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顧望眸子幹淨, 眼神坦蕩。

賀清桓眉眼垂下來,沒繼續跟顧望繞“為什麽生氣”這個問題,目前來看,是得不到結果的。

“望望, 以後別再騙我。”我真的會生氣。

賀清桓的聲音似低喃, 但顧望聽得一清二楚,他頓了下, 才緩緩點頭答應。

撇去其他的不談, 賀清桓其實很适合做朋友。

“那我, 上去了。”

“嗯。”賀清桓是應了, 但他擡手又替顧望整理了衣服, 邊随意問道, “等會想玩點什麽?”

顧望,“宋之言說去打臺球。”

賀清桓語氣微頓, “你會嗎?”

顧望搖頭, 他會的挺多的, 甚至地下一層的博樂, 就是賭場, 他都會幾樣, 都是以前跟朋友玩的,他沒賭注,但比有賭注的人會玩兒。

臺球, 就不會了,他連球杆都不會拿。

“我教你。”

顧望怔了一下, 是驚訝于賀清桓竟然會打臺球,不過要是賀清桓說他高爾夫打得很好顧望就不會覺得奇怪了,同時還驚訝于他提出要教自己打。

能學東西, 顧望自然不會拒絕,他這次答應得沒之前那麽敷衍了,眼睛都比之前要亮。

顧望進了大廳,上了樓,賀清桓才收回視線,轉而擡腳朝院子裏的越楓他們走過去。

越楓看着他,老馬也看着他,達達也看着他,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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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桓跟之前,就是十分鐘之前,看起來都不一樣,他之前簡直整個人低沉陰郁到讓他們幾個都覺得有點瘆得慌,現在……說是溫柔也不為過。

越楓啧啧兩聲,端起了中間小桌子上的一杯雞尾酒,拿在手裏慢悠悠的晃着,“阿桓,你這,你別吓到人家了。”

老馬跟達達附和着連連點頭。

就剛才,人顧望只是騙了他在家,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事兒,這還沒在一起呢,顧望都還不知道賀清桓已經在撒網了,賀清桓就已經擅自的把人劃在了自己名下,他們這群一起長大的,了解賀清桓,他們是真怕賀清桓做出什麽極端的事兒來。

也沒想到顧望對賀清桓已經在産生影響了。

對此,他們不約而同的想感慨一句:愛情,真特麽神奇!

把從不沾世俗不問情愛的阿桓都從雲端扯了下來。

賀清桓順勢坐在了旁邊的藤椅上,懶倦的耷着眼皮,“我有分寸。”

“……”達達推了果盤到中間,他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才高一,戴着黑框眼鏡,看起來就是個害羞文靜的學霸,但他開口就是,“要不,把人先關起來?”

達達家裏不是單純做生意,灰色領域的産業更加多,雖然才十六,但他見多了殘忍極端的折磨人的手段,他都習以為常了。

不懂愛的小鬼,以為對喜歡的人也可以用上那些。

賀清桓挑了下眉,但沒應聲。

越楓心裏“咯噔”一聲,意思着踹了達達一腳,“說什麽呢?那是顧望,不是你家地下室那群暴徒。”

達達不太懂,但聽越楓語氣正經,他撓撓後腦勺,“哦,那就不要關了。”

越楓and老馬,“……”

賀清桓覺得達達這個提議,可以考慮,望望如果聽話一點,乖一點,他自然會給小朋友最大限度的自由,如果不聽話……

夜色朦胧厚重,賀清桓視線落在桌子上那杯鮮紅刺目的血腥瑪麗上,勾了勾唇,如果不聽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來。

越楓看着賀清桓這樣子,心裏就一涼,或許之前阿桓還沒想到這點,但經過達達這麽一提,以阿桓的性子,他是肯定會考慮的。

越楓現在就希望顧望玩歸玩,鬧歸鬧,別真的觸碰到賀清桓底線了,到時候,就是自己,也不一定拉得住阿桓。

老馬感覺到氣氛怪怪的,主動找起了話題,“等會你們去幹什麽?我要去泡溫泉。”

達達舉手,“我要跟老馬哥哥一起。”

老馬面皮一僵,“你不要跟我一起,我要去泡減肥的,你這發育不良的,你可以去試試牛奶的,說不定明天就兩米高了。”

越楓,“附議。”

達達,“……”今天也是被哥哥們歧視的一天。

越楓看向賀清桓,“阿桓,你呢?”

賀清桓,“我去教望望打臺球。”

越楓,“哦,我可以一起嗎?”

賀清桓淡淡的,“随便。”

越楓,“…… ”

老馬跟達達兩個人勾肩搭背往大廳裏走,還不忘說,“等會十二點一起看煙花啊!”

“跟你們一起看什麽煙花,煙花這種東西太浪漫了,等我找到對象再說吧,”越楓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看向賀清桓,“阿桓,顧望那朋友,沈诏,你給我牽牽線呗!”

賀清桓語氣淡淡的,他對越楓單身十幾年的悲慘人生漠不關心,“自己去。”

老馬朝越楓豎起了大拇指,“你找阿桓給你當媒婆,虧你想得出來。”

越楓站起來一腳踹過去,“就你有嘴,趕緊去泡你的減肥泉。”

老馬,“……達,越楓歧視胖子。”

達達推了推眼鏡,“你胖,我不胖。”

“……”

顧望回了房間,沖澡後換上T恤長褲盤膝坐在床邊,賀清桓給他發了微信。

[賀清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顧望一怔,盯着那幾個字看了半天,賀清桓,這是在道歉?

其實顧望自己也挺心虛的,要說吧,賀清桓這段時間對自己好像都還不錯,顧望沒朝其他方面想,因為覺得不可能,要喜歡早喜歡了

前幾天在學校,賀清桓就問過自己國慶有沒有安排,他說忙,今天又問,他說在家,連着騙了人家兩次。

如果賀清桓不讨厭自己,有意交好,顧望是不會拒絕的,與賀清桓交好,順着毛撸,只有好處。

顧望知道這些都有前提,前提是自己不要喜歡他,只談利益,利益才是維護長久友好關系的唯一訣竅。

顧望回了個從沈诏那兒保存的小兔子揪着自己耳朵傻笑的表情包,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現在時間接近九點了,三樓就餐區裝修浪漫又奢華,右邊一整面的全視角窗戶,可以俯瞰大半的景區。

路燈綿延,像落在林海的銀河。

顧望晚上沒什麽胃口,他面前就放了一碗粥。

宋之言和沈诏估計是打過去打過來打累了,沈诏點了大份的日式豚骨拉面外加一個拼盤壽司,宋之言更離譜,一份拉面一份雞排咖喱飯,還在從沈诏面前拿壽司,一口一個。

沈诏看着他跟牛嚼牡丹似的吃法就肉疼,“我這個月零花錢還沒下來,你悠着點。”

宋之言毫不留情戳穿他,“你昨天叫人去給你排隊買鞋了吧?”

“……”沈诏翻了個白眼,看向顧望,“望望你減肥嗎?你吃這麽點你不會餓嗎?”

顧望穿着T恤,領口有些大,鎖骨延伸的形狀漂亮,沈诏心疼,把宋之言盤子裏的雞排叉到顧望碗裏,“你太瘦了,多吃點。”

宋之言,“诏子你最近真的變油膩了,回家用洗潔精洗洗吧,望望晚上不怎麽吃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說着又把雞排叉了回來。

“???”沈诏滿臉問號,“你就是找借口想自己吃雞排吧。”

宋之言,“吃雞兒。”

沈诏,“噫。”

顧望笑出了聲。

“你好,”桌子旁邊來了個男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氣質儒雅,戴着金絲邊的眼鏡,他站在幾人面前,眼睛卻是看着顧望的,“我可以認識一下你嗎?”

沈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我了……個大草。”

宋之言以為顧望會變臉,以前也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兒,但那時候顧望招搖,吸引的也是同樣招搖的人。

一般,顧望會把椅子砸人頭上直接掄。

宋之言已經在默默的挽袖子準備幫戰了。

然而,顧望只是放下了勺子,淡淡的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沒興趣。”

他說話的時候,眼皮都沒擡一下。

話都是點到為止,男人進退有度,很有風度的說了一句“打擾了”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也只是看顧望好看,抱着試一試的心态。

一般這樣的小男生,應該都很好哄的。

沈诏吃飽了,把筷子一扔,“什麽嘛,糟心。”

宋之言站起來,“那走吧。”

顧望才十七,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搭讪,那男人眼裏的神色很明顯了,來意也彰然若揭,顧望長得好看,老男人都喜歡養這種漂亮的小男生。

他們結了賬,在餐廳門口跟賀清桓和越楓迎面撞上,賀清桓的視線越過顧望,直接落在了之前那個搭讪顧望的男人身上。

這幾個男生太紮眼,來往人的視線都忍不住停駐,那個男人更是如此,準确來說,他的視線一直跟随者顧望。

直到他看見賀清桓,跟賀清桓的視線撞到一起。

賀清桓自然的走到顧望面前,揉了一把他的頭發,“走吧。”

以絕對占有的姿态。

那個男人臉一僵,無聲讪笑兩聲,避開了賀清桓帶着戾氣的陰郁冰冷的眼神,他想跟自己身邊朋友說話企圖轉移注意力,吃力的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那個漂亮幹淨的男孩子,身邊怎麽會出現這樣令人恐懼的人?

也只除了他,顧望和其他人都毫無所覺,宋之言看着賀清桓竟然跟顧望相處這麽親密,他看着沈诏,“诏,我是不是看錯了?”

沈诏跟他差不多,“望望,你這是把你們班長泡到手了?”

宋之言,“我怎麽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天天跟望望在一起啊!”

他跟沈诏抱在一起哇哇大叫,明明前不久望望還說不喜歡賀清桓了,今天賀清桓就那麽那麽親昵的揉他頭發。

他們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顧望看着他倆,無奈解釋,“我跟賀清桓,嗯……只是朋友。”

宋之言,“真的?”

沈诏,“為什麽要做朋友?這還能做朋友?”

顧望很誠實的坦白,“因為不喜歡了,所以做了朋友。”也是因為不喜歡,所以才能做朋友。

宋之言和沈诏也是母胎單身,宋之言把自己和孟鷗代入後想象了一下,他現在喜歡孟鷗,想到如果是做朋友,他肯定心如刀絞,但他要是不喜歡呢,那沒問題。

賀清桓和越楓走在他們後邊幾步,顧望的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越楓側頭去看賀清桓,發現他神色如常,心裏松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

賀清桓幾不可聞的“嗯”了聲,情緒不顯。

沈诏在前面,聲音也不好太大,他只讓顧望能聽清,“你自己悠着點,不喜歡了最好,賀清桓這人,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

宋之言難得附和沈诏的話,“望望,那你別喜歡他了,做朋友挺好的,以後還能占占他們家便宜。”

“……”沈诏,“宋之言你好現實啊。”

宋之言白他一眼,“你不食人間煙火行了吧,賀清桓既然主動示好望望就接着,為什麽不接,你醒醒,這本來就是個現實的社會,你以為我們學校前赴後繼喜歡賀清桓的是喜歡的他人,別傻了。”

沈诏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只是怕顧望受傷害。

顧望垂着眼安慰他,“我有分寸,你別擔心。”

沈诏扯了扯顧望的袖子,“那你,萬事小心。”

他用詞不準确,顧望想笑,發現又笑不出來。

賀清桓的确優秀,他擁有一切所有人都想撲上去巴結的家世和能力,但沈诏和宋之言沒有,雖然宋之言把事實擺到臺面上來了,那也是在顧望安全的前提下。

臺球版塊占地不算廣,球桌散得很開,每桌配備一個工作人員一個服務生,旁邊是長沙發和單人沙發,茶幾上吃的喝的玩的都有。

他們五個人,越楓要給賀清桓和顧望創造獨處的條件,忽悠着沈诏和宋之言跟他再去開張桌子,宋之言那麽不好忽悠的人,都被越楓帶偏了。

沈诏很快就想通了,他走時還揮揮手,“望望,學會了也教教我。”

越楓一把攬住人脖子,“我教你。”

沈诏掙了一下,沒掙動,他伸手拉宋之言,“言言,越楓掐我脖,你快弄他!”

他們之前自我介紹了,沈诏愛撒嬌,不分親疏,他喊越楓兩個字,越楓挑眉,意外的好聽。

宋之言從旁邊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了球杆,“掐着吧,掐着你就沒法過來搗亂了。”

沈诏,“……”聽聽這是什麽屁話?

不遠處的另一張的桌子,賀清桓擦好了一根球杆,遞給顧望,“看別人玩過嗎?”

顧望點頭,“進球得分我知道。”

這裏玩法多,賀清桓教的英式的斯諾克臺球,是主要流行的玩法,其他的,賀清桓也不打算涉及太多,玩球只是其次而已。

球桌中間22個球,主球是白球,球杆以打主球将目标球撞進四角的任意一個球袋,進球能得分,白球如果能連續碰撞兩個目标球也同樣得分。

臺球對打球的人要求挺高的,不是簡簡單單的追着白球戳,以白球撞擊目标球,不管是否能進球,都要能夠判斷白球的運行軌跡,以便更好的打下一杆球。

賀清桓習慣左手握杆,他俯身,球杆置于食指與手背第一個節點,杆首對準白球。

彩色的球在球桌正上方的白熾燈照耀下,反射着一層像剛釉上去的漆。

白色被擊中,二十來個球被打散,有一個直接入了袋。

賀清桓看向顧望,“望望,自己來。”

顧望也不知道怎樣算厲害,但第一杆就能進球,那肯定是厲害的。

顧望聰明,他看着賀清桓的姿勢,只是過了遍眼睛,他就能學到個七八分,只是球杆的角度和俯身的角度有點不對。

他自己也覺得不對勁,扭頭看向賀清桓,“我覺得有問題。”

潛臺詞:教我。

賀清桓把自己球杆立在一邊,顧望以為他會直接指出自己哪裏不對,頂多示範一下,就像他打的第一杆一樣。

那樣的話,賀清桓會站在自己的側面。

顧望朝自己身旁瞥,沒過來?

他剛想扭頭,身前一只手伸過來直接摟住了他的腰,往後面帶了下,跟身後人的身體撞上。

顧望整個僵住,球杆都差點拿不穩。

顧望下意識去看工作人員,那個男生穿着制服,面無表情,收到了賀清桓的眼神,他說,“這樣教,您會學得更快。”

顧望,那好吧,他努力無視與賀清桓碰觸帶來的不自在。

賀清桓肩寬闊,他穿着黑色的運動服,眉目清冷,與身下穿着白衣的少年形成了完全的反差,但又意外的沒有違和感。

顧望手心冒了薄汗。

賀清桓的手覆在了顧望的手背上,骨節之間的輕微摩擦,賀清桓的手指從顧望的指縫插進,順着劃到指尖,一根根的将顧望的手指的角度姿勢糾正。

摟着顧望腰的手臂一直沒有松開,賀清桓的氣息就噴灑在耳邊,顧望的臉一寸寸的燙了起來。

賀清桓握着顧望的手,打出了第一杆,顧望完完全全是被帶着打的,白球撞到三號球,直接進了。

顧望一怔,随即眼睛就亮了,他扭頭,“賀清桓你厲害的啊!”

男生的唇從賀清桓的側臉擦了過去。

賀清桓還沒松手,姿勢也沒變,顧望轉頭太突然,賀清桓也沒料到,即使剎那間的觸碰轉瞬即逝。

顧望本人毫無所覺,他的注意力全在臺球上邊。

顧望做事一貫認真,比如學習,又比如游戲,對待任何事情,保持一種我要贏我要做好的态度。

這種态度能讓顧望忽略周遭的人和事物,比如有片刻失神的賀清桓。

賀清桓順勢站了起來,眉眼低斂着,情緒無法判斷,他聲線低下來,擡手捏了捏顧望的後脖子,“真棒。”

作者有話要說:  賀清桓:玩球是其次,主要是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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