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顧望敲了賀清桓的房間門。
等了那麽幾秒鐘, 顧望聽見門鎖擰開轉動的聲音,賀清桓穿着深藍色的棉質睡衣,不像是酒店的。
顧望微愣了一下,賀清桓這樣看起來要比平時溫和許多, 周身的清冷也被沖淡了許多, 然而顧望在心裏只會驚嘆,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 不管本來面目多黑, 他的外表絕對是讓人無法讨厭也無法生起防備之意的。
按着這兩天賀清桓的态度來看, 顧望以為對方多少又會臨時起意為難一下自己, 但他沒想到, 賀清桓手裏真的拿着他的房卡, 并且在開門後直接遞到了顧望面前。
“謝謝。”顧望身後去接。
房卡是金屬制的,冰冰涼涼, 顧望從賀清桓手裏抽了一下, 沒抽動, 他擡眼不解的看着賀清桓。
賀清桓眉眼在走廊鵝黃色的吸頂燈下顯得溫柔專注, 他的手指越過房卡, 輕輕勾住顧望的, “怎麽謝?”
他看面前的人仿佛石化,重複道,“望望, 你要怎麽謝我?”
就像是被扣住,看似不經意, 實則顧望根本無法從賀清桓手裏抽回手指。
賀清桓的手指捏住顧望食指的指尖輕輕摩挲,帶着難以言說的暧昧。
顧望本身純情,哪裏經得住賀清桓這般逗弄, 不管喜不喜歡,在這種氣氛下,對面的人又是原身一直很喜歡的人,顧望臉唰的一下子就紅了。
他白,臉紅也好看,洇得像朵桃花。
賀清桓看着他,也不想太過分,要松手的時候,電梯那個方向傳來越楓他們幾個說話的聲音。他們三個剛才去樓下超市買零食了,現在回來正好跟賀清桓還有顧望撞上。
深更半夜,顧望站在賀清桓的房間門口,怎麽都覺得不太對勁,兩個人好像也不是那種可以深夜話談的關系。
顧望也知道現在場合不對,他另一只手從衛衣兜裏摸出幾顆糖,胡亂塞到賀清桓的懷裏。
“這樣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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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這是賀清桓第一次遇到有人用糖謝他的。
但這是顧望,顧望就是賀清桓的例外。
“晚安,望望。”賀清桓松開顧望的手,輕笑道。
顧望的房間在走廊盡頭,他拿到房卡後忙不疊地跑了,刷房卡的速度飛快,關門聲音震天響。
越楓正在開果啤,聽到這關門聲,吓了一跳,“我以為我易拉罐炸了!”
他們進了走廊,看見賀清桓靠在牆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越楓走過去,看見他手機拿着幾顆糖,不懂了,“阿桓你不是睡了嗎?你站門口做什麽?”
“還房卡。”
老馬沒明白,“什麽房卡?還誰?”
當時撿到顧望房卡的時候老馬和達達并不在場,他們不知道是正常的。
越楓沒回他,仰着頭在灌酒,老馬注意力被賀清桓手裏那幾顆糖吸引走,“阿桓你哪來的糖?”
賀清桓擡眸淡淡的看着他,“望望給的。”
是幾顆綠色包裝紙的薄荷糖。
達達在旁邊伸長了脖子瞅着賀清桓手心的糖,吶吶道,“這是樓下大廳前臺送給客人的。”
賀清桓看着達達,低喃,“前臺?”
老馬看賀清桓神色不對,掐了達達的腰,達達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經的向他的賀清桓哥哥科普,“是的,就在前臺旁邊那個紙箱子裏,有些客人帶了孩子或者是當客人的要求沒有被滿足時,前臺都會送糖。”
達達安靜,觀察細微,解釋起來仔仔細細,有條有理,生怕賀清桓沒明白他的意思。
老馬看着吸頂燈,只覺得窒息。
越楓嘆了口氣,感慨幸好達達不是他家接班人。
出乎意料的,賀清桓聽完了達達的話後神色如常,他只是嗯了聲,看了幾人一眼,說了聲晚安,直接進房間了。
達達看着被關上的房門,一拍腦門,“我忘了告訴阿桓哥哥了,那個糖一塊錢一顆,批發價更便宜。”
他說完還真準備去拍賀清桓的房門。
“有完沒完,愁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吧?”老馬哀嚎一聲,揪住達達的衣領,跟拎小雞崽似的把人拎走了。
你告訴阿桓,顧望給他的糖,是樓下前臺随便撈的一把,啧,紮人心。
賀清桓回了房間,随手把那幾顆糖扔到了電視櫃上,劃開了微信,上邊是顧望剛剛發過來的消息。
[望望:謝謝。]
賀清桓看着手機屏幕良久,才放下手機,走到電視櫃旁邊,将之前随手扔在上面的糖,又慢慢的一顆一顆撿起來,握在掌心,放到了立在一旁的書包的夾層裏。
總歸是,說不喜歡後第一次送的東西。
清晨,天微亮,顧望是被拍門的聲音吵醒的,他沒有起床氣,但是這麽硬生生的被吵醒誰也高興不起來。
顧望開了門,是沈诏和宋之言兩個勾肩搭背的站在門口,他們倆看起來雖然精神,但眼下有青色,臉也白,一看就是熬了夜的。
“你們通宵了?”顧望讓他們進門,兩人一進去一個倒在了床上,一個倒在了沙發上。
“昨天晚上在網吧裏,我們遇到了一個兄弟,很有意思,我們與他大戰了幾百回合……”沈诏手舞足蹈,他明顯正處于熬夜過後那段短暫的亢奮期。
宋之言打斷他,“诏子你說清楚,是我戰還是你戰,你除了嗷嗷叫你還會什麽?”
宋之言說的是實話,沈诏玩游戲菜,通常都是別人帶着玩,要麽顧望,要麽宋之言,要麽兩人一起帶。
顧望給他們一人倒了杯水,“你們睡吧,睡醒了我們就走。”
沈诏從沙發上跳起來,“走,為什麽要走?不是明天才去學校嗎?”
他看起來很有活力。
顧望朝他笑了笑,“你作業做完了?”
沈诏,“……”
學習對于沈诏無異于索命,在聽到顧望的話之後他整個人仿佛在一剎那被抽幹了精氣,重重的摔在沙發上,翻了個面兒,臉埋在沙發裏,“我能睡到明天麽?”
也就鬧騰了這麽一會兒,三個人都困,前後都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厚重的米白色窗簾外,能聽見悶悶的雨聲。
房間裏光線暗,顧望醒來,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開了床頭櫃上的照明燈,靠在床頭玩手機。
下已經下午一點了,天氣預報顯示暴雨,會連着下三天。
退出了沒有新消息的微信,顧望準備看英文報,手機屏幕的上方正巧就跳出了新的未讀消息。
是賀清桓的,他就發了簡單的兩個字:開門。
顧望,“……”
賀清桓是開了什麽外挂,他怎麽知道自己起床了。
顧望把手機一摁,又準備裝沒看見。
屏幕熄滅之前,賀清桓發過來第二條消息:望望,開門。
他沒像之前那樣,語氣裏透露着威脅和警告,令人不由自護的感到涼意。
顧望聯想到的,是賀清桓昨晚穿着睡衣完全無害溫和的樣子,猶豫了很久,顧望放下手機,掀開被子,輕手輕腳的過去開了門。
他怕驚醒裏面的沈诏和宋之言,也怕他們看見了多想,門就只開了一條縫,露出不到半張臉,幾根翹起的頭發從縫裏伸出來,他眼睛裏還帶着剛睡醒的懵茫。
“你幹什麽?”顧望問,又防備又覺得對方或許不是壞人那糾結的模樣,讓賀清桓想笑,又挺氣。
顧望好像好像在防備你一樣。
昨晚越楓的話突然般在賀清桓腦海裏回響了一遍。
賀清桓垂眸看着顧望,把手裏的東西遞出去,“早餐。”
顧望扒着門的手指不知覺抓了幾下,他眨眨眼睛,拒絕飛快,“我不要,我不喜歡。”
他都不知道是什麽就說不要。
昨晚明明不是這樣的,賀清桓拿着手機的那只手慢悠悠的靠在大腿敲了幾下,眼裏積了薄薄的一層郁色。
還是怕麽?
賀清桓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淺淡的顏色,襯得他氣質溫柔,任誰都無法把他跟那個狠厲的賀家繼承人聯想到一起。
顧望的拒絕也只讓陰郁在他眼裏一閃而過,他擡手抵在門上,耐着性子哄,“你先看看。”
賀清桓太會僞裝,顧望完全無法分辨,他知道要離這個人遠一點,但面前的人總是有辦法又把顧望引回來。
不擇手段。
顧望把門打開了些,從裏面伸出一只手,“給我吧。”
顧望真的是很乖,這點讓賀清桓特別喜歡。
賀清桓把手裏紙袋遞出去的同時,另一只手突然伸進門縫裏捉住顧望的手臂把人拽了出來。
顧望穿着白色短袖,早上剛起床,又懵又軟,被賀清桓拽了出來,還愣了一下。
“怕我?”人完全在自己眼皮底子下了,賀清桓也沒想對人做什麽,他就想看看顧望,偏偏顧望小心翼翼的躲在門後邊。
如果早餐能夠從貓眼塞進去,賀清桓懷疑顧望都不會開門。
顧望心裏都還沒沒完全平複下來,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不怕。”
顧望聰明,他知道面前的人想聽什麽,不然不會問,溫順的樣子卻反而讓賀清桓眼裏郁色更濃。
賀清桓指尖輕撚,手有些癢。
賀清桓伸手想捏顧望的臉。
房間內就傳來沈诏的聲音,“望望,你去哪兒了?”他剛醒,睜開眼沒看見顧望,門又開着,踩着拖鞋就要出來找人。
“早餐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等會就回家了。”他搶在賀清桓反應過來之前從他身前滑了出去,溜進了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紙袋裏的早餐即使密封了,熱氣還是順着紙袋往上,賀清桓卻覺得拎着紙袋的那只手冰涼。
走廊裏置着垃圾桶,賀清桓路過的時候,擡手就把紙袋丢了進去,沒有任何猶豫。
睡一個房間的越楓和老馬扒着門框,越楓誠心誠意的評價,“顧望還是膽子挺大。”
老馬啧啧兩聲,“莫名有點心疼阿桓。”
越楓瞥他一眼,“有什麽好心疼的,顧望遲早會是阿桓的,阿桓什麽性格你不知道?花都得按着他的喜好開,多了一片花瓣都要被扯掉。”
這下老馬說話磕巴了,“那……那喜歡人跟花不一樣吧。”
越楓淡淡的,“沒什麽不一樣,對阿桓來說,都一樣。”
“顧望那孩子怎麽不開竅呢?”老馬拍着大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越楓,“不是不開竅,他之前追過阿桓,阿桓不搭理人家,然後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的了。”
老馬瞠目,“這兩人搞什麽?過家家呢?追過去追過來的。”
越楓一個白眼翻過去,“單身狗嘲笑人家還挺有底氣。”
老馬,“你不一樣?”
越楓,“……”我跟你不一樣,我起碼已經在要微信了,雖然沒要到。
下午的時候,顧大志給顧望打了電話,問他是回家還是明天直接去學校,家裏有親戚要來。
顧望說回,大概四五點就可以到市裏。
外邊大雨磅礴,仍舊茂密蔥郁的森林被雨霧籠罩,來來往往的人即使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也沒見明顯減少。
大廳裏的吊燈光彩熠熠,山莊在這座森林景區裏,仿若黑匣子裏的寶珠。
顧望和沈诏站在門口等宋之言從停車場開車過來。
賀清桓和越楓他們也從大廳出來了,賀清桓背着書包,越楓也是,看樣子也是準備今天走。
他們帶了司機過來,暫時也得先等。
沈诏被越楓看得頭皮發麻,往顧望身後躲,顧望皺眉,看向了越楓。
這下就成了越楓看着顧望了。
之前他看沈诏的時候,賀清桓眼神無波無瀾的看着外邊如注的暴雨,越楓以為他在想事情,現在他就跟顧望對視了不到五秒鐘,賀清桓就側頭看了過來,眼神落在越楓臉上,跟刀子刮似的。
老馬仰着頭,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都看不見。
越楓笑了兩聲,主動向顧望和沈诏打招呼,“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顧望剛想拒絕,沈诏從顧望身後探出頭,“我們有車。”
他話說完,宋之言的車從雨幕裏闖了出來,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大廳門口,顧望撐開傘,想讓沈诏先上車。
沈诏伸手去拉車門,手還沒碰到,車門自己就開了,一個穿着長袖連衣裙的女生從車上跳了下來,直接撲進顧望懷裏,摟住他的脖子,“望望,你想不想我呀?”
顧望愣住,這誰?
顧望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不知道該放哪兒,抱住他的女生揚起了臉,笑靥如花,“望望快說,你想不想我?我走了這麽久,你都不跟我打個電話嗎?”
他大概知道是誰了,宋之言和沈诏昨天才在顧望面前提起她。
顧望把摟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拉下來,又得開始僞裝渣男,淡淡道,“你誰?”
梅麗怔住了,随即不可思議的說道,“我是梅麗啊,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當時他跟顧望正是熱戀期,她卻為了前途出國,結果也沒混出什麽前途,她挺後悔的,畢竟顧望有錢有顏還會哄人,所以又回來了。
但她沒想到,顧望的态度竟然這麽冷漠。
女生傷心的樣子讓來往的人紛紛側目。
旁邊越楓心裏卧槽了一聲,他扭頭跟老馬對視,在對方眼裏也看見了同樣不可置信的表情。
看不出來啊,顧望看着挺乖,其實不顯山不露水呢,他們又去悄悄看賀清桓。
賀清桓離他們幾米遠,撐着一柄黑色的傘,傘下的人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麽異樣,米白柔軟的毛衣甚至讓他看起來顯得溫和親近,但越楓比任何人都了解賀清桓。
阿桓,越生氣,越平靜。
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面只有微微漾起的細微波浪,但在暴風雨來臨之際時,卻能掀翻巨輪。
作者有話要說: 賀清桓:老婆給的糖
顧望:一百塊,一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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