”

事已至此，她不能再優柔寡斷下去了。

嫣紅一怔，睜圓雙目擡眸看她，“阿恬在你身邊伺候了十多年，你要把她調走？”

她的話裏帶了絲指責的意味，管芙紗卻無法反駁些什麽。

“我知道，但我認為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她好。”管芙紗一臉認真地迎上嫣紅的視線。

“為她好？”嫣紅譏笑一聲，揚手把桌子上的所有東西掃到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她厲聲質問：“你明知道她對你的心意，卻把她趕到一個連喜歡的人都看不着的地方，這就叫做為她好？”

看着滿地狼藉，管芙紗擡眸，認真道：“長痛不如短痛，就算我不把她調走，她留在我的身邊只會加劇痛苦，她不會幸福的。”

嫣紅緊抿着唇，不發一語。

半晌，她才恢複了冷靜，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把她調去哪兒？”

管芙紗一頓，道：“這就得看你的意願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她調去刑堂。”

“……這件事情你跟她說了嗎？”

“還沒有，我打算回到教裏才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嫣紅像是脫力般坐回椅子裏，垂頭露出一抹苦笑，“她不會意願來刑堂的。”

管芙紗卻覺得未必，“未曾問過，你又怎麽知道她不願意呢？”

嫣紅心裏一嘆，剛想張嘴，卻忽然聽見窗外有聲。

她眉頭輕皺，下意識戒備起來，再看向管芙紗，只見她也是一臉戒備的神色，向她點點頭，用視線指向窗外。

這時，一道漆黑的身影忽然破窗而入，緊接着，又有幾道漆黑的身影跟着跳了進來。

他們清一色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一進來就立刻把她們倆團團圍住，動作十分迅速，且看起來每一個都武功不弱。

“不請自進，你們還真是有夠沒禮貌的。”嫣紅難得地露出一臉不悅的神色。

黑衣人沒雖然沒有回答，但作為代替，他們紛紛亮出了銀劍，十分有默契地向着她們兩人攻去。

嫣紅冷笑一聲，“看起來，就算我問你們是什麽人，你們也不回乖乖回答吧。”

她側身避過其中一位黑衣人刺來的長劍，抽/出插在發上的一根簪子，直直向他的脖子上射去。

嫣紅的動作快狠準，那名黑衣人雙目暴睜，還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就倒地不起了。

沒有料到竟會有敵人來襲，管芙紗心裏暗叫不好，滿腦子都是桃花的安危，根本就無心迎戰。

她向上一躍避開三名黑衣人的攻擊，倒挂在橫梁之上，衣袖一揮，朝着黑衣人臉上灑出毒粉。

臉上沾了毒粉的黑衣人紛紛倒地發出哀嚎，臉上可見的部分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腐爛着，不一會兒，整張臉都變得血肉模糊了。

管芙紗保持平衡，輕輕一躍落到地上，她頭也不回的跑出房間，還不忘對嫣紅道：“我過去看師妹，這裏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