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神秘龍

剛剛邁入飛行法器控制室還沒來得及發現老虎布偶的桑葉,并不知道她以前購入的這座宅子就是當年寂川搭建的那一間，也不知道此刻某龍複雜又緊張的內心活動——

夫人她，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曾經在這兒有一座宅子，所以特地帶他來的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碰巧？

寂川心跳的很快,血液鼓脹,說不清是驚喜多一些還是緊張多一些，甚至都有一些快要無法思考了。

他原以為,自己再也沒辦法回到這個地方了。

神識一點一點的掠過已經長得有沒過腳背的野草、爬滿了半邊青磚的青苔、滿是腐朽氣息的屋頂,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說不上是幸福還是擔憂的表情。

盡管已經明白,夫人會帶他來這兒只是一個意外。

但寂川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桑葉已經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但還是選擇和他在一起，那該有多好啊。

鴉黑長睫垂下,狹長的雙眸半阖，寂川難得覺得喉間苦澀，竟是無法訴諸于口的難受。

他擡起寬大的手掌,将漆黑的長發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收回了溢散到院子裏的神識。

他到底沒有勇氣将這間宅子和自己的來歷完完全全的告訴夫人，只像之前那樣，安靜的坐在一邊等待。

——桑葉從控制室裏裝着靈石的運轉法器之中,找到了剩下的一枚極品靈石和三枚上品靈石。

看見手裏的四枚靈石,桑葉露出了一抹笑容。

還好當初買這個飛行法器的時候她特別的有錢,一心只想趕緊離開雷劍宗,所以沒有吝惜靈石,現在還剩下不少，應該足夠她和小……大怪物花銷了。

桑葉将靈石收好，想到還等在外面的寂川，不知為何呼吸又亂了幾分。

她擡起手，看着上面那枚漆黑的戒指，半響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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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偶爾會遇到一些沉迷于情愛的修士，看着他們連一句“我心悅于你”都羞于啓齒，桑葉還曾經暗暗的在心裏嘲諷過。

現在輪到她自己了，結果寂川就在眼前，她卻也無法像自己曾經以為的那樣直截了當又利落的說出口。

算上在小芥子仙界相處的那大半年時間，她和小怪物也認識快一年了……

桑葉下意識的朝控制室外望去，隐隐約約看見了寂川比她大上很多的腳掌，一下清醒了過來。

只是拿個靈石而已，為什麽她也會想到寂川的事？

桑葉無力的揉了揉腦袋，打算快些拿着靈石到小鎮上換取一些生活用品，順便打聽一下雷劍宗的情報。

她已經離開了大半個月，也與雷月道人和桑青青等人斷了聯系，如果雷劍宗有動作的話應該就是這段時間了。況且，師姐的事情，她也想要再仔細的調查一下。

桑葉從控制室離開，轉身的剎那，視線卻瞥見了角落裏放置的一個有些陳舊的、毛茸茸的東西。

桑葉雙眸睜大，手裏裝着靈石的布包也不知不覺的掉在了地上。

她沒有理會，而是徑直朝角落走了過去，腳步如有萬斤沉重。

——飛行法器控制室內的光線很好，盡管外面已經是黃昏，花瓣做成的屋頂上卻還保留着白日吸收的陽光，積極不倦的照亮着整個房間。

也因此，當桑葉來到那個理應昏暗的角落的時候，卻看的很清楚。

在那兒，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有些破舊的老虎布偶。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樣式，胡須耷拉着，耳朵上也有許多洗不掉的血漬，就連額頭上的“王”也繡的很一般。

但在看見這樣一個可以說的上是“醜陋”的布偶時，桑葉卻只覺得眼眶酸澀，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這是桑代去秘境之前，當着她的面親手縫的。

“這次如果順利的話，不到一個月就能回來啦。到那個時候，這個老虎布偶應該也繡好了，到時候我會帶它一起回來給你過生日的。”

桑代溫柔的話語似乎還響在耳側，當自從那天分別之後，她們就永遠的分開了。

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收到師姐的禮物，但現在，這個老虎布偶卻神奇的出現在了這兒。

是她和小怪物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有什麽人來過飛行法器嗎？

但剛剛她檢查過，并沒有任何的記錄。

難不成是什麽實力強悍的神秘人做的這一切嗎？但是他又怎麽會知道這個老虎布偶對自己的重要性？

桑葉微皺着眉，不斷的思考着數個可能，最終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

也許……

是寂川。

盡管明白這個念頭十分的離譜，畢竟在自己醒來之前，寂川一直都還在沉睡，而且他之前不知道為什麽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如果真是他，那小怪物為什麽不告訴自己呢？

腦袋漸漸的混亂了起來，桑葉也覺得自己這個突兀的想法有些離譜。

她用力深吸一口氣，沒有繼續想，而是顫着手朝那個老虎布偶伸去。

不管這個老虎布偶是怎麽來的，她都很感謝那個神秘的人。

指尖觸碰到柔軟的布料，桑葉溫柔的将那只破舊的布偶從角落裏拿了起來。

就這樣兩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桑葉緊緊将那個不算太大的老虎布偶抱在懷裏，跌坐在了地上，腦海裏又浮現起了師姐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之前青青過生日的時候，師尊給她買了一個兔子的布偶，你不是很羨慕嗎？所以我想，也給你繡一個布偶。”桑代笑彎了雙眼，擡手捏了捏了小桑葉故作冷漠的臉蛋。

“別這麽嚴肅，小孩子要多笑才會有更多的朋友。”穿着藍色長袍，紮着一束馬尾顯得十分精神桑代見她這樣，又忍不住開始唠唠叨叨。

桑代手裏拿着針線和紅色的布料，身邊散落着許多的棉花，桑葉瞅見她的手指上有很多紅痕和小傷口，眼睛一酸，“我不喜歡兔子玩偶，你手藝不好，不要再繡了。”

她以為說了這樣任性的話，桑代大概也會生氣，但卻見她似乎比之前笑的更開心了。

桑代眼睛亮亮的，露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擡手揉亂了她的頭發，“誰說我要繡兔子布偶了？我們桑葉，嗯……是劍修之王哈哈哈哈哈哈，當然只有老虎才配的上啊！”

桑葉摸着手裏這個破破爛爛的老虎布偶，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視線卻越來越模糊了。

她不記得自己當時聽見“劍修之王”這個讓人羞恥的名字時，到底露出了什麽樣的表情，大概是一個又高興又羞憤的表情吧。

除了師姐和那些村落裏死去的孩子們，對當時的她來說，再也不會有人那樣真心實意的喜歡她了。

桑葉緊緊的摟着懷裏的布偶，不斷的小口喘氣，不讓眼眶裏的眼淚掉出來。

能再找到這個布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也許是過于用力，指尖觸碰到了布偶裏一些堅硬的東西，摸起來并不規則。

桑葉微微睜大了眼睛，将那個破舊的老虎布偶拿在了手上，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摸索。

在老虎布偶的背面，有一個細小的、打折結線口，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看出來。

桑葉直覺裏面大約藏着什麽東西，指尖顫抖，想要拉開線口，卻受到了禁制的阻礙。

在設置禁制方面勉強算半個專家的桑葉很快便發現，如果強行打開，裏面的東西一定會被銷毀。

但……這是師姐送給自己的禮物。

桑葉幾乎焦急的咬破了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咔噠”的輕微聲音響起，桑葉怔怔的看着老虎布偶緩緩在她眼前打開了。

在填充用的棉花裏面，放着一個中級儲物袋。

看起來是全新的，對當時還只是築基期、只有低級儲物袋的桑葉來說，正是合适的禮物。

這是師姐給她準備的驚喜麽？

确實是她的作風。

先前滴在禁制上的血液滲了到了老虎布偶內，染在中級儲物袋上，完成了認主。

桑葉立刻便發現，除了這一個中級儲物袋本身，桑代還在中級儲物袋裏放了很多東西。

粗略的掃一掃，從那個時間段她能穿的衣服鞋子，到玩具和藥草一應俱全。

桑葉甚至看見了一張折疊木床，想來應該是那段時間師姐見她外出任務老是徹夜徹夜的不睡覺，所以特地送給她想讓她不要一門心思都撲在任務上吧？

桑葉甚至還在那張折疊木床上，看見了整整齊齊排列着的一排老虎布偶，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個。

每一個都比她自己做的那個要好看很多，估計她也明白，自己的繡工真的不好。

桑葉一件一件的看，眼淚卻也再也忍不住，順着一顆一顆的往下砸。

這是遲來了十年的禮物，是她最喜歡的姐姐的禮物。

在那一排老虎布偶邊上，還擺着十二枚漂亮的記憶玻璃珠和一封信，但桑葉卻也再也沒有力氣現在就拆開念了。

她覺得特別的愧疚，特別的難受。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那樣溫柔的桑代，怎麽可能會給她留下那樣刺耳的話語，又怎麽會讓她永遠的為了宗門做任務？

她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活的像同齡的孩子那樣，鮮豔活潑。

桑葉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将儲物袋收好，有些失神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外挪。

——夫人的狀态，寂川完全清楚。

他不得不承認，當看見桑葉為了那個老虎布偶掉眼淚的時候，他有一點後悔。

那些酸溜溜的、從心口爬上來的情緒，快要讓他克制不住就這樣沖進去将桑葉按在懷裏的念想。

寂川啊寂川，你已經沒出息的淪落到連一個人類的醋都要吃的地步嗎？

盡管眼底泛起自嘲的幽暗情緒，也明白這種行為簡直幼稚至極，某龍卻還是假裝“不小心”聽到了控制室的動靜，走到了控制室前。

桑葉沒注意看路，直直撞進了寂川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