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一下午坐在辦工作前,徐文心不在焉,再沒早晨的效率和幹勁。
與他合作的師兄連連吐槽,表示才幾個小時就洩了氣,還說這些活年前做不完,就得年三十加班。
徐文點頭,戴上耳機集中注意力。
當初在瑞士,徐文因一場直播察覺自己的心意。
而後,他站在醫院門口的樹下,手裏抱着一份熱乎乎的外賣。
不多時,杜弘然出來,身後有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推着他。對方瞧着與杜弘然年紀差不多,是亞裔,笑不露齒,自信優雅。
徐文看到他彎腰捧起杜弘然的臉頰,親吻杜弘然的嘴唇。
徐文再次見到他,是在杜弘然家樓下。
杜老師下班,繞了一圈去訊然接徐文,不讓他太累。徐文欲言又止,坐在老師身邊沒有提及唐雨柔電話中的內容。
到家下車,遠遠瞧見有個人站在花壇旁邊。只見他指尖夾着煙,微微擡頭,側顏的線條在月色下更顯精致。
徐文一眼便瞧見了,然後盯着看。他一下就想起了對方是誰,随即警惕不安。
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來自徐文的視線,忽然回過頭,兩人的目光正巧交會在一起。
那天,也是這樣的對視。徐文還清晰記得當初的感覺——
他與杜弘然結了婚,因此應該像抓住丈夫偷腥一般懷揣憤怒。可事實并非如是,當初徐文下意識後退,想要躲進一旁的樹蔭之中,見不得光。
今時不同往日,徐文沒有閃躲。他站在杜弘然身邊,側頭看着老師,哪裏都不去。
“不請我上去你的花房裏坐坐?”對方走到杜弘然面前,目光掃過徐文,像是悄無聲息打招呼。他随即前傾身體,擡起手就搭在杜弘然的臉頰上。
他要吻他,就像那日在醫院門前一樣。動作自然到讓人産生誤解,以為兩人是分隔兩地的戀人重聚。
徐文一愣,下意識擡起手抓住杜弘然的手臂,快速将老師往自己身邊拉。
怎麽能說親就親?上次也是這樣,不由分說就親上了,如入無人之境。徐文皺眉死死盯着“敵人”,抓着杜弘然的手臂,越來越緊。
與此同時,杜弘然腳步移動靠近徐文,正巧避開迎面而來的吻,痕跡深重。
不知是陰錯陽差,還是故意為之。
“給你介紹一下。”杜弘然看着徐文說:“蘇易歡。”
蘇易歡一愣,大抵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他輕舔嘴唇,意味深長的打量杜弘然,笑了一下與徐文打招呼,“你可以叫我Luck。”
“你好,我叫徐文。”徐文主動與他握手,有點不高興,全寫在臉上了。
“上去吧,請你坐坐。”
杜弘然轉身往前走,徐文則下意識松開手,免得拉扯到老師。杜弘然餘光斜睨,重新抓住徐文的手腕,順勢和他十指相扣,動作十分自然。
蘇易歡走在杜弘然身邊,不緊不慢說:“白天我過來了一趟,只有你妹妹在。我和她聊了幾句,她說幫我給你打電話,我說不必了。沒想到,你能跟她共處一室這麽長時間。”
“我自己也想不到。”杜弘然笑着接話,語氣像是面對舊友,非常熟悉的那種。
蘇易歡穿着深色長風衣,讓人忍不住想起他套着白大褂的樣子。徐文低頭推了推眼鏡,覺得他優雅動人,光鮮亮麗。
“白天來沒遇到你,我想晚上再來一次,碰碰運氣。”蘇易歡尾音上揚,透出股浪漫氣息,說話的語氣像個詩人。
杜弘然笑了,一邊說話,一邊按下電梯,“回來怎麽不通知我?”
“通知你做什麽,要是兩次來都遇不到,那說明不該見面,我就不找你了。”
“随你。”杜弘然側身,讓蘇易歡先上電梯,“回來過年?”
“嗯。好幾年了,回來看看。”蘇易歡的視線落在杜弘然的手指上,随即伸手去抓,拉到自己面前:“看樣子你複健的不錯,是不是要開始疤痕治療?”
杜弘然盯着那不斷變大的數字,面無表情,“再說吧。”
“什麽再說吧?”蘇易歡望向杜弘然的眼睛,又用手指反複摩挲傷疤:“疤痕在手上,還想留着不成?”
杜弘然“嗯”了一聲,“留着也沒什麽不好,挺酷。”
“幼稚,多大年紀了還裝‘酷’。又不是什麽好看的東西。”
“誰說不好看,沒準有人喜歡。”
“誰口味這麽奇怪會喜歡這個?”蘇易歡随便聽聽,不以為然,“傷疤還是應該及時治療,不然時間——”
蘇易歡後續說了些什麽,徐文統統聽不到。“我就挺喜歡的。”他低聲嘟囔,而後看向杜弘然的指尖,用視線來回撫摸,像是在朝拜最精美的藝術品。
徐文有點開心,有點難過,有點想勸老師去治療,又有點自私作祟想讓疤痕留一輩子。
電梯到了,開門進屋。
唐雨柔點了外賣,聽到門響後扯着嗓子道:“怎麽晚了,我——”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發現是三個人,連忙尴尬的打招呼,“Luck,又見面了。”
進門是客,蘇易歡坐在沙發上和杜弘然聊天,徐文則在廚房幫兩人準備些茶點。
唐雨柔不忍徐文一個人,主動走到他身邊,低聲嘟囔,“他怎麽這個時間來,我都餓了。”
外賣在桌子上,原封不動飄着香。徐文側頭看一眼客廳,清了清嗓子問:“你說的‘情敵’就是他?我之前見過他一次,在瑞士。當時陪老師去醫院,看到他推着老師出來。”
“就是他。”唐雨柔小聲回答,又道:“當初杜弘然就是為了他跟我爸出櫃,鬧得轟轟烈烈。”
唐雨柔說,杜弘然多年前因蘇易歡和家裏出櫃,叫嚷着說要結婚。
老爺子最開始不同意,覺得他是胡鬧給家裏難堪。父子關系本就因為母親去世而僵持不下,經此之後更是岌岌可危。
一段時間的低氣壓後,老爺子理虧退讓了。父親嘴裏雖然繼續逞強,可同時也通過唐雨柔表示,願意給杜弘然辦婚禮。但杜弘然突然又說不結婚了,好似故意給父親難堪。問他為什麽,他說不想結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得有至少十年了吧,杜弘然那時候還沒博士畢業。再後來,他回國了,他們之間一直有聯系,杜弘然每次回去也會見他。他倆具體什麽情況,我不知道。”
徐文點頭,仔細觀察坐在沙發上的兩人。
對視間,雖沒有情韻游走,可彼此相熟的氣息藏不住。
蘇易歡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說下次有機會,去杜弘然的花房坐坐。
杜弘然将他送到門口,笑着應答,好。
外賣涼了,徐文拿到微波爐裏熱過,這才重新放上桌。
唐雨柔拿碗夾菜,低聲嘟囔,“前任都找上門了,真是不讓人省心。一天來兩次,某些人是不是也得有點自覺。”說完,她沖徐文使個眼色,又溜回房間:“我繼續去收拾東西,你們慢慢吃。”
唐雨柔進屋,徐文低頭吃飯,不想吭聲。不知道說什麽。
杜弘然看他達拉着腦袋,清了清嗓子竟然主動解釋道:“是前任。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嗯。”徐文想了想,往嘴裏扒一口米飯,含含糊糊道:“上次去瑞士,您也見他了。在醫院。”
“見了。”杜弘然也不遮掩,放下碗筷看着徐文,大大方方說,“認識很多年了,每次回去總會見一面。”
“嗯。”徐文又扒了一口飯,差點嗆住,“他,咳咳,還親您了。”
“你說什麽。”杜弘然拍徐文的後背,幫他盛一碗湯,讓他慢點吃。
不知老師真沒聽清,還是故意裝腔,怎麽就避開了這最重要的幾個字。徐文順了順氣,聲音越來越小,“我說......他上次還親您了。”
杜弘然笑了一下,像個“做錯”事的丈夫被抓住馬腳,“什麽時候,忘記了。”
徐文記得清清楚楚,一點不差,“我們結婚之後第二天。”
杜弘然沒想到這小家夥會繼續接話,笑着揉他的頭發,清了清嗓子說,“可能是禮貌打招呼吧。”
“不是,親的是嘴巴。”徐文放下碗筷,轉頭與老師四目相對,“打招呼道別,都是親臉頰。況且剛剛在樓下,他也......”
徐文沉浸在杜弘然的視線中,聲音越來越小,說到一半徹底啞了火。
背過那視線,徐文鼓鼓勁什麽都敢說,可四目相對,他一下就像中了蠱,變得乖巧。
僵持之間,杜弘然忽然前傾身體,湊到徐文耳邊,“錯了。”
他認了錯,以寵溺而又溫柔的語氣說,我錯了。
杜弘然捏住徐文的下巴,擡起他的臉頰,用手指幫他擦拭嘴角,“下次你看我的表現。”
徐文嘟着嘴巴,眨了眨眼睛看着杜弘然,憋了半天後說了一句自己都沒想的話,“沒有下次了。”
“好,沒有下次了。”杜弘然順着他,問,“還有什麽?”
徐文閉上眼睛,用臉頰蹭弄杜弘然的手掌,“他怎麽會知道花房?”
“以前來過,好幾年前了。”杜弘然整理徐文的頭發,而後将嘴唇落在他的額頭與眼角處,“要不,花房不讓他去。”
“好。”徐文覺得自己有點恃寵而驕,有點過分,“其實沒關系,他想去也行。卧室......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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