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十日之後

自從帕爾默一行人離開後, 巴德利鎮上變得更繁忙了, 所有人都開始超負荷運轉, 姬胧月每天閑的沒事幹到處晃，每每看到繁忙的衆人，都會覺得有些許心虛。

但她沒有身體，她也很絕望啊。

艾麗卡沉迷建設巴德利鎮, 城堡裏看不到她的身影，想要找她，只能去人來人往的工地。

“彌爾頓，你去過外面嗎？”

實在閑得無聊, 姬胧月抱着自己的石像開始騷擾恢複了記憶後顯得更加高冷的彌爾頓。

彌爾頓微微側目，高大的身軀在陽光下顯出不一樣的風姿, 他的背脊像是屹立在峽谷上的城堡，帶着不同于世俗的冷峻美感。微微眯起的眸子中有一絲綠意偶爾閃過, 他比天上的白雪還要冷。

浮在半空的石像越來越像一個少女了，彌爾頓還記得第一次看見石像時的它的模樣，那時的石像就像小兒拿刀胡亂刻出的圖案, 現在的石像, 甚至比森林中矮人的手藝還好。

外面？彌爾頓想不起來外面是什麽樣子。

他的記憶有一些時間很模糊，即使弗琳拼盡全力幫他治療，也沒法讓他想起那些模糊歲月裏的點點滴滴。最深刻的記憶全是在最近，裏頭充斥着巴德利鎮的一切。

“沒有。”彌爾頓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完美的陰影，“您想出去看看？”

“不想, 只是好奇。”外頭有什麽好看的，再好看能有她的家鄉好看？“你有想做的事情嗎？”

想做的事？彌爾頓搖了搖頭。

艾麗卡想要得到希爾威鎮，想要更高的位置，弗格森想要種出最好的糧食，弗勞爾想要用糧食釀出更好的酒，弗琳想要成為最好的巫醫，黛莉娅想要用熔爐研制出神器，小夥伴們都有自己為之付出熱忱的事業，只有彌爾頓沒有。

“我以為你将自然神樹樹枝帶出來，是有目的的，畢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得罪精靈族。”

從石像傳出的聲音溫柔緩慢，如同風中呓語，讓人身心舒适，彌爾頓恍惚覺得，他曾從哪裏感覺過一樣的溫柔。

“目的啊，希望能過上，自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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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擁有強大的體魄，擁有美麗的外貌，擁有不死的生命，但他們一生都被自然神樹支配，他們不曾擁有自由。

豈止是精靈族，在這片大陸上生活的種族，都不曾擁有自由。

同一片天空之下，弗琳拖着沉重的身體走在路上，她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要累死在希爾威鎮了。

希爾威鎮的情況，比弗琳想象中更糟糕。

比起巴德利鎮上大多數是傭兵的人口結構，希爾威鎮的主要人口是平民。成為戰士的傭兵身體狀況比一個普通人強太多了，這種天氣，傭兵最多被凍得打個噴嚏，喝一杯酒就生龍活虎了。

平民卻不行。

他們身體不好，還沒辦法去森林裏打魔狼，剝下狼皮披在身上取暖，低矮簡陋的房屋沒法抵禦暴風雪的來臨，倒塌後的房屋不光無法禦寒，還會給他們帶去足以致命的傷。

光明神殿已經全力救治，但他們只會對有錢的平民側目，那些沒有錢的平民，并不在他們的救治目标上。

希爾威鎮上，足足有五百多人。

登記在冊的人口是三百餘人，這還不算光明神殿裏的奴隸牧師與神父。

兩百多個人是沒有賣出去的奴隸，還有外來的傭兵。艾麗卡對待奴隸寬和的态度影響了弗琳，在弗琳眼裏，奴隸和平民的生命一樣需要救治。

他們一樣可以創造價值，只要他們還活着。

一開始弗琳敲響了沒錢治病的平民的門，當她治好幾個被砸傷的平民後，就告訴他們，她會免費治療傷勢過重的平民與奴隸，但是交到她手裏，治好治壞決不能糾纏。

這是姬胧月告訴弗琳的道理，古往今來做醫生最怕的就是遇到醫鬧，失去理智的病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做醫生要有一顆仁慈之心，但決不能仁慈到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全力施救，能救下來就救，救不下來只能說一聲遺憾，不能怪醫生醫術不精。

遇到實在治不了的，也不要逞強，直接告訴病人他的傷勢，讓病人自己選擇治不治。

沒錢的平民與奴隸不會想那麽多，他們只知道，有一個少女會救人，能救下他們的命。

為了能活下去，不少人開始尋找名叫弗琳的少女。

從第三天開始，弗琳剛走出光明神殿不久就會被一群人圍上，如果不是弗琳身手敏捷，可能會被瘋狂的人圍觀至死！

“不要小看人的潛力，為了活命，任何一種生物都會爆發你無法想象的瘋狂。”

弗琳腦海中浮現姬胧月告訴她的話，嘆了口氣，她現在是真的明白這種瘋狂了。

後來為了能好好救人，弗琳開始挨家挨戶的串，她從東串到西，一旦有人來攔她，她就掠過那個人所在的區域，次數多了，病人也就明白她的規矩了，她輕松了不少。

只是上門服務是真的累，即使家屬和病人都捧着她，弗琳也被累的心神疲憊，病人實在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病人出現，叫她疲于奔命。

今天是來到希爾威鎮的第十天，弗琳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幾天。

“現在你明白為什麽贏不了巴德利小姐了嗎？”

弗琳擡頭看去，說話的馬克揚頭喝了口酒，身上還帶着濃濃的熱氣。

他借用帕爾默的關系，在光明神殿外頭租了個房子，開了酒館，牧師與有錢的平民很喜歡他的酒，短短十天，他就過上了悠閑的日子。

盧卡斯已經成為光明神殿的牧師，他的天賦很好，帕爾默打算明年春天時，将盧卡斯送到王都附近的神學院去。

帕爾默靠着自己彪悍的騎士團，還有盧卡斯精湛的神術，以及從巴德利帶來的金幣，在光明神殿裏混的如魚得水。

每個人的開局都很順利，只有她，艱難無比。

弗琳不甘心的哼了一聲，撇過頭不想跟馬克說話，馬克大叔就是在嘲笑她！她明明很聰明很厲害的！等冬天過去，天氣不再寒冷，希爾威鎮的病人就會消失的！

“人很容易生病，每天都會有人死去，想要治好所有病人，根本不可能。”馬克伸手揉了揉弗琳軟軟的毛發，“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但這個程度，根本不可能贏過艾麗卡，成為大巫最信任的信徒。”

弗琳不滿的晃了晃腦袋，掙脫馬克的熱乎乎滿是酒氣的大手，“大叔你太小看我了，總有一天，大巫會知道我才是最厲害的！”

艾麗卡到現在才學習了大巫幾個符咒，而她已經可以單獨治病救人，她比艾麗卡強多了！大巫肯定最喜歡她！

弗琳越想越委屈，眼底有了一層水霧，她每天那麽辛苦，費盡心思和那些可惡的愚蠢的人族交流，怎麽可能贏不過艾麗卡！

“弗琳，你還小，你不明白。”

弗琳是聽不明白，她從馬克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種奇怪的情緒，滄桑而悠遠，如同從古至今沒有改變的一切。

“好，我還小，我不明白，我去睡覺！”弗琳沖着馬克咧嘴做了個鬼臉，然後高高興興的走近酒館後院。

整個希爾威鎮，只有這一家同樣名為大巫的酒館能讓弗琳覺得輕松。

“馬克！怎麽站在門口啊？快給我來兩杯杜康酒，這個酒可真好喝，就是有點兒貴了。”

“之前沒有酒館的時候，要讓傭兵從巴德利鎮帶過來，那會兒更貴，也沒見你少喝！真嫌貴今天別喝了，你那份給我！”

“那不行，我就随口說說，馬克，快點兒給我一杯，饞死我了。”

“我今天想嘗嘗仙人醉，當然，杜康也照樣上一杯，這些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名字太拗口了，和你這個酒館的名字一樣，奇奇怪怪的。”

兩個牧師結伴進來，正好看到站在門口的馬克，一邊說笑着，一邊讓馬克趕緊上酒，馬克應了一聲，笑着回到他的吧臺後頭。

在光明神殿前開大巫酒館，馬克不得不承認，那位巴德利男爵小姐是真的膽大包天。換做以前的他，打死也沒膽子在光明神殿前賣酒。

但現在，他卻能面不改色的開酒館，還每天給那些牧師喝親手釀的酒。

曾經游說貴族，酒是惡魔的飲品的光明神殿，現在卻允許牧師們喝酒尋樂，馬克一想到這事兒，就覺得十分諷刺。

希爾威鎮的酒賣的比巴德利鎮貴上一倍，而且因為人多，還實行了限購，一人一種酒最多喝兩杯，一開始馬克擔心盈利受到影響，結果十天下來，他算了算，比巴德利鎮賺的還多。

怪不得艾麗卡想要得到希爾威鎮，巴德利鎮限制了太多東西。

馬克将酒送到客人桌子上後，無聊的坐在一旁，想着艾麗卡和弗琳。

同樣是大巫的學生，艾麗卡和弗琳難免要被放在一起比較。馬克承認弗琳已經比許多人要強了，但她确實比不上艾麗卡。

治病救人，只能救一個人。冬日裏被凍傷砸傷的平民是治不完的。唯有像艾麗卡那樣，給平民與奴隸建造更牢固溫暖的房子，才能讓他們得到健康。

剪去多餘的枝丫固然重要，但唯有從根上醫治，才能挽救蒼天大樹。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我的電腦不能自動生成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