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逃奴》的首映禮在優羅國的首都那不勒斯星。奧利弗似乎很迷信零點這個時間,所以讓電影在這個時間全星際同步首映。
卡洛兒用輕微顫動的蒼白手指整理了一下她柔軟而雪白的頭發,一雙有一點渾濁、讓人幾乎無法聯想到她年輕時美麗的祖母綠色眼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熒幕。對已經兩百歲的她來說,全息模式未免太刺激了,還是看這種二維的電影比較好。
“……但願真的像那小子說的一樣出色。”
蒼老的婦人從喉嚨裏咕哝了一聲,滿是皺紋的臉顯得很嚴肅。
她穿着天鵝絨的及踝長裙,肩上搭着蘇格蘭羊毛的披巾——鬼知道什麽是蘇格蘭羊毛!看在上帝的份上,這種古地球的用詞根本毫無意義,讓人完全無法判斷産地,但那些無良的商家還是喜歡用這些詞,似乎能把格調拉高似的。她很美麗,那是一種歲月沉澱過的優雅,即便如今她的臉皺巴巴的,人們依然願意親吻這張蒼老的面孔,并且心懷敬意。
一百多年前,這曾是星際裏最美的面孔之一。
而她的偉大之處在于,她從不甘心做一個美人。她剪短頭發,扮演吸毒到脫形的瘾君子;她在最美好的年華挑戰扮演一個狡詐而吝啬的老妪;她演過乞丐,演過妓女,演過精神病人,也演過狂熱的納粹分子。而在一百五十多歲宣告息影後,她又到高等學院進修,得到了三個不同的電影專業學位。
現在,她是星際最有名的影評人之一。人們都愛她。老年人提起她,會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張滿是膠原蛋白的臉孔;中年人提起她,會想到那長長一串的獎項名單;年輕人提起她,總是津津樂道于這位曾祖母級的人物辛辣犀利的影評,那裏面的網絡用語和俏皮話讓人難以相信出自一位老奶奶之手。
而現在,她正專心地盯着電影院的幕布,眼睛炯炯有神,腦子裏想着那個叫奧利弗的小孩(是的,在她面前,奧利弗也只能是個孩子了)帶着香槟拜訪她時說的話。
“雖然這樣誇贊我自己拍攝的作品似乎很自戀,但親愛的卡洛兒,請您相信這是一部值得一看的作品。——我自認為我的拍攝手法和敘事能力比之我之前的作品更進一步,但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裏會有一個令您眼前一亮的角色。他太出色,以至于後期剪輯的時候我不得不和副導演他們争論不休,總覺得剪掉一個鏡頭都是一種損失。”
這讓她有些期待——但假如這小子敢騙她的話!她絕對會在以她自己命名的影評專欄上把他批判得狗血淋頭!
慘叫和鞭子抽打在身上的聲音響起。卡洛兒動了動身體,看得更為專注。
一個特寫,亞爾曼滿是血污的臉顯得猙獰,但卻只是恐懼和疼痛造成的扭曲,沒有仇恨與憤怒——因為他是奴隸,他甚至不懂得如何仇恨和憤怒。
貝克的演技還是不錯的,這部戲至少有了質量保證。
卡洛兒想着,看着一身奴隸裝束的凡森因為養死了主人的馬,被牛皮鞭子鞭笞着,懲罰他的人是主人的雇傭工,同樣是下層,但至少有自由人的身份,因此可以肆意地嘲笑和虐待凡森。
凡森變得皮開肉綻,而鏡頭慢慢拉遠,由近景切到宏觀的景象。奴隸們被抽打着幹着活兒,喂馬的、倒泔水的、打鐵的……不一而足。有衣着鮮亮的男女被上好的純白色皮草包裹着,彼此歡笑着從遠處走來,嘴裏念叨着誰的馬更好。他們身後,與凡森一般裝束的人彎着腰,謙卑地牽着馬。
Advertisement
身旁其他的觀衆看得屏息凝神,作為專業人士的卡洛兒卻一直用犀利的目光看着這一幕幕,腦子裏飛速劃過構景、故事線的敘述方式,甚至,她能夠在大腦裏同步将那些場景分鏡的草圖輕而易舉地勾勒出來。盡管她已有兩百歲,但她自信她的腦子像剛淬煉出的劍一樣鋒利。
凡森被關進了狹小的馬廄裏,看守他的人卻貪杯喝得酩酊大醉。沒有關好的栅欄縫隙在夜色中透出一點微光,好像一線誘人的希望那樣。凡森悄悄地吞了口唾沫,骨子裏的、作為奴隸所不敢觸及的、一直被壓抑的對自由的渴望瘋了一樣地滋長。
他終于選擇逃跑。
卡洛兒伸手揉了揉眉心,年紀大了,到底精力有些不濟。她得說奧利弗那小子的鏡頭語言确實有長進,表現力似乎更強,對光的運用比起上一部那個……那個什麽來着?好多了。但她看得卻有些不耐煩,或者說失望。
貝克,這個年輕人是不是被影帝的榮譽晃花了他可憐的小腦袋?這小子上一部電影《星際爆炸》就讓她覺得有些預感,現在一看,果然。
這個演員的演技,如同停滞了一般。
他表現情感的方式、動作習慣,都讓人能看到兩年,甚至三年前的貝克。
卡洛兒覺得很失望。
平心而論,亞爾曼演得不差,甚至可以說,很不錯。假如這份演技呈現在四五年前的他身上,她甚至會鼓掌叫好。可惜……距離他得到他得過的最有價值的獎項、群英獎的最佳男演員,已經四年了。而他,還是當初的那個他,甚至因為時間的流逝和接劇的變化,少了當初的那份靈性。
一聲低低的嘆息從卡洛兒蒼白的嘴唇間溜出來。
僅僅如此?看來,她的專欄《卡洛兒》裏,要多上一篇對于這部電影酣暢淋漓的批判了。奧利弗那小子,是自信過頭了吧。
“住宿?五個銅幣,就這間屋子,喏。”
有些懶洋洋的、屬于少年的嗓音響起,卻無端拉長出一種暧昧的媚态,分明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人仿佛能在鼻尖捕捉到一絲銅臭味。
卡洛兒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這聲音好像一把小小的鈎子,輕輕在她耳朵裏鈎了一記。她有了一絲興致,再次專注地盯住屏幕,然後便看到一張放大的、五官昳麗、眼尾微微上揚的美麗面孔。
這是個黑發的年輕東方人。
他托着腮坐在桌子後面,表情是些微的不耐煩,眉目間有一股風情——讓人覺得他必然熟稔于情事。他只說了一句話,聲音動聽,但遠不到能讓人覺得特別好聽的地步,但卻偏偏,你還想讓他說話。不是因為音色,而是因為那一口似乎綿軟,又暧昧悠長的語調,尾音輕得仿佛在你心上倏然掠過。
卡洛兒心裏有個聲音——就是他了。奧利弗說的那個,能令她眼前一亮的角色,想必就是他了。
這是個很漂亮的年輕人,但卻有着一張她不熟悉的面孔。以她對電影圈的熟悉程度,假如對方小有名氣她不會不知道。那麽……就是個新人?
老天,一個新人!
她心裏升起一點驚嘆,因為這孩子的念白和神态。一個好的演員在舉手投足間讓人看出功底是必須的,但是,一個卓越的演員卻不僅如此。他在戲裏的表情、說話時習慣的腔調——不,不僅是腔調或者口音這種淺顯的東西,還有重音的位置,說西語時吞音、連讀或者長音的節拍,換氣的切口,這些,都是特意琢磨過的。
卡洛兒有着一雙利眼,她現在感受到的,這個叫做“卓”的東方少年,是個長年被“調教”、慣于風月、十分貧窮而對金錢有着極強渴望的人。他的眉心顯得有些散,說話的時候眼波不自覺地流轉,語氣裏帶着一點老鸨調教出的媚意——甚至,你可以猜測出他被刻意訓練過叫床。
而這些,都僅僅是在他說了兩三句話的功夫裏,讓人感受到的。
除非,除非這個演員是本色出演,他自己就曾經受過這種非法的、不人道的練習,否則,他絕不可能有着這樣的神态和語氣。同樣是這個角色,或許很多演員需要通過衣着、旁白甚至自我介紹來把信息傳達給觀衆,因為他們和劇中的角色不一樣,生活習慣不一樣,說話的習慣也不一樣。
然而這個“卓”,他只說了房間的價錢、問了凡森的名字、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衣着和神态并且流露出一點極淺的不屑,就已經讓人确定了他的身份和社會地位。
這種演技,卡洛兒看着,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或許,奧利弗那小子,沒有诳她?
叫卓的少年有着一雙美麗的桃花目,他眼波流轉間面上掠過一絲輕蔑——眼前這個投宿的家夥是個窮小子,而且,看他慌慌張張、衣服上甚至滴着血跡的樣子,不一定惹上了什麽麻煩。等等,血跡?
卓半眯着眼睛看向走入房間的凡森,目光從對方憨厚的臉傷上移動到對方佝偻的身形上。這男人是個壯勞力,他不至于身體差到走路會佝偻着,那麽……身上有傷?什麽樣的人,身上會有這樣重的傷?而且,受傷之後表情居然沒有怨憤,而是緊張?
他的唇角漸漸扯開一抹意味深長。
卡洛兒看着少年細微變動的表情,欣賞地露出一點微笑。
而随着劇情的進展,當凡森看到越來越多社會的黑暗與不平等之後,他心中逐漸覺醒了反抗的精神,也漸漸升起了想要推翻這腐朽制度的念頭。他窩在潮濕狹小的陋室裏,神情飛揚地和卓敘說他的想象與抱負,那雙因為幹粗話而粗粝的手,笨拙地畫出那個叫做“自由之光”的、後來被無數人高擎在頭頂的标志的模樣。
他看起來仿佛在發光。
但卡洛兒的目光卻一直追随着旁邊那個纖瘦的少年。
他嘲笑着凡森的天真,他諷刺他“你連一個銀幣都賺不到,還想推翻貴族佬?”,他假裝厭煩地咕咕囔囔地說着要去工作不肯再聽,但他卻會在凝視着那個“自由之光”的圖案時,臉上露出窮困的孩子看着櫥窗裏的糖果時的神情。
貪婪而又天真。
不是不渴望的,不是不想要的。只是,如果只是這樣遠遠地看着還好,假如伸出手去,假如有人把糖果捧到面前,讓心裏充滿了希望和盼頭,再眼睜睜看着那糖果被人揣走,那才是真的痛苦。
所以他說,別做夢了。
因為夢想太溫暖,冷了一輩子的人碰到,會覺得被灼傷般疼痛。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