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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灏，《天國的雪》！”

掌聲雷動。

祝福和恭喜的視線——不論真情實意或虛情假意——都投向了那個一臉驚喜和身旁衆人擁抱的身影。

還有一些視線，卻忍不住投向了另一個方向。

——在這一刻到來以前，其實更多的人相信，這個獎會屬于另一個人。雖然從人氣上來說，莫一笑不及L.T.M組合的羅子灏，但是這畢竟是一個電影獎項。莫一笑前有卡洛兒給出的9.0高分，後有祁景言期待他成為全獎影帝，再加上作為新人，他的演技确實足夠驚豔，這個獎，預測者們更多地算在了他的身上。

誰知道，竟然落空了。

無數圈內的人這一刻心思浮動：是莫一笑得罪了評委？或者是他之前造勢造得太過，那些通稿說得好像獎不給他就有罪似的激怒了組委會？是羅子灏打通了什麽關節？

只有少部分人冒出一個非常不可能的念頭——該不會莫一笑有希望獲得最佳男配角吧？哦，不，這簡直太離譜了，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這讓和他一起提名的資深演員們怎麽辦？不可能不可能。

于是他們已經相信，這個晚上，原本備受期待的圈內新星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憐憫或是嘲笑的視線悄悄投向坐在《逃奴》劇組裏的某個身影，卻失望地看到對方還是挂着淺淺的笑容，連一瞬間的失落都沒有。

莫一笑擡起雙手，彬彬有禮地鼓掌。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之前他和張晉分析的時候就已經想過，這個獎項是最有可能握在他手裏的。最佳男配角刷個提名就已經是走了大運，倒是最佳新人，這看起來簡直是囊中之物了。

可是竟然不是。

恍惚地情緒一瞬間湧上來，然後又被理智壓了下去——這裏是頒獎典禮，太多雙眼睛看着你。攝錄儀，或者那些意味不明的視線，既然失去已經成為注定，那麽至少要留下口碑。

少年含笑鼓掌的樣子讓不少人感到失望，而另一邊，舞臺之上，穿着綴滿亮片和寶石的朋克風西裝的羅子灏已經開始了發言。

慣例的感謝，感謝公司感謝經紀人感謝《天國的雪》劇組，感謝爸爸媽媽粉絲們……這僅僅是開始巴拉巴拉，他還會繼續努力巴拉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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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提示器已經亮了倒計時紅燈。羅子灏忽然微微一笑，舉起獎杯揮了揮：“很高興能夠獲得這個榮耀，它讓我相信能夠打動觀衆和評委的終究還是努力與作品，而非名望與噱頭。吹捧再多，也不如腳踏實地，這是我這一刻的感觸。”

他說完，鞠躬，然後下臺離開，一路上和不少人握手示好。

吹捧再多，也不如腳踏實地？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人想到了前幾天星網上的通稿與某些粉絲之間的争端。

莫一笑又一次感受到各色視線落在身上，而他只是保持若無其事的微笑。

“啊哈。”西絲麗雅發出一聲響亮的笑聲，顧忌場合沒有說什麽，但眼睛實實在在地在莫一笑身上轉了一圈。奧利弗有些困惑和不滿地皺了皺眉，又一次隔着亞爾曼拍了拍莫一笑的肩膀。就連——除了打招呼問好，和莫一笑一句話都不講的亞爾曼，都低聲地說了句“不要理他”。

莫一笑統統笑着應對，心裏卻轉得飛快。

羅子灏是在針對自己無疑。畢竟這個獎項有競争力的其實就是他們兩個。可這是為什麽？他自問在劇組多日，和對方沒什麽矛盾。羅子灏雖然看起來驕傲，難免有當紅小鮮肉事兒多任性的特點，但你不惹他他也不會惹你。

這到底……

他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那個潑顏料的“粉絲”，又很快意識到季青陽不可能沒有後手。他忙着換衣服的那段時間裏……

星網！

是的，對了，恐怕自己的粉絲和羅子灏的，在有心人的引導下又一次吵得不可開交了？或許粉絲們——也許是惡意的水軍——又拿出莫一笑在電影上得到的評價說事？雙方最後決定等着這個獎項出來？

莫一笑的嘴唇抿緊成了一條僵硬的線。

季青陽……季青陽……

真的……很好啊。

一招之後還有後招，你永遠想不到他能有多少謀算。弄髒衣服讓他首次頒獎典禮紅毯秀失敗，引他到某個更衣室準備讓他被侵犯并留下視頻，就算這個沒有成功，至少也在星網上挑起他的粉絲和別家粉絲的矛盾，破壞他的形象……

他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某個念頭變得堅定起來了。

是的，正如祁景言說的，他們沒有證據，但他們也不需要證據。你陰謀詭計百般齊出，我需要的也不過是一力降十會，直接碾壓你，不是嗎。

星網的桃李獎頒獎典禮評論區。

笑粉們一片寂靜。

而羅子灏的粉絲如同過節一般狂歡着。

“子灏！子灏！子灏！你最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的！愛你一萬年！”

“能夠打動觀衆和評委的終究還是努力與作品，而非名望與噱頭！是的寶寶，我們都知道你多努力！讓那些只會發通稿刷聲望的人見鬼去吧！”

“哈哈哈哈哈某家粉之前多大臉？活像獎杯已經揣在懷裏了一樣，事實勝于雄辯，怎麽樣？怎、麽、樣？！”

“還說什麽我們灏灏嫉妒你家蒸煮找人潑他衣服，你家主子配？一個只有臉的花瓶需要咱們最、佳、新、人、獎、得、主費那功夫？！怎麽樣，說不出來話了吧？”

“給我們子灏道歉！”

“啧啧，你們該感謝那個潑莫一笑顏料的人，要不是他潑顏料讓莫一笑提前走完紅毯，莫一笑恐怕還會丢大人哎。紅毯盡頭不是還有主持人提問嗎？到時候某個人走到那兒被問對獎項有沒有信心……呵呵呵呵，現在不就臉都被扇腫了？”

羅子灏的粉絲們狂歡一般地盡情尖叫，發着語音甚至小視頻來表達自己的愉悅心情，順便還狠狠嘲諷了一番“自不量力”、“心比天高”的莫一笑。

莫一笑的粉絲群裏已經有小粉絲在哭了。

“怎麽會這樣？笑笑演得那麽好，比其他人都好多了啊。評委們為什麽看不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羅子灏就因為粉絲數量多獲獎了嗎？這太不公平了！”

也有粉絲開始反思：

“是不是我們之前話說得太過、笑笑的公司造勢太過，讓評委們反感了？笑笑的實力絕對是有的，只可能是因為聲勢造得過猶不及……”

“這樣一說感覺好對不起笑笑，我那個時候和羅子灏的粉絲怼的時候，信心滿滿地說肯定是笑笑，我……”

“好了，乖，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之前都頭腦發熱一心想給笑笑造勢，現在想想，可能觸到評委們的雷區了。”

一片愁雲慘淡裏，有粉絲小心翼翼地想要活躍氣氛：

“你們別這樣，笑笑只是最佳新人沒有得獎而已，不是嗎？後頭還有一個最佳男配角啊。”

“雙提名呢，笑笑還是棒棒噠，後頭還有希望啊。尤其今年感覺其他四部作品質量都不是很高的樣子。——得獎熱門錢志剛的《龍騰》是還不錯啦，但是感覺他的演技沒有什麽突破，和上一次他桃李獎提名的《飛翔的卡卡羅夫》裏面的表現差不多，那個沒有得獎這次應該也得不了獎。”

但這樣的聲音即便是粉絲自己也不相信。

“……笑笑才多大，不可能在他這個年紀就把獎給他的。”

“應該是《龍騰》。錢志剛畢竟有173歲了，按資歷也是他，而且演得确實也可以。”

有人忍不住說：“但是，祁影帝這個年紀，艾詩莉娅獎的最佳男主角都得到過了。”

“……”

“那是祁影帝啊。而且，艾詩莉娅獎雖然是五大獎項之一，但相比于華夏的三個獎項，還是沒有那麽有權威性，不是嗎？”

“可，祁影帝都說笑笑有望趕上他……”小粉絲怯生生地反駁。

更了解現實的粉絲們卻只是一片苦笑。

“下一個祁景言”的噱頭，自祁景言出道以來，多少人在炒？然而事實是祁景言只有一個。他之所以是傳奇，之所以是圈內的王，就是因為他只有一個。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年紀輕輕地時候縱橫各大獎項，每一部片子都是精品。就算這一次所謂的“下一個祁景言”脫胎于祁影帝自己口中，那也只是一種期待，或者，根本就是節目效果。

還真的能指望笑笑第一次提名五大獎項就哪會最佳男配角嗎？

原本最有希望的，就是最佳新人而已，而最佳男配？理智的粉絲們都沒覺得笑笑有一點可能。

獎項還在繼續頒發，但對于莫一笑的粉絲們來說，今晚的典禮已經提前落幕了。不少人性質闌珊地關掉了光腦，還有些甚至準備窩在被子裏哭一場。

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七十多歲年輕貌美的女主持人穿着亮閃閃的魚尾裙微笑着：“……哦，這個獎項，我覺得不管是誰得獎都會不開心的。”

她開了個小玩笑，然後才解釋道：“因為頒獎嘉賓的魅力太大了，當你們看到他的時候，就沒心思管獲獎的是誰了，只會忙着看他，希望他多呆一會兒，再多呆一會兒。”

她嫣然一笑：“猜到是誰了嗎？——我看到有人捂着嘴巴驚呼了——所以你們一定猜到了這個獎項的頒獎嘉賓。是的，就讓我們有請——祁影帝，祁景言！”

金色的光芒猛地從天空一般的禮堂天花板上打下來，無數亮閃閃的光點出現又消失。在恢弘的舞臺效果和臺下的歡呼聲當中，某個男人邁着一雙長腿不疾不徐地走了出來。

他有着非常深邃而英俊的面孔，臉上帶着一點點笑意，整個人被包裹在墨藍色的西裝裏，一雙長腿踏在地上，就仿佛踏在人們心裏。

頒獎典禮組委會的後臺人員監測着實時數據，非常無奈地聳了聳肩：“看吧，足足多了七千萬的收視率……我得說我真希望這個男人能夠在臺上從頭站到尾！”

祁景言走到舞臺的正中間，笑着和女主持人擁抱了一下。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這是能夠把獲獎者風頭搶得一點不剩的嘉賓。”女主持誇張地攤攤手，“好吧，其實我也想在祁影帝身邊多呆一會兒，但……時間總是寶貴的，讓我把舞臺留給他，請他揭曉最佳男配角的得主吧。”

掌聲裏，女主持人身姿曼妙地走下了臺，而懸浮的透明光屏又一次出現，開始播放提名者的精彩片段。

錢志剛在《龍騰》裏因為戰友的死而潸然落淚的場景，徐鼎明在《重複一萬次》當中帶着邪佞的表情伸手利落地動手的場景……還有莫一笑的卓。

容貌美麗而又帶着髒污的少年被人拖着踉踉跄跄地穿過街道，在無數人的圍觀中被帶到絞刑架上。

最後的一個鏡頭是一個特寫。

所有的惶恐不安在眨眼間褪去，單薄的少年忽然間如同想到了什麽幸福的事情一樣，露出一個溫柔而又美好的微笑。

五個片段播放結束。

一片掌聲響起。而臺上令所有人矚目、無數人瘋狂的男人卻沒有太多的鋪墊，只是簡潔地說：“很高興能夠站在這裏，期待一位新的最佳男配角的獲獎者，我相信這一定是一位卓越的演員，才能在如此多精彩的表演中脫穎而出。那麽，請允許我為大家揭曉這個答案。這一座桃李獎杯将屬于——”

攝錄儀在五個候選人的臉上轉了又轉。

而在攝錄儀未曾關注的地方，季青陽的臉色陰沉到可怕。祁景言這樣的人，讓他宣布今晚的影帝得主都綽綽有餘，甚至，最佳影片也可以。然而不是。

他居然僅僅為一個小小的最佳男配角來頒獎。

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某種不祥的預感。

莫一笑微笑着，心髒卻在悄然地加速跳動。他清楚祁景言的分量，所以，當對方出現在頒獎臺上的時候，不可否認地，他隐隐感覺到了某種微弱的期待。

後臺。

男女主持人正透過光屏看着外面。

“我真不能理解為什麽祁景言會被安排來頒這個獎。”男主持人困惑地攤手，“他難道不應該壓軸出現嗎？”

“哦，這可不是安排。”略略知道一點內幕的女主持人笑起來，“這是他和組委會商量的。”

“商量？”男主持人顯得更加困惑不解，“他不願意頒發最佳男主角什麽的嗎？以他的咖位現在就出來，後面給最佳男主角頒獎的，該有多尴尬？”

“祁影帝的理由我可沒辦法知道。”漂亮的女主持眨了眨眼睛，“不過我想，或許我們馬上就能知……”

“這一座桃李獎杯将屬于——”那男人伸手拆開了信封，略略瞥了一眼，擡起眼，準确地看向了某一個方位，“莫一笑，《逃奴》。”

莫一笑……

莫一笑？！

整個頒獎現場都有那麽一瞬間的寂靜，連掌聲都遲滞了一刻才響起，然後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麽一般，變得愈加熱烈，好像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興高采烈一樣。

但事實上，這些演員、投資人、導演等等，只是一面用力鼓掌，一面機械地在腦子裏重複着那個名字：莫一笑。

——莫一笑？！

老天爺，他才多大？二十？

上一個能夠在這個年紀，第一次提名就拿到最佳男配角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祁景言也不是第一次提名就中獎啊！

他們恍恍惚惚地互相确認着，然後看着那個少年帶着愕然與驚喜的表情站起身，和身邊的人擁抱。哦，他抱了亞爾曼·貝克，威廉·奧利弗也在此列，但是西絲麗雅·巴特萊是不是和他關系不好？而且連做戲也不會，臉色那麽難看，還是新科最佳男配角主動對她伸手才勉強握手……

而對于莫一笑來說，雖然當祁景言站在舞臺上時，他就有了某種隐約的預感和期待，但是當自己的名字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時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種興奮和極盡歡樂的愉悅席卷了全身。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為他鼓掌。

所有人投過來的目光都帶着笑意和祝福。

——這一刻他可不願意去考慮什麽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意。他知道的就是——

他得到了！他做到了！

最佳男配角！

第一次提名，作為一個新人，他做到了！

莫一笑走在過道上，一步步向前，走向那個今晚如同全世界正中央的舞臺。

如此璀璨，又如此輝煌。

那上面，某個人正等着他，帶着弧度不大卻真切的笑意，一雙眼睛裏，全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