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顧望會游泳, 但這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落水，他在手忙腳亂掙紮間嗆了好幾口水，還沒來得及平衡身體，他的腰被人掐住, 往上提了起來。

人在失衡時會下意識地去抱離自己最近的人, 他雙腿盤住抱着自己的人的腰，顧不得兩人之間嚴絲合縫相觸的身體, 雙手也跟着摟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顧望整張臉濕漉漉的, 水順着發尖往下落, 眼睫上還挂着水珠, 眼神像受了驚的小鹿, 半晌才緩慢聚焦。

賀清桓罕見的心裏一軟。

翻騰的水聲沉寂下去。

賀清桓與他額頭相貼, 他的眼睫也是濕的，眸色極深, 眉眼幹淨又顯得極為深邃, 顧望一時之間看愣了。

“望望, 別怕。”賀清桓輕聲哄着被吓到的小朋友, 把人頂在了游泳池的避壁面, 騰出一只手安撫般的輕拍着顧望的背。

顧望試圖睜開賀清桓的桎梏, 沒用。

賀清桓看着清瘦，但實際上并不，他那樣出身的人, 會點防身術是最基本的，而賀清桓從小是練散打的。

賀清桓裸着上身, 顧望只一件單薄的襯衣，肌膚緊緊相貼，顧望能感覺到賀清桓身上那層肌肉, 意識到兩個人現在幾乎已經是零距離的顧望，臉騰的一下子燒了起來。

不是顧望想的，而是身體反應由不得顧望自己做主，即使他現在泡在水裏，也沒能讓他的身體降下溫來。

顧望被吓到了，感冒又剛好，似乎連眼眶裏都含了滿滿的水，他帶着鼻音，想兇又兇不起來，“你是不是有病？”

顧望說完一點都不覺得後悔，他看着賀清桓的眼睛，賀清桓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把顧望的頭發順到一邊，免得遮擋視線。

賀清桓沒有要放人的意思，顧望推他，“賀清桓，你……”

他沒能說完接下來的話，賀清桓豎起食指，“噓，等會再說。”

顧望頓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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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男生嘻嘻哈哈的聲音越發離得近，賀清桓的手放在顧望的後腦勺将他按在自己頸窩裏，擡眸看向來人。

“好久不見。”男生說。

杜舟很是自然的蹲在了池子邊，“你的人？”他說着，伸手想要去逗弄賀清桓懷裏的人。

賀清桓的眼神淡淡的落在杜舟的手腕處，杜舟動作僵住，只覺得手上的皮膚被賀清桓用眼神一寸寸的割開。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今天真的碰到了這人，賀清桓會把他手剁了。

賀清桓做得出來，他沒什麽做不出來。

賀清桓的手還放在顧望的後腦勺，但顧望的背卻完全暴露在杜舟的視線裏，杜舟眼神閃了閃，這男生有極漂亮的蝴蝶骨，白色襯衫被打濕後貼在皮膚上，渲染出一種極為挑欲和豔麗的美。

但賀清桓一絕對保護的姿态将人按在懷裏，他也只敢看看，甚至視線都不敢停留太久。

顧望聽出來了這是昨晚那個杜舟的聲音

杜舟的聲音很有特色，不是說多好聽，而是他的語調，特別輕佻輕浮，仿佛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張狂。

他大概，或許有點明白了賀清桓的意思，顧望順從了些，手指曲在賀清桓頸後，沾了水，水滴順着指尖又劃過腕骨，白得晃眼。

他的臉貼在賀清桓的頸窩，皮下動脈有力的跳動與顧望的心跳幾乎在同一節奏上。

杜舟慢悠悠的收回手，視線從顧望的手一掃而過，讪讪笑兩聲，“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賀清桓勾了勾嘴角，眸色被水洗了一遍過後帶着寒意，“是嗎？”

他看向後邊的越楓。

越楓會意，上前搭着杜舟的肩膀往後帶，邊問，“您要點臉成嗎？早就撕破臉了你還跟阿桓在這兒敘舊？臊不臊得慌？”

“你三中的，你怎麽進來的？”越楓說話也跟機關槍似的，讓喜歡吊兒郎當跟人打太極的杜舟招架不住。

杜舟不願意在自己那群兄弟面前失了面子，他眼神陰恻恻的看着越楓，冷笑道，“越楓，我、你還有阿桓都是一樣的人，你們裝什麽好人？”

“哦，”越楓抱着手臂，“別叫阿桓，阿桓不是你叫的，你不配。”

杜舟嗤笑兩聲，他跟越楓從來都是鬥過去鬥過來，以前也是，現在更是。

杜舟沒搭理越楓，而是看向賀清桓。

賀清桓朝他勾了勾嘴角，“不送。”

杜舟雖氣賀清桓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看賀清桓竟然也有了想要護着的人，他就笑了。

“但願你們能護得住。”靠近越楓，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在成功的看見越楓臉色陡然變得難看之後，他神清氣爽，招呼着自己那群兄弟又浩浩蕩蕩的下樓了。

他走後，越楓看向賀清桓，“阿桓，不管管麽？”

“不急。”賀清桓淡淡道。

越楓無言以對，杜家和賀家還是有些差距的，杜舟是獨子，一般不好随便動他，也不是說動不起，而是動了會有很多麻煩。

賀家掌權人現在也還不是賀清桓，越楓想得太簡單了。

顧望聽他們說話，杜舟應該是走了。

他擡起頭，眨眨眸子，看清了賀清桓的臉。

賀清桓的眼神看似輕描淡寫的從顧望臉上掃了一遍，也捕捉到了顧望眼裏的緊張和慌亂。

吓到了。

顧望掙了一下，賀清桓順勢松開他。

越楓看着人上來了，朝人伸手，“你好，我叫越楓，賀清桓的發小。”

顧望只是輕輕跟人碰了一下手，越楓這人他知道，在書裏所占的篇幅不多，他跟賀清桓關系的确很好，是個看起來好像跟宋之言是一類實際上心狠手辣的主。

跟賀清桓一起的人，沒有一個簡單的。

越楓從旁邊拿了一條的幹的浴巾扔給顧望，邊說道，“要離杜舟遠點哦，他最喜歡你這樣的小朋友了。”

不怪越楓跟賀清桓說起顧望都會時不時叫一聲小朋友，他倆入學遲，一開始在家裏跟老師呆了一年，他們比顧望實際上是要大一點的。

“你們認識？”顧望擦着還在滴水的頭發，不經意的問道。

杜舟并沒有在書裏被提到過，可現在看起來，他跟賀清桓是認識的，并且中間的關系也并不簡單。

“算認識，”越楓隐瞞了幾人是發小的事實，顧望不需要知道太多，“總之，你離他遠點就行了，你昨晚應該碰見他了吧？”

顧望愣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越楓怎麽知道他昨晚碰上杜舟了？

顧望疑惑發呆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喜歡，越楓擡手想揉他頭發，被水裏上來的男生擡手打到一邊，“好好說話。”

越楓，“……”

越楓幽怨的看着賀清桓，後者直接無視。

越楓幹笑兩聲，順勢躺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慢悠悠道，“杜舟喜歡你這樣的，更喜歡搶阿桓東西，可以說只要是賀清桓多看了兩眼的人他都要碰一下，阿桓剛才，不是故意的。”

顧望雲裏霧裏的被越楓忽悠着生不起氣來，他點點頭，走到一邊去擦頭發，越楓朝賀清桓眨了眨眼睛。

“多事。”賀清桓拿起了搭在一旁的浴巾，淡淡說道。

越楓嘁了一聲，“你不解釋一下，顧望肯定會生氣，雖然剛才确實沒料到會碰上，要是讓杜舟看見你跟顧望說話，想都不敢想那瘋狗會做出什麽。”

賀清桓掃了一眼不遠處豎着耳朵想聽的顧望，笑了笑，看向越楓，“望望不是不講理的人。”

越楓，“……”阿桓變了，他不再是冷血動物了。

有軟肋，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特別是對于他們這類人。

剛才阿桓，分明沖動了，其實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阿桓也不需要怕杜舟那逼，但剛剛看阿桓這态度……

他不想讓顧望受到任何的威脅，越楓能看得出來。

越楓自己想了一圈，被自己對阿桓竟然這麽了解的深刻友情感動到了，他回過神，賀清桓人都已經不見了，他去找旁邊的顧望，也早就沒影了。

明明人世喧嚣，越楓卻忽然覺得孤獨起來，“艹，狗！”

顧望被拉到了賀清桓的更衣間，他站在賀清桓身後，打量了一會兒這個更衣間，“為什麽你有單獨的更衣間？”

顧望只是想找個話題，不想這麽尴尬。

剛才一路過來，的确沒看見有單人的，都只分了男女。

“綜合樓是我們家捐的，”賀清桓輕描淡寫，是陳述事實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炫耀之意。他從衣櫃裏取了一件校服和運動褲，遞給顧望，“去換了。”

“謝謝，”顧望說，“我去外面更衣室。”

賀清桓沒攔他。

顧望以為他跟賀清桓雖然身高差了那麽六七八厘米，衣服大小應該是差不多的，但真穿上了才知道，賀清桓骨架比他大，衣服也比他大，顧望把過長的衣袖挽了兩轉，肩膀那塊也撐不起來。

顧望腰細，褲子更不用說了，他覺得他現在很嘻哈。

出于男孩子莫名其妙的勝負欲，顧望把衣領扯到前面看清了賀清桓校服的尺碼——XL。

顧望自己的好像是L，偶爾還是M！

賀清桓換完了衣服，從衣櫃底層找出一個袋子，給顧望裝濕衣服。他過去的時候，顧望剛換好，在挽褲腳。

聽見腳步聲，顧望擡起頭，跟賀清桓眼神對上了，幹巴巴的說，“有點大。”

拉鏈沒有完全拉上，裏面沒有T恤打底，顧望彎着腰，露出深陷的鎖骨和入目可以往下延伸的胸膛、腹部。

是有點大了。

賀清桓收回視線，把顧望放在一邊的衣服裝上了。

“跟我回趟教室。”賀清桓看着顧望說道。

“我自己拿，”顧望從賀清桓手裏勾過袋子，聽到賀清桓說要回教室，不懂了，“回教室做什麽？”

顧望這時候說話的鼻音要比來的時候重了，可能是涼水沖了一遍嗓子，他自己還沒意識到。

賀清桓走到顧望面前，俯身，擡手幫他把校服的拉鏈拉上了，還帶着涼意的指尖刮到了顧望的脖頸，引得顧望整個人像被電了一下。

“我不回教室了，我直接回家，”顧望眼睫在賀清桓的注視下顫了幾下，他自顧自的說，“鑰匙我已經給你了，還有丫丫讓我帶給你的信，在書包裏……”

顧望故作正經鎮定的模樣，賀清桓眼裏帶上了淡淡的笑意，他攬住顧望的肩膀，把人往外邊帶，“我教室裏有感冒沖劑，喝了再走。”

顧望一怔，賀清桓垂眸看向他，“等會我送你回家。”

顧望眼神閃了閃，不自然的從賀清桓的手下掙脫，沖劑回家也有，沒必要，他正要開口拒絕，越楓從那邊過來，看見兩人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捂着胸口，“你們至于麽？”

“我帶他回趟教室，你自便。”賀清桓不鹹不淡的說道。

越楓，“……”

顧望跟在賀清桓身後下樓梯，樓梯間裏很輕的一個腳步聲都會有回音，顧望走得很認真，他主要是想用這種方式轉移注意力。

他現在心裏一團亂麻。

身後的人越走越慢，像是故意要跟自己拉開距離。賀清桓停下腳步，顧望也跟着停了下來。

“顧望，”賀清桓叫他。

“嗯。”顧望乖乖的應。

賀清桓轉身，擡眸看向還在轉角處磨蹭的少年，他背後偌大的玻璃上被太陽暈出一片熔金色。

“你聽話一點。”賀清桓輕聲說道，語氣裏有無可奈何，也有讓顧望頭皮發麻的警告。

顧望只覺得身後的陽光突然灼熱起來，幾乎把人給曬化。

他繃着臉，一步步的走到賀清桓身旁，“走吧，我感冒了，我要喝藥了。”

顧望其實，吃軟也吃硬。

作者有話要說：  顧望：你別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