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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笑在這裏和小圓說話,一邊張晉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觑個空拽過莫一笑,伸手就去摸他額頭:“沒發燒啊。”

“張哥!男人頭不能随便摸。”莫一笑很嚴肅地說,“會把福氣帶走的。”

“嗨,那是迷信,純屬歪門邪道。”張晉不管這個,一臉稀奇地橫看豎看,“我說少爺啊,您這是吃啥仙丹了?怎麽一晚上就跟被灌頂了似的,開竅了?”

莫一笑懵圈:“我這還沒開始演戲呢,你就知道我開竅了?”

“誰跟你說演技了,我說為人處世!為人!懂不?”張晉可欣慰了,一巴掌又一巴掌糊在莫一笑肩膀上,“咱也不是沒跟你說過別那麽傲氣,把你那小少爺脾氣收一收、收一收,就是不聽啊!這回不管你能不能在這一行堅持下去,這性子可算是扳過來了,哎……”

莫一笑被張晉的巴掌拍得生疼,心裏卻一熱。他上輩子經歷過兩個經紀人,第一個在他紅了之後作妖,被他使法子弄走了,第二個公事公辦,除了行程、規劃,半個字都不帶和他多說的。他又是個孤兒,從小沒體會過父母疼愛兄弟照拂,這時候看着張晉一臉欣慰,心裏頭一酸,真是羨慕極了原主。

——這麽個掏心掏肺的經紀人,再加上記憶裏不算親昵可是也一直挂記他的家人,還有什麽不知足?不就是被黑不就是被罵嗎?提升自己或者換個行當怎麽不行了?居然借酒澆愁把自己澆死了!

莫一笑看着張晉激動的表情,這一刻對這個世界才算是有了真實感。他開始喜歡這裏了。

“張哥,您放心,我以後一定讓您覺得,您花在我身上的心思都沒白花!”

莫一笑是以華夏金磚獎影帝的身份鄭重承諾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認真。但張晉哪裏知道面前這人的想法,又是一伸手胡嚕在他頭發上:“少哄我了!你能自己吃飽飯,不天天愁眉不展的我就燒高香了——得得,那邊那個化妝的小姑娘好像是叫你,你過去看看。”

莫一笑也沒多說,依言走向化妝師。有些事情現在說出來也只會被當成異想天開的——這個世界的獎項那麽多,他可是準備每個影帝都拿一遍的。

“莫少爺,您過來。”所謂化妝的“小姑娘”一開口,莫一笑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毛——這可不是什麽姑娘,但也不能怪張晉的眼神,畢竟,要是不說話,誰能發現這是個男人?但他也沒在意這點事情,只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叫我一笑就好。”

化妝師手上頓了頓,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再開口時也不再叫“少爺”:“你要演的是皇長亭的屍體,一具皇帝的屍體,所以裝飾少不了,我得打扮你半個小時,你可能要多忍耐一下。”

半個小時?

莫一笑差點沒吓着——不是太長,是太短,古裝修仙片,皇帝的屍體,這還不得一身琳琅滿目?半個小時就能解決?好在他想起來這時代科技發達,有機器人的幫忙,化妝想必簡便不少。

他好脾氣地沖化妝師露出一個笑容:“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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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笑生得極好,眉形眼型都好看到不需要妝點就足夠出色,這時候和和氣氣一笑,原本出色到鋒銳的五官溫柔起來,将那份出挑到突兀的感覺一下子抹消了。

這倒不是說他變得沒那麽好看了,只是原本棱角分明、固然耀眼卻也多少讓人覺得不易接近,再加上原主一路固執,作得頭破血流,氣息顯得尖銳又有些陰郁。而莫一笑,別的不說,在娛樂圈這麽些年,性子是全都打磨好了得,不說人見人愛,好歹八面玲珑,笑容更是原先的公司精心訓練過的,什麽場合什麽表情,那都了然于心。

這時候他有意讓別人對“莫一笑”這個人改觀,自然在表情上上心。尤其這可是化妝師,再天生麗質的演員,得罪了化妝師,也別想出彩。這一位,從開始那一聲不陰不陽的“少爺”就聽出對莫一笑有意見。

莫一笑想着,哪怕不能把人的想法扭轉過來,至少讓他這時候心氣兒順一點,哪怕是個屍體,也得畫出個好看的屍體不是?

化妝師抿着嘴唇,眼底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驚豔:這個脾氣不怎麽樣的莫少爺……好好說話的時候,還真是好看得讓人血槽都空了。為什麽以前幾次碰面,看他就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呢?今天一見……

感覺卻全然不同了。

長得如此出色的人帶着笑容站在你面前說“辛苦了”……他嘴上不說,但心裏對于莫一笑這種人素來不待見。但今天,面前這人這麽笑一笑,他竟然連不滿和鄙夷都煙消雲散了。

憋了半天,化妝師抿着嘴将莫一笑往座位上一推,聲音不知不覺柔化了幾分:“你耐心坐着不要動,我給你上妝。”

“好,謝謝。”莫一笑聞言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來。

上輩子有人分析過,莫一笑笑起來很有特色,就像是被拉長了的慢鏡頭,先是眼匝肌,然後眉目,再之後才到唇角,給人的感覺就是,這人是從眼睛裏笑出來的,特別真誠。

有人說,這就是莫一笑具有感染力的核心秘訣,他能夠用最細微的表情打動你。

這個當然是仁者見仁,但不管怎麽說,确實,當化妝師再鏡子裏看到這容貌堪稱“明豔”——哪怕這詞不怎麽适合男人,但用在他身上就是說不出得貼切——的青年緩緩微笑起來的樣子,眼前幾乎一陣恍惚,呆呆地停下了手裏的活。直到鏡子裏那鮮妍的少年眨眨眼睛才反應了過來,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心裏卻幾乎是嗷嗷直叫——

想他一個天然gay,閱男無數說不上,但混這個圈子也是經驗豐富了,竟然就這麽簡簡單單被一個笑容電到了!!!

要不是自己早有了恩愛的男友,他一準出手勾一勾試試!簡直……太tm誘人了!是那種,哪怕不知道對方是直是彎,就沖動地想和他在一起試試的那種勾人!

莫一笑可不知道化妝師心裏在想什麽,他只是感受到對方溫和親近起來的态度,心下滿意,旋即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心裏盤算着怎麽破局。

如今他演一具屍體,就算再如何有演技也發揮不出來,這簡直是死局。而更糟糕的是,鑒于原主的名聲,他也不可能接到其他有質量的劇本,也就是說,他必須争取到李導的好感,在這部片子裏加戲是不太可能了,但推薦到別的劇組卻很有希望。

當然,憑借“莫一笑”的家世,或許他再軟磨硬泡以死相逼一番,還是能得到其他機會的。但先不說原主已經讓家裏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就說莫一笑自己……他也不願意求助原主的親人。

雖然這個身體硬件條件和背景極好,但作為一個突然接手這個身體人生的人,他一方面對于這個突然的身份不适應,另一方面……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原主的親人。自己占據了這具身體卻不代表他就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親人給予原身的關愛。

哪怕“莫一笑”一年多以來一直處于一種“被放養”的狀态,和家裏沒有聯系,但是看看李導對他的态度,看看原主這麽臭名昭着都沒什麽人落井下石的處境,甚至看看忠心耿耿沒有改換門庭的經紀人……作為一個混跡娛樂圈多年的人,莫一笑如何不知道這是原主的家人在背後起了作用?

或許,“莫一笑”的父母兄姐,只是希望這個任性的幺子懂得世态炎涼,或者知難而退,或者自我改變。但無論他們希望的是什麽,他們都還是愛着這個在圈裏名聲不佳的青年的。這份愛,對于一個接手原主人生的人來說,太沉重了。

他不能告訴原主的家人——我不是你們的兒子/弟弟,那只會被當成胡言亂語或者任性妄為。但他同樣也無法心安理得地利用原主家人賦予的親情,讓他對父母或者兄姐撒嬌還是撒潑,要一個機會,這都顯然不可接受。

也許總有一天他能夠慢慢說服自己,和原本的“莫一笑”徹底融為一體,但至少現在,他無法去面對原主的家人,只能學着原主的樣子與他們不聯絡。

……

莫一笑腦子裏念頭亂七八糟轉了一通,最後的結論就一個——

他不能去抱“原主”家裏人大腿,又沒有別的機遇,那麽就只能在這出戲裏好好表現,讓李導發覺他的變化,給他一個機會!

莫一笑閉着眼睛心裏盤算着,忽然就聽到給自己化妝的化妝師一聲驚呼,緊接着頭頂一涼,有什麽液體順着頭發滑下來,打在臉上,冰涼而粘膩。

莫一笑眉心一擰,睜開眼。

他在化妝師手裏細細處理好的繁複發髻浸了水,厚重冰冷,一下子濕噠噠歪了下來,幾縷頭發貼在了臉頰上。妝容倒是防水的,可這液體顯然不是純粹的水,黏糊糊的,似乎是果汁,他伸手一抹,指尖上沾染淺淡的紫色,分明是有顏色的。

這一下,化妝師辛苦半個鐘頭的成果算是全毀了,而從時間上算,下一場就有屍體的出現,莫一笑卻是趕不及了。

他緩緩捏緊手指,擡眼去看。

一道人影正橫在他椅子斜前邊,見莫一笑看過來,那人露出一副一看就毫無誠意、眼底還透着一絲惡意的笑容:“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一笑,手滑,手滑,我給你擦擦?”這人手裏拿着半瓶紫色的飲料,莫一笑伸手抹了一把臉,黏糊糊的液體帶着點葡萄的香氣。不用問,自己被淋的液體就是這瓶葡萄飲料了。

莫一笑還沒回應,化妝師已經忍不住開口了,聲音裏透着一股咬牙切齒:“手滑?我們這兒在角落裏化妝,您手滑就算了,興致也挺好啊!晃晃悠悠能晃到這兒來!還剛好就手滑了一下——怎麽就這麽寸呢?”

“卓平你吵吵嚷嚷的幹什麽?”跟在那人後面、助理模樣的青年不高興了,明明是他們的飲料潑在人頭上,卻活像是被人得罪了一樣,聲音裏一股子讓莫一笑犯惡心的高傲,“許哥也道歉了!你這兒還不依不饒了!誰沒點不小心的時候!”

“不小心?!能這麽特意地‘不小心’到這兒來真不容易!我可是畫了半個小時馬上就要給他畫好了!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

“卓平。”莫一笑冷不丁開口,手指仔仔細細擦幹淨臉上和脖子上的液體,打斷了化妝師炮仗一樣一連串的抱怨——莫一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名字,“我和路堯是老同學了。”

他話是對化妝師卓平說,眼睛卻一直看着手裏拿着飲料的男人。

卓平的氣惱被他出言打斷,一口氣憋在胸腔上不來,眼睛轉向莫一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而那個助理一怔,旋即就是一臉得意洋洋,眼角都流出不屑來。

——在他們看來,莫一笑聲音這麽平靜,話裏又說到“老同學”,肯定是要把這事兒揭過了。

不揭過難道還能吵吵起來嗎?

——這個人,許路堯,可是這部片子的男三,對上莫家不在背後支持、渾身是黑料、這部片子裏只演一具屍體的莫一笑,誰占上風一目了然。

只是以前只聽說這莫一笑不知天高地厚,明明跟圈子裏混但是又沒實力又有種不合時宜的清高,現在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圈子裏人情冷暖打磨過了,非但看不出傲氣來,反而慫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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