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沒有母親的孩子
“分——分離性神游症?”金妮重複道。“不,恐怕沒有聽過。”
“它曾被稱為心因性神游症,但這個術語已經不再使用。”沃爾科特醫生傷心地看着德拉科,然後又用他那雙疲憊的棕色眼睛看向金妮。“患有分離性神游症的人遭受的是心理創傷,而不是身體創傷;他們被迫重新經歷創傷性的經歷,或者遭遇強烈的、讓人心力交瘁的事件;那類事情。這種人很渴望把自己從極度的痛苦和焦慮中解脫出來,他們會盡可能地讓自己遠離創傷。為了做到這一點,大腦基本上會将自己重啓。”
“這是什麽意思?”金妮皺着眉問。
“分離性神游症的特征是遠離家鄉和熟悉的地方。一個人進入神游狀态,記憶被壓制;他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再也沒有回頭;他假裝成了另一個人。這些都是保護患者免受創傷的防禦機制。神游狀态可能會持續幾天到幾個月,結束後就再也無法回憶起來。從我們發現本時他的情況來看,我敢說他幾個月來一直在神游。”
“天啊。”金妮輕聲說。這很有道理——差點沒頭的尼克在六月見過他,而德拉科直到十一月才到倫敦的醫院……
沃爾科特夫人端着一盤巧克力餅幹走了進來。她把餅幹放在他們之間的小咖啡桌上,然後又坐了下來,但是誰也沒有去拿。德拉科的眼睛死氣沉沉,被金妮握着的手也軟弱無力。她能感覺到他手腕上的脈搏。
“我無法确定自己的身份。”他嘶啞地說,回避着他們的目光。 “所以醫院的工作人員為我做了這件事。他們檢查了我的衣服是否有标簽,但它們是手工制作的,沒有明顯的标記。我口袋裏什麽也沒有。急診室護士發現我之前,沒人記得見過我,所以沒人知道我從哪裏來。牙科記錄或指紋的搜查也毫無結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的照片放在電視新聞上,希望有人能認出我。”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金妮輕聲說。這個想法令人費解。如果她對過去的任何事情沒有記憶,她會怎麽做?
“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是不記得能幫助我們找到他的家人或朋友的事情。”沃爾科特醫生說。“他能回憶起四件事——對嗎,本?”
德拉科僵硬地點了點頭。“我能流利地講法語和意大利語。”他說。“我還記得一個火車站,戴着護胫,還有一只巨大的白鳥。”
“你可能依稀記得在BBC晚間新聞上看到過本。”沃爾科特醫生說。“他連續出現了好幾晚,我們留下了醫院的電話號碼,以防有人能提供信息。與此同時,等待消息的時候,我們和本一起努力幫助他恢複一些記憶——任何記憶——幫助他輕松地回到他的正常生活。”
“有些奇怪的事情,我既不會做也想不起來。”德拉科說,用手捂住了臉。“我不知道如何使用電視或電話,也不記得重大事件——比如戴安娜王妃之死,柏林牆的倒塌,甚至是最近上映的電影。”他痛苦地哼了一聲。“記不起生日、朋友、校園、我最喜歡的顏色。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流利地說兩門外語。”
“事實上,我們試着向法國和意大利發送訊息。”沃爾科特醫生說,在他的座位上微微搖晃着。“他的口音那麽純正,俗語知識又那麽全面,我們認為英語可能不是他的母語。”
“我們唯一解開的謎團是他對火車站的記憶。”沃爾科特夫人說。“我給他看了許多國內火車站的照片,他認出國王十字車站就是他想起來的那個。”
金妮咽了一口口水。九又四分之三站臺……
“我們已經面面俱到了。”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相信有人會在新聞上看到本并認出他——一個老同學,一個兄弟姐妹,有人會站出來認出他。有成百上千的電話打來,都聲稱知道他是誰。”
“肯定有人認識他吧?”金妮說,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們經過了仔細篩選,有些人得到允許與他見面。”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在醫院裏安排了一個小房間,讓他們三三兩兩地去見他——大多數人只看了他一眼,就意識到他不是他們的兄弟、朋友或其他什麽人,然後很快就離開了。有些人堅持認為他就是他們所想的那個人,但到那時,他的故事已經引起了全國的關注,所以我們過濾掉了那些只是想要幾分鐘名聲的人。”醫生嘆了口氣,悲傷地看着他的妻子。“有幾個人甚至提供了牙科記錄以供比較,但是——”
“不匹配。”德拉科說,聲音裏帶着明顯的顫抖。金妮看向他,發現他的眼睛比平時更亮。她攥了攥他的手,但他還是不願看她。
“我們試圖尋找與他身上的舊傷疤相符的醫療記錄。”沃爾科特醫生輕聲說,鐘愛地看着德拉科。“本有一條細長的傷疤,從右鎖骨一直延伸到左髋骨,他的左上臂被嚴重燒傷,皮膚受損。這些傷看起來都受過了專業治療,所以我們認為會有記錄。不過又是一無所獲。”
“那時,本已經跟我們一起在醫院住了六個月了,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們需要做些什麽,他不能餘生都困在醫院裏,依靠國家醫療服務體系的資金生活。”
“你怎麽得到本·漢密爾頓這個名字的?”金妮問德拉科。
“他來之後沒多久,一個護工就開始叫他本傑明。”當德拉科沒有回答,沃爾科特醫生解釋道。“她大學時認識的一個男生很像他,就叫本傑明。最後,我們都開始這麽叫他了。漢密爾頓這個姓氏來自于《伊甸之東》裏的一個人物,這是一位醫生借給本的書。”
“所以,就像我之前說的,本在醫院待了六個月都沒有被認出來。”醫生繼續說。“很明顯,他不能無限期地待下去,這不僅是出于經濟上的原因。我們的醫院特別向議會提出了一份請願書,要求像對待其他來到我們國家并希望獲得公民身份的移民一樣對待他;我們希望他入籍。兩個月後,該項請願獲得通過,給了他特批。我和妻子自願支付這筆費用,本在7月10日成為了英國公民。”
“但是——你告訴我那天是你的生日。”
“對,我把它當成了我的生日。”德拉科說,終于看向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焦慮、憂郁和深深的沮喪。“我覺得很合适。”
“是的。”金妮喃喃道。
“本和我們住在一起。”沃爾科特夫人對德拉科微笑着說;他也對她微微一笑。“我們盡我們所能地幫助他開始豐富的正常生活。”
“他幾乎立刻就表現出了對烹饪的興趣。”沃爾科特醫生說。“于是我和大學時的老朋友塞缪爾·格雷森談了談,我知道他在倫敦開了一家餐館,我們給本找了一份流水線廚師的工作。”
“我就在那時去了法國和意大利。”德拉科說。“學習更多關于烹饪的知識。我不想去烹饪學校,因為我已經很虧欠沃爾科特夫婦——”
“我們樂意給你付錢,親愛的本。”沃爾科特夫人說,眼中閃着淚花。“我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德拉科笑得更燦爛了。
“我回來後,彼得和露西把我介紹給他們的外甥約翰,他和西蒙在倫敦租了一套公寓,需要第三個室友。”德拉科說。“我所知的人生就是這些了。”
“但是我從來沒聽說過失憶是永久性的。”金妮對沃爾科特醫生說。“本不會重新想起來嗎?”
“這是我們最初的願望。”沃爾科特醫生贊同道。“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的,患上分離性神游症之後,随着時間的推移和治療,患者能夠恢複神游狀态之前的大部分或全部記憶。但是因為已經過了八年,本什麽也想不起來,除了他的——”
“國王十字車站,護胫,白鳥。”德拉科背誦道。聽起來他好像經常這麽說。
“是的。”醫生點着頭說。“除了這三件事之外,他什麽也記不起來了——因此,令人遺憾的是,他似乎是永遠也恢複不了記憶的少數人之一。”
金妮的大腦以每小時一千英裏的速度飛快地運轉着,拼命地思考着她剛剛了解到的事情。他不記得那場戰争,也不記得他在戰争中所扮演的角色。不記得。她突然強烈地意識到,她對自己的生活有多少回憶:比爾幫她騎上她的第一把掃帚;她的母親在她睡覺之前給她講童話故事;去霍格沃茨上學——德拉科的童年完全消失了,消失了的還有克拉布和高爾,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紮比尼,斯內普,馬爾福莊園,他的父母……消失得仿佛這些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仿佛他完全是從天而降,光着腳,孤零零地落在了倫敦的覆蓋着雪的街道上。
“好了。”沃爾科特夫人說。“現在我們掃興完了——”其他人輕聲笑了起來——“咱們去巷區吃午飯,好嗎?”
布萊頓還是和金妮記憶中一樣美麗,但是她根本沒在意。沃爾科特夫婦一直在聊天,盡量帶上金妮,不過德拉科似乎陷入了自我厭惡和情緒低落的深淵,因為他一整天幾乎都沒說兩個字。午飯後,他們在巷區逛了幾個小時,然後買了英皇閣的門票,參觀了華麗的房間和走廊。金妮在禮品店給盧娜、羅恩和赫敏買了些小禮物,他們去碼頭時,她吃到了二十年來的第一塊布萊頓硬糖。
整個下午的天氣都很配合他們,晴空萬裏,沒有雲朵擋住太陽。當他們回到家裏時,那天晚上他們回到家時,沃爾科特夫人為他們做了一頓可口的晚餐,他們四個人玩了一些金妮從未聽說過的麻瓜游戲:大富翁和拼字游戲。德拉科讓他們所有人都輸得很慘,他笑着拿走了金妮最後一點財産時,她覺得他也許已經從先前的憂慮情緒中恢複過來了。
然而,那天晚上,金妮刷牙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不禁想起了她的案子。德拉科現在因為襲擊和謀殺而被通緝,誰知道還有什麽捏造的罪名——而他對戰争一無所知。他要怎麽接受審判,對那些他甚至都不記得的事情接受或拒絕認罪?在威森加摩和無情的魔法界公衆手中,他會怎麽樣?
她回來時,發現德拉科已經躺在客房的一張單人床上,背對着她。“本。”她說。
“晚安,金妮。”他喃喃道。
她覺得十分沮喪。金妮下定了決心,沒有去自己的床,而是爬上他的床,抱緊了他寬闊的後背。他的身體像一個火爐,散發着熱量。
“嘿。”她輕聲說。“我知道你今天一定很難過——”
“是嗎?”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金妮希望他能再開口,因為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終于轉身面對着她,那雙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變成了銀色。“我最初的記憶,”他嘶啞地說,“是在垃圾桶裏找吃的。我很冷,既迷茫又獨孤……”他移開了目光。“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來喚起我的回憶。我接受催眠,被麻醉得差點喪命——但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
金妮的嘴唇顫抖着,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她盡可能緊緊地摟着他。“我很抱歉。”她輕聲說。“我很抱歉。”
“我記得一只愚蠢的——該死的鳥。”他哽咽地說。“但是我不記得我的媽媽?”
他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肩上。他無聲的淚水浸透了她的襯衫,她漸漸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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