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堡壘意志【x版】

如果我不管你，你會堕落嗜血殘暴無度，生活在欺騙和爾虞我詐中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你活得疲憊不堪，只有臨死前才能得到片刻安寧，說自己的一生是個笑話；如果我幫你，你會幸福安康，活得天真純樸，但你深愛的祖國不會再崛起，而是繼續沉淪于貧困和卑微，王廷角逐帶來的長久內戰讓動亂日益猖獗，你的人民颠沛流離永無寧日，死亡和饑餓如同饑餓的禿鹫在每個人頭頂盤旋，你為自己無能為力痛苦不已。

你說，我該怎麽辦？

——《女大公》

下馬車以後布丁貓跟倆侍從品字形護駕引領着沉默不語的奶爸往死鬥場走，她不理解明明只是個随處可見的招募隊員貼，公國版面上沒一萬也有八千，為什麽奶爸看了以後會這麽反常。

穆寧心情不太好，因為他“不小心”在論壇上搜到一個現實生活中年過半百的瘸腿女人正四處招攬自己的班底，她帖裏說想要組成個一起游戲和打寶的小團隊，列出的條件不錯，應征的人寥寥無幾。

一年以後的永恒榮光裏是沒殘疾玩家的，落下重傷專門不治的另當別論，但現是現在，震驚全球的“奧瑪魯街市”還沒開通，直接為現實世界玩家治療缺陷類疾病的逆天服務還沒有出現，現實中是瘸子，進游戲也一樣得一瘸一拐走路；現實中是盲人，進游戲也得自己弄條狗調教成導盲犬。

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所有人滿意，所以很多玩家謾罵游戲不近人情，很多人覺得又不是沒有讓殘疾玩家和大家一起享受游戲的技術和能力，憑什麽要敝帚自珍，歧視殘疾人？

然而如同所有抱怨一樣，關于永恒榮光的質疑和言語從來都得不到回應，游戲只是在按部就班徐徐前進，将曾經的閑言碎語和惡意謾罵遠遠甩在背後。

“你終将老去，永恒榮光卻永遠年輕。”

穆寧并不是會閑的蛋疼去同情弱者的人，他搜瘸腿女人的帖子也絕逼不是因為可憐她，而是因為這個年過半百的落魄瘸腿女人曾給過他一碗飯，是他上輩子跟過的唯一一個不算老大的老大。

坦白說，這女人罩過穆寧，也罩過大半個威斯勒公國的玩家和NPC，沒人能說的清楚她到底是功大于過還是過大于功，她不欠穆寧的，穆寧卻應該給她歸還一些東西。

威斯勒公國是安達盧西亞王國的衆多諸侯國之一，就跟坐在餅堆裏餓死的傻逼一樣，坐擁遼闊又并不貧瘠的土地卻能窮困潦倒到舉世聞名，威斯勒聲名在外，是一件千古奇葩。

威斯勒貧窮的原因能滿滿裝一遠洋貨輪，生長于威斯勒人民靈魂深處的劣根用幾集裝箱都拉不完，也是讓威斯勒人獲得“鬼見愁”這個“美名”的根本原因。

詩人丹佛爾說得好：“天啊！我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無藥可救的民族！”

安達魯西亞王國中也有一句浮誇的古諺講出了人們的心聲：“想讓我疼愛的女兒嫁給威斯勒人，還不如讓我用繩子勒死她再自殺！”

在其他國家眼中，背叛和嫉妒是威斯勒代代相傳的“傳統美德”，“不求我過得好，但求你過得不好”是威斯勒廣泛流行的名言，腳踏實地勞作遭到嘲笑和譏諷，投機取巧肯蒙拐騙卻備受推崇，這樣的國度又有什麽“未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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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對威斯勒公國有了解的玩家和高階NPC都認為“這是一個注定要破敗潦倒到時間盡頭的愚昧之地”，“無藥可救”，“連神仙都無能為力”，“想想都蛋疼”。

這樣絕對的說法當然有失偏頗，畢竟威斯勒土地遼闊，形形色色數以億記的人分布在廣漠的威斯勒，他們中也有勤勞勇敢樸實善良的普通人，只不過不被在意罷了。

也許是偉大環流開了一個并不好笑的玩笑，游戲開通的那一刻起整個威斯勒公國的管理層就從下到上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掐成了一鍋沸騰的滾燙熱油，烏煙瘴氣的争鬥讓威斯勒本來就不平穩的秩序更加混亂，也讓背景設定裏大家不好意思讀的刻薄描述都成了鐵打的事實。

而穆寧現在關注的這個瘸腿女人，她曾用十年在幾乎永無止境的勾心鬥角中帶領着她的部下一路從最底部爬上威斯勒公國權力的巅峰，架空前任大公并成功繼位成為永恒榮光歷史上第一位玩家女大公，成就不朽的傳奇。

她鐵血統治下的威斯勒公國發生了極其迅速的轉變，與曠日持久哀嚎遍野的大規模殺戮同樣發生的還有威斯勒公國在幾年中的迅猛崛起，這個蘇醒中得龐然大物成為人類諸國又一顆冉冉升起的耀星。

威斯勒人恨她，因為她送全威斯勒四分之一以上的人進過墳墓，她給清空記憶的NPC們洗腦，強迫他們放棄自己的文化和傳統，把他們變成她忠誠的奴隸和狂熱的支持者，她的統治血腥而殘酷，不留任何情面；她的名字像瘟疫一樣，人們聽到都會不由自主全身冰涼。

也有威斯勒人愛她，因為她讓一個爛泥一樣腐爛崩潰受人唾棄的國家在短時間內振作起來，在戰火中浴血重生，她讓威斯勒人剛毅的一面展現出來，舉國蛻變，充滿鬥志，版圖急劇擴張，短時間內積累巨大財富，開始譜寫屬于威斯勒人的不朽傳奇。

女大公死了，威斯勒敗了，但威斯勒人得到了一個富饒而繁華的家。

穆寧個人對她的所作所為并沒有太多看法，所以即使後來四處擴張的威斯勒戰敗，身為女大公的她和她曾經叱咤風雲的屬下們在萬衆矚目中被處決的時候穆寧也沒像千千萬萬威斯勒公民一樣歡呼叫好或者痛心疾首。

她死了，留下一個人類諸國百萬國家實力排名前百的龐然大物，它富饒，它強大，它開始踏着她預定的步伐蒸蒸日上，這個國家是有罪的，但它再也不會被人恥笑，再也不會讓自己的人民蒙羞。

說來也巧，穆寧早先跟這位傳奇女性是有點交集的，那是偶他為賺錢糊口參軍在威斯勒戰場上當炮灰，瘸腿女人的腿已經康複，擔任了勻山省東北方戰場督軍，為了攢錢的穆寧狠下心接了非常危險的任務，九死一生，出任務的四十多人，只有他一個自願上場的。

游戲裏只要複活點還在，死亡就不是真死，但往倒一躺幾個月的心血就白費了，失去的經驗和技能熟練度也會讓玩家們捶胸頓足恨不能一死了之。

那時候的他孤單而桀骜不馴地活着，像一匹孤狼，不合群的他沒跟着大部隊出發，而是自己走出了帳篷。

那天清晨溫暖的陽光裏穆寧冰冷而麻木的面龐解凍開來，緩緩伸了個懶腰，一邊走，一邊抓着長袍的袍角擦拭自己手中的櫻桃木杖，專注而認真。

不值什麽錢，卻是他吃飯的家夥。

女督軍就是那時候叫住了他。

就像靜官說的，“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有時候一個微小的瞬間，一個不起眼的細節，就能轉化為善因或者惡緣。”

或許是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她拍着穆寧肩膀說：“我看過你作戰，你很賣力，如果你能活着回來，我可以教你點雷魔法師的小技巧。”

穆寧完成任務回來的時候瞎了一只眼睛，普通的治療魔法和藥水是不能治療殘疾和重傷的，他沒錢治療，用繃帶胡亂包紮住回來領賞金，女督軍叫牧師為他治好了眼睛，還教了穆寧落雷的預判技巧，也正是這些技巧讓穆寧後來脫離了無名小卒的行列，成為二流高手。

那時候的穆寧十分感激她，雖然窮得連份拿得出手的禮物都沒有。

穆寧說“我以後跟你混，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送死也不皺一下眉頭。”但是她卻沒有像穆寧預想的一樣欣然接受，讓穆寧成為她的左膀右臂，她給了穆寧路費。

“你回多露，攢夠錢就離開威斯勒公國去外面定居，以後別再回來了。”她說。

穆寧不說話，她跟穆寧說“孩子，你的路還有很長，以後你不能為殺戮而殺戮，一旦腰包裝滿了就不能再殺了，知道麽？”

穆寧悶悶點頭。

終歸穆寧還是沒有聽她的話離開，而是偷偷留在了威斯勒。

他默默關注着那個人，看她被誤解，被欺騙，在事故中失去丈夫和女兒痛不欲生，被軍隊上層愚弄搶功心灰意冷……後來她變了，她跟她的手下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扶搖直上用鐵血和暴政坐上威斯勒頭把交椅，成為一代暴君。

穆寧一直追随着她的軌跡，默默在用自己的雷魔法去協助着這個被大家認為已經喪失了心智的女魔鬼。

她大抵不知道穆寧為她轟平了多少城池，轟殺了多少生命，但起碼穆寧知道她沒有遵守她自己說的話，她的包早裝滿了，但她還在不停地殺，不停地殺……再到後來別人毀掉公國首都，殺死她。

現在，又是新的輪回，她曾經想幫穆寧一把，擺脫一種命運，她自己沒能做到，穆寧也沒做到，但這一次穆寧願意把一些東西還給她，讓她自己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至于威斯勒公國還會不會，要不要崛起，随緣就行，反正“先私後獨”之後短時間內榕樹村跟威斯勒不會有半毛錢關系，公國的死活穆寧絲毫不會在意。

穆寧從來不會像其他玩家一樣肉麻地說自己有多愛威斯勒，因為瘸腿女人說過嘴上說着熱愛卻不舍得用行動為她付出一分一毫，這樣的人是最虛僞的騙子。

“布丁貓，咱們的五人隊還缺個雷魔法師，你給這人發個消息，問問她來不來。”穆寧擡頭跟布丁貓說。

正專心帶路的布丁貓聽了回頭，見奶爸已經神色恢複正常，微笑着說：“行，她叫艾西瓦娅是麽？我這就問她。”

死鬥場的登記官很有眼色，今天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很幹脆地讓他倆進等候室。

穆寧在死鬥場的六十連勝比平常都迅速，凝練的奶白色光箭悄無聲息沒入對手身體爆發出恐怖的傷害，往往一箭就能讓對手失去反抗的能力，第二箭就送對手撲街。

他有心事，不想在裏面多耽擱。

布丁貓現在快愛死她的新盾牌了，今天一場中對上使用光魔法的巫女，布丁貓其貌不揚的盾牌大顯神威，低級光魔法照在盾面上消減的威力相當明顯，再加上盾牌本身的防禦和布丁貓的铠甲，原本光魔法的目盲效果和灼燒效果都給消耗得七七八八，布丁貓一個蓄力挑擊把巫女像打棒球一樣倫飛出去，贏得輕松惬意。

布丁貓決定了，下次能遇到大金球BOSS，絕對要再收集些帶聖力的金屬，有備無患。

穆寧和布丁排完生死角鬥場出來的時候瘸腿女人發過來視頻向布丁貓詢問這邊的情況，布丁貓說什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個中年印度女人，她有點緊張，說話磕磕碰碰，好一會兒才利索起來。

叫艾西瓦娅的印度女人聽布丁貓說是多露省的榕樹村，專門查了一下，地圖上距離不算遠，但坐馬車至少要一星期，她本來有點遲疑，不過當她搜索到了不少漂亮的圖片，還知道這個村子出産匪夷所思的綠色品質首飾以後，驚訝之餘的她表示很願意過來看一趟。

“我腿腳不方便，可能在戰鬥裏沒辦法靈活的移動，這樣也沒有問題嗎？”視頻裏的印度婦女也很拘束，她沒想到是個外國小女孩響應她招隊友的帖子，而且是直接招她過去到別人的隊伍。她原本想參加別人的隊伍，但大家都嫌棄她的腿，她迫于無奈才自己招隊友，現在有隊伍要她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沒問題，奶爸說不影響。”布丁貓對穆寧讓她找的第五位隊友很感興趣，介紹完榕樹村和周遭以後還跟人家閑聊了一會兒。

“她和我媽真像，就是個普通家庭婦女嘛，三句話不離寶貝女兒。”挂了視頻布丁貓擺弄着長馬尾笑嘻嘻給奶爸彙報，她覺得好玩：“這下咱們的隊伍男女老少都湊全乎了。”

“老弱病殘也湊全了。”穆寧作補充。

穆寧的六十連勝獎勵繼續選擇累積，而布丁貓今天換到了第二本通用技能書《堡壘意志》。

【堡壘意志！白色品質，價值45，戰士通用技能，現在你采用固守姿态後将獲得額外的防禦加成，生命力低于百分之五十取消額外防禦加成，但你可以在移動中保持固守狀态，熟練度到達滿值後體質+5，精神+2。“不要慫，跟他死磕！”】“顫抖吧！凡人！哈哈哈哈！”布丁貓把技能書拍成一團光點，得意地叉腰狂笑，堡壘意志不但能讓她在正常狀态下防禦效果大大加強，更讓她在生命裏到一半以下以後以持盾固守的最強防禦姿态向前沖鋒或者後退逃命，如果弄得合适，簡直是妙用無窮，普通人想殺她比登天還難。

背馬桶蓋狂笑的高挑妹子确實有狂妄的資本，現在全鎮的戰士玩家沒一千也有八百，但跟布丁貓比起防禦能力來都是土雞瓦狗。

“走，去訓練場戰個痛快。”穆寧說：“正好試試你能不能抗普通難度的BOSS。”

布丁貓立馬抱着馬桶蓋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一個無害的防禦戰士，你幹嘛老想和我戰個痛快？”

開玩笑，她又不是沒見過這缺德的奶爸近戰閃躲和走位多恐怖，連人袍角都摸不着，她就算拿着倚天劍屠龍刀也是死路一條。

普通副本的BOSS現在應該勉強是可以抗得住的，但是他倆加上兩個侍從的輸出很成問題，所以布丁貓跟穆寧都決定等劉哲和約術爾歸隊，新的隊友也到達以後再去挑戰普通難度副本。

去副本路過群樹鎮廣場，廣場是鎮上玩家們交易東西最集中的地方，很輕易就能看到不少收花種和賣花種的玩家，紮着自制的小牌子，收花種灰色1銀幣，白色10銀幣，價格開得相當豪爽，賣花種的一個個價錢更心黑。

穆寧并不意外他跟劉哲在任務欄發布的其他物品這裏也在收，有的價格合理，還有的黑得吓人。

只不過現在能打副本的玩家實在不多，這些攤位的生意并不火熱。

穆寧和布丁貓随意逛了幾個礦工玩家的攤位，不出意料，白色品階寶石壓根找不到，裂痕寶石和寶石碎片的價格都貴得離譜，一個孔雀石碎片就要整整50銅幣！

一片什麽都不能做的最低級寶石都要五十塊錢，跟搶錢有什麽區別？

但礦工玩家們都苦着臉說沒辦法，霸占礦洞的混蛋這幾天換了有七八撥，重複收費不說，一撥比一撥收得離譜，大家好容易挖點礦賣錢全交門票了。

穆寧很坦然，更離譜的他都見多了，但布丁貓卻一陣無語，她不理解，據她所知鎮裏整個地下礦洞大得很，容納全鎮玩家和NPC一起挖礦綽綽有餘，如果說守住最後出産寶石多的位置她還能理解的話，直接霸占礦洞不給任何玩家進去就未免太心黑。

穆寧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家也沒反抗，而且礦石賣貴點照樣有錢賺，你急什麽？

布丁貓也知道奶爸說得沒錯，但還是氣得直咬牙：“要在咱們村，哼哼！哼哼哼！”

往副本入口打算進門的事後穆寧聽到一個玩家大着嗓門的罵街聲：“誰他媽這麽缺德，把老子的任務NPC招成侍從帶走了？”那玩家氣得臉紅脖子粗：“老子沒日沒夜刷了三天怪才攢到任務物品，任務突然就提示取消了！”

周圍玩家樂呵呵看熱鬧，那男玩家還提着刀放嗓門喊：“是誰！？出來，勞資保證不打屎你！”

給他這大嗓門一吼，氣氛都活躍了不少。

進副本能夠好運排到花園入口着實讓穆寧松了口氣，花園入口路線的BOSS是現階段掉技能書幾率相對比較靠譜的，再說哲子不在，他和布丁貓也不想開新路線，能不用爬山涉水換路線當然是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