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這個劇最大的咖亞爾曼一開口，話題的方向頓時轉移了。

原本記者們都盯着莫一笑和西絲麗雅的矛盾，或者質疑莫一笑的能力，但這一下，就成為“扒一扒某位小花旦的那張欠嘴”，以及“曾經你愛答不理今天高攀不起的那些藝人”。

但總之，導演想要抹平演員不合的傳聞的目的算是達到，而且幹這事兒的是亞爾曼，他也沒說什麽，等記者一走就哈哈笑着招呼劇務的人準備道具。

而西絲麗雅顯然就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她蹬着高跟鞋，臉色鐵青地大步走到亞爾曼面前：“貝克，你這算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不過是看你挑事看不過去罷了。”金發的男人雙手插兜，表情悠然，“要開拍了，先不聊了？”

“好，你很好！護着那種沒價值的人跟我對着幹？貝克影帝，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愛多管閑事了！”西絲麗雅妩媚的臉孔因為怒意顯得有些扭曲。

亞爾曼淡笑了一聲：“西絲麗雅，你最好還是改改你的脾氣，別這麽沖動易怒。”他伸手摟了一把自己的頭發，讓那耀眼的金色愈發桀骜起來：“——就當是，一個前輩給你的忠告好了。”

“那真是謝謝了，好心教導我這個入行十幾年的後輩。”西絲麗雅諷刺地看了亞爾曼一眼，旋即目光不屑地轉向莫一笑，“就不知道你護着的這個新人，有沒有本事坐到我這個地位。”

她短暫地嗤笑了一聲，轉頭不耐煩地招呼了一聲助理“快點！我的水呢！”，然後回過身昂着頭，踏着高跟鞋咔咔地走向化妝間了。

“貝克，謝謝你。”莫一笑有些抱歉地靠近金發的男人，“謝謝你的援手，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少年白皙的臉上帶着一絲歉疚，落在某些人眼裏，這張精致細膩的臉孔顯得愈發惹人生憐。

“舉手之勞而已。”男人給了他一個帥氣的笑容，湛藍的眼睛一眨，電力十足，“莫這麽可愛的孩子，我可不忍心你被那種女人欺負。”

低啞寵溺的聲音聽得莫一笑滿身不自在。這大概是新洲星團的風氣更開放吧，他暗暗想着，忽略掉對方的眼神，只誠懇道：“但這真的太麻煩您了，您也說巴特萊小姐的脾氣……，我不希望您被我拖下水……”

“哈哈，不用這麽擔心，寶貝。西絲麗雅入圈十幾年，有點聲色也不過是三五年的功夫，一個像樣的獎也沒有。她奈何不了我。”亞爾曼湊近莫一笑，手指親昵地揉了揉少年的劉海，“什麽麻不麻煩，為可愛的小美人服務是我的榮幸。”

莫一笑的瞳孔一縮，立刻不着痕跡地退了兩步，閃開了對方的手：“華國人講究無功不受祿，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還是不用了。”

——莫一笑是gay，但因為原先所處的時空對性向問題比較保守，所以一直藏在心裏不敢說，現實中也沒有真的談過戀愛或是追求過別人，所以有些事情不是很敏感。但亞爾曼的這個态度他再看不出問題就是真的傻白甜了。

Advertisement

荷爾蒙都快灑出一火車了，這恐怕不是什麽國際友人的好心相助，而是一場約炮或者追求。

但很抱歉，他雖然感激面前的人的幫忙，但對他并無這種好感。他傾向于固定的戀人，所以短暫的肉體歡愉敬謝不敏，而對方一身風流的氣質也不是他期待的戀人。

“哦，親愛的你這可就傷我的心了……”亞爾曼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奧利弗的大嗓門就已經響起：“亞爾曼，西絲麗雅！第一幕戲準備！”

“好吧。”亞爾曼把話吞下去，對莫一笑眨着眼睛攤攤手，“我先過去了，莫你也準備化妝吧，再下一場就是我們了。”

莫一笑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沉重。

這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機會，只能成功不許失敗。但偏偏劇組裏的重要人物目前看來很難真的和睦相處。女一號因為兩人角色設定的關系對自己有敵意，被亞爾曼下了面子恐怕不會報複到人家影帝身上，而是針對自己。

似乎站在自己這邊的男一號，亞爾曼·貝克倒是很有分量，所有演員裏最有地位的存在。但他似乎對于自己有那方面的性趣，明确回絕之後是繼續幫忙、袖手旁觀還是“因愛生恨”誰也不知道……

而奧利弗導演，他雖然給了自己機會也十分追求影片質量，但作為一個商業片的導演，重視利益是肯定的。如果自己和小花旦沖突，在不影響電影效果的前提下，他幾乎肯定不會站在自己這邊。但西絲麗雅脾氣直白霸道還能紅，必然深谙劇組規則，比如柿子挑軟的捏，又比如，她的演技也是不錯的。所以指望她在這樣的問題上犯錯并不現實。

莫一笑深深地吐了口氣，心裏有些陰霾。

開場戲是男女主的初遇，難度不高，為了一遍過取個好彩頭。盡管這部戲裏女主的戲份還不如男三號，但她畢竟是名義上的女主角，第一幕戲由她和男主角來正好。

莫一笑坐在片場的凳子上默默看着，男女主之間的感情比較類似于歡喜冤家，算是這部充滿逃亡、掙紮、反叛、沉重的影片中不多的輕快亮色，女主确實形象不豐滿，重要性不夠，但若是演好了其實也很讨巧。

女主角奧萊娜是凡森所在公國的大公之女，性格活潑，天真不谙世事，為反抗家族安排的聯姻而帶着侍女躲到鄉下，結果發現了饑困交之下闖入她的莊園的男主凡森。善良的奧萊娜見聽凡森說他是被匪徒搶劫，又見他樣子可憐，就收留他當個仆人。但其實凡森是在密謀反叛大業時被人告密，為了保護自己的兄弟們獨自開着蒸汽坦克（……）引開追兵，但因為蒸汽坦克這時候剛剛被男三——被當成瘋子的天才科學家研發出來，速度還很慢，甚至不如馬快，凡森逃得很狼狽，要不是坦克血厚早就被幹掉了，直到憑借坦克橫沖直撞的能力把騎着馬的追兵甩下，這才僥幸脫身。

支撐蒸汽坦克的煤耗盡了，凡森不得已抛下坦克徒步而行，走了将近一天才終于看到了人煙，就是女主鄉下的莊園和周圍給女主工作耕田的奴隸家。

這段劇情對于莫一笑這個了解歷史的人來說簡直槽點多到炸裂，但人家劇本這麽寫導演這麽拍他一個渣渣能幹嘛？只能忍住吐槽的沖動默默看着。

為了第一幕戲一遍過，這段劇情自然難度不高。飾演奧萊娜的西絲麗雅坐在橘子樹上摘桔子，扔給樹下的侍女，這時侍女一聲驚呼，發現有人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她們的莊園。奧萊娜有些害怕，想要從樹上下來，卻偏偏裙子被勾住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渾身髒亂的男人靠近。侍女吓得含着淚擋在樹前，阻止那人靠近她們家小姐。然後就見那個髒亂不掩英氣的男人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別怕，我不是壞人，是我途中被土匪搶了財物馬匹，走了一日才找到有人的地方，就是這裏。不知道貴府主人是誰？能不能請求他給我一點水和面包？我願做工償還。”

“好，卡！很順利，很順利！”奧利弗一臉滿意，“第一幕過！休息一下。”

莫一笑站在人群中配合地鼓掌，就看奧利弗轉過頭沖他招手。

“亞爾曼，一笑！下一幕就是你們了，好好幹，沒問題吧？”

“嗯，我會盡全力的。”莫一笑彎着眼睛笑道。

奧利弗希望有個好開端，所以莫一笑和亞爾曼這幕戲正是莫一笑那天試鏡的段落。莫一笑對此也是滿意，那個試鏡片段被放在星網上後雖然大部分人都相信奧利弗的選擇，但也不是沒有人質疑他不過是有個“無實物表演”的噱頭，真正到了片場人一多、對手戲的演員氣場一放出來就慫。現在真刀真槍把這幕演出來，他就能證明自己的水平了。

卓是一個風塵中人，他年輕，他美麗，但剛遇到凡森時，那種美麗帶着腐朽糜爛的氣息，如同黑色的荼蘼，而本性中一息尚存的善良與美德被深藏在心裏。

“……我的天，莫……”

化妝師生指甲猩紅的手誇張地捂上了嘴巴，表情如同做夢一般：“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美人出自我的手下！”

“嗯？”莫一笑本來在閉目養神，心裏默默預演着待會兒的場景，聽到化妝師夢呓般的輕呼才睜開眼看向鏡子。

鏡中的少年原本栗色的柔軟短發已被染成烏黑，精致的臉容被化妝品修飾塗抹，由原先健康的白皙變成了蒼白，圓溜溜的眼睛被拉長，眼尾上翹，鼻尖上可愛的一點小痣化妝師猶豫良久還是沒有蓋掉，反而微微加強了一點，粉嫩的嘴唇染成不健康的暗紫色，雙頰也染上了病态的嫣紅。

這個人，一看上去，氣色很糟糕，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否認他的美麗。

那種中性的、骨子裏妖嬈的、如同開碎了的花朵一樣的美麗。

然而化妝師皺起了眉：“不對，不對，你一睜開眼就有哪裏不對了。是什麽呢？”

明明剛剛看着非常完美，阖着雙目的美人，怎麽張開眼睛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莫一笑聽着化妝師困惑的低語，往鏡子裏看了看，裏面的美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即便被拉長眼尾、戴上美瞳，裝飾得妖嬈妩媚，但還是有一種清淩淩的氣息。

他心下了然，微微閉了下眼睑，然後張開，輕聲問：“這樣呢？”

“對！對！就是這種感覺！脆弱糜爛讓人想要摧毀的東方寶貝！哦，上帝，我真是愛死你了！”化妝師驚呼着，伸出雙手，看樣子是想捧莫一笑的臉。

“嘿。謝謝。”莫一笑今天經歷過被人摸劉海，自然不會像原來那樣毫無防備，一笑之下閃身躲過，轉身向外面走去，還不忘回頭給化妝師禦姐一個俏皮的wink，“上帝一定會接收到你的愛意的，辛苦啦。”

“啊啊啊啊啊好可愛！”化妝師抱着腦袋尖叫起來，完全忘記了，明明方才還是妩媚的模樣，為什麽一瞬間這個年輕的男孩就又變成了調皮的鄰家弟弟。

莫一笑輕笑着搖搖頭，收斂表情調整眼神，幾乎是轉瞬間，步入奧利弗導演視線的，就已經是一個誘人單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