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臨近午夜,窗外響起煙火的聲音。這些年,城裏嚴禁煙花炮竹,也就小地方沒有相關條款,還留有些小時候的傳統年味。
徐文退出直播間,起身看向那漫天絢爛,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電話鈴聲響了,是杜弘然。
徐文一驚,連忙接起電話大聲道:“老師,怎麽了?”
“你——”
砰...砰...砰...
炮竹在空中綻放,照亮了徐文白皙精致的臉頰。他舉着電話聽不清楚,于是又問:“老師,您說什麽。”
屋裏空間狹窄,老房子隔音又極差,徐文來回轉一圈,沒找到一處安靜地方。他心情焦灼,難得老師主動給他打電話,可一來二去卻無法交流。白瞎。
跨年鞭炮一放就是半小時,現在才剛剛開始,等不到頭。
徐文想了想,沖着電話擡高聲音說:“老師,我這邊太吵了,我給您發信息。”
說完,徐文挂了。他點開聊天界面,鍵入。
徐文:【老師,我們剛好放鞭炮。】
杜弘然:【嗯。】
徐文:【您有什麽事?】
杜弘然:【沒有。】
徐文看着屏幕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徐文:【可是您打電話過來,怎麽會沒事呢?】
杜弘然:【嗯,沒什麽特別的。你什麽時候回來?】
過年放假七天,徐文回家六天,離開之前就跟杜老師報備過了。就是前兩天的事情。
徐文:【初六回去。】
杜弘然:【還是原計劃?】
徐文:【您是不是有什麽事?】
等了片刻,杜弘然沒回短信。徐文盯着手機,心跳聲就跟窗外的煙火一樣:噗通,噗通。
再到煙火炮竹結束,徐文将電話給杜弘然打回去。
嘟...嘟...嘟...沒人接。
徐文按掉,重新又打了一個,還是沒人接。
徐文心神不寧,猜想老師睡了,想了想後發短信:【杜老師,新年快樂。】
放下電話,徐文與即将睡覺的二老說話,然後洗漱收拾。
回到房間老師給了回信,說:【新年快樂。好好休息吧。】
大年初一,徐文從爸媽那裏拿過壓歲錢。按理來說他工作了,不應拿爸媽的錢。可一家人和樂融融,父母包紅包的意義是希望他好。徐文笑着收下,心裏暖洋洋的。
徐文幫着母親做飯,快到中午便有親戚串門,好生熱鬧。
親戚朋友一年見不到徐文幾次,逮到機會就問他的情況:工作怎麽樣?大城市生活怎麽樣?有沒有對象?是不是開始考慮個人問題?
工作的問題倒是容易回答,可感情問題卻把徐文難住了。
他想來想去,搪塞打馬虎眼:“我剛剛畢業沒多久,還沒考慮那麽多事情。”
飯後,母親和徐文聊天,讓他別有壓力。
“你一個人離家那麽遠,我們肯定希望你身邊有個女孩子,彼此照顧。但是你現在打拼事業,而且還年輕,親戚朋友說得那些話,不必在意。爸媽不會給你壓力的。”
母親是老師,平日總和年輕人以及小孩子在一起,思想相對開放一些,願意接受新鮮事物和想法。
徐文想起昨晚在直播間裏的評論,逢年過節難免被催婚、催對象,能如母親這樣主動解圍,已經是極好了。
只是徐文的問題在于,他喜歡的并非“女孩子”,而這一點或許壓根不能與父母提及,他們不可能接受。
“我還沒想過這些呢。現在大城市很多人也到了四十歲都不結婚,我看大家過得......”
徐文本是想旁敲側擊試探一下,可他在母親眼中看到了無奈,看到了欲言又止,索性不再繼續說。
母親不想給壓力,輕拍徐文的肩膀道:“別說這麽喪氣的話,就算咱們家條件不好,可是你過幾年事業發展不錯的話,總能有願意與你甘苦的女孩子。”
說到對象,徐文一顆心又躁動起來。現在真是不能離了杜老師,分開兩天就渾身不自在。
徐文回屋躺在床上,手機提示轉款到賬。徐文昨晚将S給他打賞的“城堡”都體現,數款巨大,平臺審核花了點時間,這才延誤到今天。徐文看着一串數字,鬼使神差想起了S的話:買機票,回去表白。
“表白”二字就像一顆種子,只要有了土地的滋養,馬上就能拙長成長。徐文動動手指,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點開機票APP,鍵入了目的地。
太貴了,過年期間的機票價錢真高。
許是午飯和親戚喝了兩杯後腦袋不清楚,亦或者是母親與徐文說“對象”之事留有餘溫,再不然就是最近與杜弘然的親密讓人難以自拔......
總而言之,徐文對着機票越看越上頭,恨不得下一秒就收拾東西飛回老師身邊,對他表達愛意。
徐文定了初三的飛機票,全價。中午之前飛,晚飯就能到杜弘然身邊。不知這樣貿然回去能說些什麽,可能是剖開心房說點掏心窩的話,可能繼續享受甜蜜的暧昧,亦或者,兩人會在電光石火間拉扯彼此的衣服......
無論怎樣,徐文都只想快些見到杜老師。
買了票,徐文扯謊臨時有事,得早幾天回去。
父母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什麽。好在,他們才與徐文相處了幾個月,倒也不至于因想念而不放他離開。
初一初二渾渾噩噩結束,徐文初三一早就收拾東西,提前兩個小時到了機場。他沒有對杜弘然提起返程,想給老師一個驚喜。
徐文拿了不少特産,全部都送給老師。當初父親細心挑選的被徐文轉送給于徹,這次量足種類多,絕對讓老師感受到徐文的誠意。
一手拿着特産,一手拿着行李,徐文回到杜弘然家樓下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他來不及回家放行李,下了飛機心中只有一個目的地。
徐文周身環繞着冷空氣,心卻是熱的。起了個大早,一整天都沒合眼睛,徐文又餓又累,但莫名充滿力氣。
走進電梯,看着數字越來越大,徐文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明明來過無數次了,怎麽忽然就有點羞怯激動呢?
小別勝新婚,或許就是這個感覺。
見到老師要說些什麽呢?徐文想表白,但又覺不好過于直白。
不知“月亮代表我的心”會不會有些過于老土?徐文能想到的都是些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內容,比自己年紀還大。
徐文将特産放在門口地上,用密碼開門。他小心翼翼進屋,屋裏燈亮着。
“老師。”徐文環視一周,只見客廳沙發有坐過的痕跡,餐桌上還有些糕點殘渣。屋裏沒人。
徐文将所有東西拿進屋,放在玄關處整齊擺好。鞋櫃旁多了雙不認識的鞋子,高檔品牌,版式新潮,像是穿了一段時間。
徐文經常出沒在杜弘然家裏,兩人關系親密無間。說句不好聽的,老師內褲有幾條徐文都清清楚楚,絕不會看錯。
這雙鞋,不是老師的,家裏還有別人。
徐文深吸一口氣,扒着門縫往兩個房間裏看,一點喘氣的動靜都沒有。
犄角旮旯全部“翻”遍,能藏人的只剩樓上的花房。
徐文拉開走廊的門,輕手輕腳走上樓梯。
還未到跟前,他聽到談話聲,由遠及近,內容都是些尋常對話。
徐文又往上走了幾步,站在花房門口,怎麽都難以移動。
只見杜弘然慵懶的坐在長凳上,而蘇易歡橫躺在他對面的吊床上。兩人之間有些距離,談不上親密,亦不算疏遠。
蘇易歡光着雙腳,将小腿搭在杜弘然的膝蓋上,若有似無的觸碰。
“我怎麽看都覺得你身上的睡衣很不合适。”蘇易歡笑着說,額前的碎發落在眼皮上,面容明媚,氣質不凡。
杜弘然用手掌撐着太陽穴,“嗯”了一聲沒說其他。懶得解釋,不置可否。
徐文站在門口,忽覺眼前的世界與他無關。太遠,靠不近。
許是畫面灼心亂了陣腳,徐文不經意碰到了花房玻璃門的把手。
咔嚓。原本毫無察覺的兩人忽然回頭,而徐文則慌亂轉身,快步走下那狹長的樓梯。
跑什麽?不知道。
徐文回過神時,已經推開杜弘然的大門,站在了電梯前。
他擡頭看向數字顯示器,滿腦子都是自己幾分鐘前上來時的樣子。
徐文在走出電梯的那一刻帶上戒指,那時的自己,開心,期待,充滿興奮感。
不過幾分鐘時間,怎麽又像上次看到闫成益在老師家裏一樣,倉皇而逃?
這是徐文最原始的本能,是他最初的樣子,還留在身體裏,血液裏。
可那不對。
經歷一切之後,徐文心裏冒出逆鱗反骨,撕扯原本的自我,勢如破竹。
徐文深吸一口氣,他的去留應由老師決定。
杜弘然說不準離婚,那徐文便有資格在這屋裏來去自如。哪裏來的“前任”都只能算客人,沒道理讓徐文躲閃避讓。
更何況,前任就意味着現在沒什麽了。徐文閉上眼睛,咬牙握拳後深吸一口氣,随即轉身往回走。
徐文再次用密碼開門。沒等“滴”聲作響,門開了。
杜弘然站在門口,穿着卡通睡衣換了鞋,一手拿着外套,另一只手抓着手機。電話屏幕亮起,上面顯是正在呼叫......
叮......叮......叮......
徐文的電話在口袋裏響了。
“老師。”徐文呆愣在原地,擡頭與杜弘然對視,“您......要去哪兒......”
是不是要去找徐文,或者打電話是為了将他叫回來?
杜弘然按掉電話,張嘴說道:“既然跑了,回來做什麽。繼續走啊。”
我,我不想走,我不走。
徐文的話頂在嗓子口,已經冒到了舌尖。
奈何,他與杜弘然四目相對,忽然就沉淪在那視線裏,一下洩了氣。
徐文微微張開嘴,硬氣的說辭全化了,委屈的找借口,“我拿行李,忘記了。”
他側身伸手拉過行李箱,手腕卻在下一刻被杜弘然重重拉住,動彈不得。
而後,徐文被杜弘然拉進懷裏,耳邊傳來溫柔低沉的詢問,“不是按照原計劃嗎。”
老師的懷抱既溫暖又誘人,徐文一下就扛不住,伸手摟住杜弘然的腰,小聲嘟囔,“我原計劃回來,您是不是天天都能讓別人來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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