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葉紅忠作為大隊長, 在聽到聲音的時候, 心跳瞬間飙到了兩百八。

他如同箭一樣, 刷的一聲沖了出去。

只留下葉家的人, 面面相觑。

想看熱鬧的幾房兒媳婦,也跟着沖了出去。

葉魚沒想着事情會和自己有關, 她老老實實的從小背簍裏面抽出了十多個又大~又粗的竹筍, 單獨裝了起來, 招呼,“奶奶, 我們上山挖筍的工具, 都是老根叔借我們的, 我去把這些竹筍給老根叔送過去”

“欠人情是要還!”周秀英一愣, 說, “我跟你一起去!”

他們一出來,好家夥兒。

就瞧着蔣秀麗拽着老根叔的袖子, 正在往葉紅忠身上撲,邊撲邊嚷嚷, “大夥兒都到齊了,你們來評評理啊, 老根叔這事做的地道不地道?我們家孩子去隊屋借個工具, 老根叔這人不說給我們孩子拿好工具就不說了, 他還專門挑着壞的拿,故意給葉家的孩子們拿最好的工具不說,還單獨給葉魚拿了一個小鋤頭, 那小鋤頭可好了,可不比大人的差。”

她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故意,“葉家孩子是大隊長家的親戚,老根叔巴結,我們這口氣就忍了,誰讓我們不是隊長家親戚呢!這也就算了,可是他如今,還把我娃給扣在了隊屋,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黑心的人啊!”

蔣秀麗這話一說,現場的社員,立馬炸了。

這當大隊長家親戚,還有這種好事,連帶着工具都給好的。

那他們不是隊長家親戚,那豈不是全部用壞的工具了?

這哪裏行?

大家夥兒紛紛議論了起來:

“不能吧?我記得老根叔這人,挺老實憨厚的啊!”

“那可說不好,老根叔為了保住看隊屋的工分,想要巴結隊長家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不是,難怪我說,之前我去地裏面幹活的時候,那工具就用的不利索!”

這話越說越離譜。

說到最後,就成了葉家人十惡不赦了。

葉紅忠皺着眉頭,揮手,“都安靜!”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葉紅忠掃了一眼衆人,問,“老根叔,你來說!”

老根叔光棍了一輩子,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嘴笨,一遇到人多的場景就結巴。

這不!

葉紅忠問他了,他老臉頓時漲的通紅,“我、我我沒、沒有——”

“你看!他就是心虛,心虛的結巴!”蔣秀麗抻着脖子,一臉的冷笑,“他不心虛,倒是說啊??半天都蹦不出來一個字!我家曉茹和曉偉,難道沒被你扣着啊???你沒給葉魚單獨的小鋤頭啊??”

她一把拽過還有些狼狽的夏曉茹和夏曉偉,“你們瞅瞅,你們瞅瞅,我家孩子都多慘了,老根叔還把孩子給扣在了隊屋,要不是到了飯點,孩子們沒回來了,我還真不知道,老實憨厚的老根叔都做出這種事情!”

老根叔急的滿頭大汗,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葉紅忠沒法子,皺着眉頭,看向葉魚,“想想,你來說!”

“老根叔給你單獨拿工具了沒??”

葉魚遲疑的點頭,“拿了!”

“你們看,你們看!”蔣秀麗仿佛一下子抓到了大把柄,“我就說這老根叔為人奸不說,還特意去巴結葉家,給葉魚這孩子拿好工具,給我家兩個孩子拿壞的,害的我家孩子什麽都沒挖到不說,還遇到了野豬,要是有個趁手的工具,指不定就能抓着野豬了,孩子們更不會受傷了!”

大夥兒一聽,抓到野豬啊!

那不曉得有多少肉咧!

紛紛的流口水起來。

但是在瞧着,夏曉茹和夏曉偉兩人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連帶着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瞧着孩子們可憐的,這樣一對比,越發指責的看着葉魚和老根叔。

“我們拿的是老根叔自己的工具,老根叔沒有徇私。”葉魚放下了小背簍解釋,“我們先前去隊屋拿工具,我和哥哥們先進去的,老根叔也是先拿給我們工具的,可是夏曉茹他們一進來,就搶走了我們的工具!”

“老根叔為了補償我們,所以把自己壓箱底的工具給拿出來了!”她把小鋤頭遞了出去,怯生生地解釋,“這就是老根叔自己的工具,不是大隊的工具!”

大夥兒一聽,有些懵了。

怎麽?

這裏面還這麽繞啊?

蔣秀麗也是不相信,“怎麽可能?老根叔一個老光棍,窮的婆娘都娶不起,哪裏來的工具,還不是大隊的工具!”

葉魚不想搭理她,反而對着葉紅衛說道,“大伯,咱們大隊的工具,都是有記號的吧?”

她這話一說。

剛放工的社員們,就低頭看了下自己手裏的工具,還別說,上面真有記號,記的有數字,他連連說道,“有有有,我這上面寫了一個二字!”

有一個人開頭了,其他人也分別看了起來。

還別說,他們大隊的每一個工具,上面都有标記。

葉魚把手裏的小鋤頭遞了出去,輕聲說道,“你們看,這個上面就沒有!”

“還真是!什麽都沒有!”

“我想起來了,當年老根叔不是攢了幾個月的錢,想要給他那未來的孩子打一個小工具嗎?可不就是這個嗎?”張滿囤一說,大夥兒都想起來了。

老根叔一個勁兒的點頭,情緒也好了很多,“我沒——使壞!”

他沒使壞,那誰使壞了??

大夥兒齊刷刷的譴責的看向蔣秀麗,蔣秀麗脖子一梗,振振有詞,“工具是他自己的,那他憑啥扣了我孩子啊??”

“我孩子上山本來就遭了大罪了,他還扣着,這是安了啥心啊?”蔣秀麗心裏本來就憋屈,自己男人被降職,又罰了一筆錢,家裏日子緊巴巴的。

原以為自家閨女巴結上了城裏娃娃是天大的好事呢!

結果,好事沒看到,自家娃娃還差點被老根叔給扣了下去。

這哪裏得了啊!

老根叔指着夏曉茹和夏曉偉,“他們——他們弄——弄壞了——”

大夥兒沒聽懂。

葉魚卻是聽懂了的,她跟在老根叔後邊,小聲解釋:

“夏曉茹和趙明遠借的鋤頭,弄壞了,老根叔留着他們賠隊裏面的工具!”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

為啥老根叔要把夏曉茹和夏曉偉兩人扣下了。

這弄壞東西要賠啊!

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像是欠債還錢一樣。

更何況,這鋤頭是公家的東西,弄壞了更要賠。

要不損壞的就是他們的利益了,一時之間,大家夥兒的畫風都變了。

目光灼灼的盯着夏曉茹看,大有你敢不賠,我們就跟你鬧下去的架勢。

夏曉茹就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去老根叔那裏,被人扣下的場景,如同公開處刑一樣,丢臉又難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怎麽不早說,幹嘛讓小姨誤會我和老根叔!”葉魚攥着小拳頭,不高興地說道,“要不是我們知道事情經過,老根叔差點被你們冤枉死了!”

不止是她,連帶着葉家人都要被冠上一個裙帶關系,至于葉紅忠這個大隊長更是要被衆人加上一個徇私枉法的頭銜。

這個後果,夏曉茹到底知不知道??

還是說,她本來就知道,而是故意這般做的?

老根叔啊啊的點頭,“就是、城裏娃娃走了——你不能走——”

這意思就是,工具是你和趙明遠借的,如今趙明遠離開了,但是你夏曉茹還在這裏。

夏曉茹哭的梨花帶雨,重複,“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葉魚小聲問道,“那工具呢?”

夏曉茹忍着屈辱,硬着頭皮上,“壞了,被野豬追趕的時候,不知道丢在了哪裏。”

“丢了工具,難道不該賠嗎?”葉魚緊跟着反問。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夏曉茹又開始重複這句話,她哭的好看極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只是,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鄉下老實巴交的漢子和大字不識一個的婦女們,對于這種哭樣,他們是沒半點心疼的。

他們只是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吃飯的家夥兒沒了。

這個時候,大家夥看着夏曉茹的目光也徹底變了。

這孩子不止耍賴,還心黑啊!

大夥兒都有些生氣,這是把他們當猴耍呢!

工具已經壞了。

對于鄉下人來說,這工具就是他們吃飯的家夥兒,吃飯的家夥兒壞了,能不氣嗎??

“不行,就算是不是故意的,也要賠!”

“就是,公家的東西,又不是你自己家的,随便帶人就來借東西,借了壞了不說,你們還惡人先告狀,哪有這麽不要臉的東西?”說這話的是王喇叭,她和蔣秀麗是死對頭。

蔣秀麗是大人,臉皮厚,倒是無所謂,但是夏曉茹就不一樣了,到底是小姑娘,聽到人這樣罵她,眼淚刷刷的往下掉,“我賠!!”

淚水蜇在被刮破的臉上,那傷口火辣辣的疼。

“賠什麽賠??你家有金山銀山啊??”蔣秀麗立馬火了,抓着夏曉茹的頭發,就是一陣褥着,“你們是為了那城裏的娃娃才會上山的,去把那城裏娃娃叫過來人,讓他賠!”

“這跟我們家沒有半毛錢關系!!!”

夏曉茹哪裏會把趙明遠叫過來,她頓時不吭氣了,只是疼的一個勁兒的掉眼淚。

夏曉茹捂着胸口,看着大夥兒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着她,她不明白,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她明明只是想幫明遠哥哥找到野竹筍林而已,可以野竹筍林卻被葉魚得了去。

而這工具,她明明只是想讓葉魚幫他們背個黑鍋而已,以前這種事情都很順利的啊!

怎麽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和她夢中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越想眼淚掉的越厲害。

心裏也越發難受。

“你們怎麽和城裏娃娃去扯,這是你們夏家的事情,現在,你們先去賠給大隊的五塊錢拿出來,不然以後,夏家甭想在隊屋借到任何工具了!”葉紅衛皺着眉毛說道。

去隊屋借不到工具那可不成,哪怕是夏家也是要種地的,不種地,怎麽吃飯??

蔣秀麗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夏曉茹,只覺得她生的就是個讨債鬼,氣死人了,她罵罵咧咧,“還不給錢??”

夏曉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

“我沒錢!”

“少來!我看着了,那城裏的娃娃給了你一張大團結!”

這下,大家看着夏曉茹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其他的含義,這非親非故,非獎勵非賠償的,人家一個男娃子憑啥給你錢花啊??

夏曉茹從來不知道,她媽的一張嘴能壞到這個地步,她媽到底知不知道,她将來還是要嫁人的啊!

只是,大家都虎視眈眈的逼着她賠錢。

夏曉茹沒法子,只能從兜裏面摸出了五塊錢遞了出去,忍着屈辱和心疼:

“我賠!!!”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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