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旅行
在全體成員的同意下喻念稚跟着他們一同搭乘飛機前往海陵城。喻念稚的位置靠窗,貼近機翼,側過臉可以看見幾乎連綿成白色海洋的雲朵和刺眼的陽光。他身側坐的是宋逾銳,對方自打坐上飛機之後眉宇就沒有舒展過,喻念稚見狀便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暈機藥,找乘務員要了礦泉水後一起遞給他吃。
宋逾銳沒什麽精神地向喻念稚道了聲謝,之後便就着常溫的礦泉水把暈機藥吃了。藥物起效很快,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就生出了一股極倦的困意,眼皮直往下耷。
“睡吧,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我提前叫醒你。”喻念稚說着将身側的遮光板拉下,将窗外的亮烈雲海嚴絲合縫地擋住。之後他在宋逾銳已經迷迷糊糊快要歪過頭睡過去的時候将肩膀往對方的方向靠了靠,好讓對方能夠枕着睡得舒服些。
三個半小時候後飛機開始着陸,喻念稚在叫醒宋逾銳後左邊的肩膀已經麻得快要失去知覺。宋逾銳還沒有徹底清醒,半阖着眼睛不自覺地蹭了一下喻念稚的脖子。柔軟的頭發搔得喻念稚的脖子直發癢,他沒忍住笑出了聲,“逾銳,該下飛機啦。”
見宋逾銳仍舊昏昏欲睡,喻念稚便牽住他的手拉着他一同下了飛機。他們跟着人流往前走,取完行李之後一行六人便在接機處去找接機的人。他們預約的民宿離機場不近,車程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半,孟京便訂了接送機的服務,提前在網上約了一輛七人座的商務車。前來接機的人提早到了,手裏高舉着寫着孟京名字的白色方牌,很順利地将他們帶上了車。
皮膚黝黑的中年司機很健談,一路上和他們熱情地介紹起海陵城出身的名人、享譽全國的美食,以及別處看不到的名勝風景。坐在前排的孟京和周佳言興致很高地和中年司機聊天,祝瑞霖時不時地和司機搭兩句話,詢問一些僅僅聽說過的風土人情。坐在他身邊的薛明理則一直側着頭盯着窗外倒退的路邊風景看,一路默不作聲。
宋逾銳在快要到達民宿的時候終于清醒了過來。他将頭從喻念稚的肩膀上移開,坐正了身體後揉了揉發僵的脖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會從上飛機後就一直枕着你的肩膀睡到了現在吧?這多累人啊,你怎麽不推開我?”
喻念稚淺笑道,“我推開你你就沒法睡得舒服了。”
對方說話的時候聲音很溫和,眼睛裏的笑意溫柔而明晰。宋逾銳的心髒突然怦怦亂跳起來,這種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像是被人喂了一大勺蜂蜜,心律有瞬間的失衡。他側過臉去避開對方的眼神,沉默了一會後突然道,“回程的時候你枕着我的肩膀睡。”
喻念稚聞言莞爾一笑,那種在第一次見到宋逾銳時萦上心頭的那種覺得對方古怪又可愛的感覺又出現了。
預約的民宿名叫‘相遇’,背山面海,離海灘很近,只隔了一條寬闊的馬路和草坪。他們訂的是最普通的雙人房,兩女四男,三間雙人房剛好。房間環境整體整潔幹淨,基礎設施一應俱全,透過房間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成排的高大繁盛的棕榈樹,以及不遠處的藍色海洋和白色沙灘。
辦理好入住手續接着整理完行李之後時間已經臨近黃昏。吃了一肚子飛機餐的幾人便在民宿主人的推薦下去了附近最受歡迎的海鮮餐廳。餐廳離民宿很近,沿着馬路直走十分鐘就到了。這家餐廳的名字叫‘GOOD TIME’,建築的整體造型有些像船,擁有寬闊舒适的海景視野,門口就是海洋和沙灘。
餐廳外面有許多海産水族箱,裏面游魚浮動,可現撈現殺。他們走近的時候恰好店外有廚師在用烤爐烤鲭魚, 魚被炭烤過後的香味很重,引得衆人一時間饞蟲大動。他們在落座後輪流在菜單上打鈎,最終點下了烤鲭魚、大份的龍蝦海鮮鍋、咖喱炒蟹、胡椒蝦、炸鲈魚、海鮮煎餅、鲑魚飯團、蒸扇貝,以及用大蝦、鱿魚圈、生蚝、櫻桃紅魚和黑貝五種海鮮組成的海鮮拼盤。後來他們又在店員的推薦下點了具有當地特色的柚子果酒。
他們點的菜沒有一道踩雷。特別是這裏的烤鲭魚一點都不幹, 肉質肥美, 本身的魚油令魚烤得焦香味濃得幾乎化不開。餐廳贈送的生魚片肉質也極為鮮甜,因為海鮮很新鮮,所以不需要調味料或醬汁,新鮮海鮮的天然甜味很足,每一口吃下去都令人升起愉悅感。
喻念稚對海鮮算不上喜歡,吃得不多,在有了飽腹感之後便停了筷子。他見宋逾銳似乎對那道胡椒蝦情有獨鐘,便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給宋逾銳剝蝦。剝了一小碟之後他将之推到宋逾銳面前,接着起身去洗手間洗手,順便又去了服務臺将賬給結了。
吃完飯後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餐廳離海近,側耳可以聽到海浪翻湧的聲音,遠望可以看到一叢一叢的燈火。光芒流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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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吃完飯後一同沿着來時的路,踩着路燈發出的暖色光亮慢慢地散步走回了民宿。喻念稚和宋逾銳住同一間房。房間裏配有陽臺、小型冰箱、嵌入式滾筒洗衣機、平板電視以及帶淋浴設施和吹風機的私人浴室。喻念稚在宋逾銳洗完澡後拿出一小盒瓶裝藥遞給他,“這是消化藥,待會頭發吹幹後把藥吃了。”
宋逾銳伸手将搭在額前的濕發撥開,接過小藥盒後竟有些微的失望,“謝謝。不過為什麽是藥?我本來還以為你會随手遞給我一個冰激淩之類的東西。”
喻念稚聞言笑了一下,“明天給你買。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剛吃完海鮮,再随便亂吃說不定會鬧肚子的。”他說完拿了睡衣走進浴室,關門之前輕聲囑咐了一句,“趕緊把頭發吹幹,濕着頭發睡容易頭疼。”
等到喻念稚洗完澡吹幹頭發後外面開始打雷。窗外雷電交加,忽然一道耀眼的電光幾乎将暗黑的天空照得通亮。閃耀亮白的閃電映到了落地窗上,緊接着驚雷乍響,轟隆一聲,響得窗戶都跟着震動了一下,就好像下一秒雷就要劈進屋裏來了一樣。
雷聲接連轟鳴時喻念稚朝床上看了一眼,宋逾銳整個人已經縮進了雪白的被子裏,他将自己裹得很緊,連根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喻念稚沒想到宋逾銳竟然具有怕打雷這種一般只會出現青春校園文女主角身上的屬性,愣了愣便關好門窗放下了遮光窗簾。
他走到床邊擰開床頭燈後便将室內的其他光源悉數關掉。喻念稚在震天的雷鳴聲中隔着被子将微微發抖的宋逾銳抱進了懷裏,“別怕,我在。”室外風雨大作,漸漸地雷聲也慢慢小了下來,不再像方才那樣震得人心悸。喻念稚擔心宋逾銳把自己給悶壞了,便伸手将裹住他頭部的被子往外拉開了一點,“別怕,把頭露出來。我幫你捂住耳朵,你放輕松點呼吸。”
在喻念稚近乎誘哄的話語下宋逾銳終于慢慢地把頭從被子裏探了出來。他一邊深呼吸一邊閉着眼睛摸索着牽過喻念稚的手掌将之貼到耳朵上,仿佛只要閉着眼睛不去看堵着耳朵不去聽,他就可以躲過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雷電和大風終于都過去了。室外雨水仍在滴落,打在屋檐上,落在植物上,也滴在玻璃上,淅淅瀝瀝淌個不停。宋逾銳睜開眼睛,他在喻念稚将貼在他耳朵上的溫熱手掌移到他腰上将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裏之後悶聲道,“你知道我怕打雷了。”
喻念稚猜測宋逾銳怕打雷可能是與某些童年陰影有關,但他也沒有追問,只是溫聲說道,“公平起見,我也告訴你我的一個秘密吧。其實我很害怕蟲子,硬殼蟲還好,但只要軟體蟲子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會被吓得渾身發抖走不動路。你現在已經知道我的秘密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宋逾銳看着他盈着笑意的眼睛,肯定道,“你剛才在把我當小孩子哄。”
“我哪裏是在把你當小孩子哄啊。剛才我說我怕蟲子是真的。”喻念稚笑着用嘴唇碰了一下對方光潔的額頭,柔聲道,“你看,我是在拿你當對象追呢。對了,你為什麽一直不答應我啊?真的僅僅只是因為林纖羽的緣故麽?我和她分手的時候已經和她認真談過了,她不是你想得那樣只會鑽牛角尖。”
宋逾銳沉默片刻後道,“我不是僅僅因為覺得對不起林纖羽才一直不答應你的。我只是下意識地覺得我不應該答應你和你在一起。”
喻念稚聞言心下一驚,不動聲色地追問道,“為什麽?因為我和你是相同的性別?”
“不是因為性別。”宋逾銳思忖片刻後皺着眉道,“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應該喜歡你,你喜歡的人也不應該是我。這個問題我思考過很久,但還沒能得出答案。明明你不是什麽洪水猛獸,我為什麽下意識地就覺得不能喜歡你呢?難道你很特別?”
喻念稚在心中暗暗答道,特別的是你,因為你是主角林昭雪的官配。然而他只是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說道,“真正特別的人不是你麽。畢竟你是數學天才,華卿大學數學系的鎮系之寶。至于我,我就很普通,念着平凡的專業,做着平凡的事情,庸俗尋常。我身上唯一不普通的一點估計也就是想讓你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吧。”
聞言宋逾銳眉頭皺得更緊了,鄭聲反駁道,“你不是庸俗尋常的人。你上次在校慶上的演出我雖然沒有去現場看,但是我看了視頻。視頻中的你很耀眼,盡管我不懂音樂但還是能夠看出你對鋼琴的喜歡和對曲子的投入。你對鋼琴有一種執着的熱忱在,你在盡力将感情、感悟或者說是你自己本身投入其中,這不單單是好聽、彈奏得流暢、指法漂亮、技巧很好這些詞可以一言概之的。”說完他頓了頓,盯着喻念稚微微發怔的眼睛再次鄭聲道,“喻念稚,你絕對不是個庸俗尋常的人。”
宋逾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眉頭皺着,表情嚴肅,并不溫柔。但喻念稚卻因為這番話覺得一直插在他心髒上的那把尖刀被拔了下來,心口雖還在淌血,但傷痕裂縫中卻生出了玫瑰。他于鋼琴這個領域來說不是天才,沒有與生俱來的靈氣,不管把一首曲子重複練習多少次,但最終能得到的評價也僅是鋼琴技巧娴熟卻沒有靈魂。換句話來說,就是他的演奏沒有生命力,沒有聆聽的價值。
喻念稚從來沒有被人這樣鄭重地肯定過,一時間心神巨震,眼眶都有些發紅,“雖然你并不了解鋼琴,但還是謝謝你願意這樣說。”
床頭燈暖黃色的光線傾覆在他的臉上,宋逾銳清晰地看到對方雖眼眶發紅,面上卻還在微笑。他微笑的時候太過漂亮,眼睛裏雖看不到傷痕,但卻像是被某段時光深刻傷害過的人。
宋逾銳頭一次對一個人産生了心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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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