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只是澹臺無離沒想到, 他從識海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楚蔚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還攥着他的手腕, 姿态十分暧昧。

最關鍵的是,楚蔚此刻眼眸緊閉,似乎并沒有回過神來。

澹臺無離微微一驚, 也顧不上其他,立刻便用力掐了一把楚蔚的掌心。

然而楚蔚還是絲毫沒有反應。

但這時澹臺無離仔細一看,便發現自己手掌跟楚蔚手掌相連的地方隐約還有金光閃爍。

澹臺無離眉頭微微一挑——原來楚蔚這小子陽奉陰違,竟然還沒出來。

想到這,澹臺無離抿了抿唇,立刻又返回到了自己的識海中。

可四處都找遍了, 澹臺無離并沒有再發現楚蔚。

正當澹臺無離心頭焦灼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就落在了他的身後,輕輕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

“師尊, 找我麽?”

澹臺無離硬生生按下了即将拍出的一掌,回頭冷聲道:“你跑哪去了?”

楚蔚沉默了片刻, 若無其事地道:“看到有一些蠱毒逃跑, 我追上去把它們都驅散了。”

澹臺無離心頭微微一顫,不由得看了楚蔚一眼,然而楚蔚此刻神情十分平靜, 面容上也并沒有露出其他驚訝的神情。

澹臺無離不動聲色地垂了眼, 想着楚蔚應該什麽都沒看到。

若真是看到了,不該是現在這個表情。

想到這,澹臺無離忽然便反手緊緊攥住了楚蔚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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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蔚:?!

很快,楚蔚便微微一笑,輕聲道:“師尊別抓那麽緊, 萬一把我神識抓散了怎麽辦?”

澹臺無離怔了怔,不由自主便又松了幾分。

可當他松開楚蔚的手時,才發覺楚蔚仍是笑意吟吟,絲毫都沒有露出一分蒼白的神情——顯然,這小騙子又騙人了。

澹臺無離眸色一沉,攥緊了楚蔚的手腕,再不心軟,徑直就把人拽了出來。

一道金光閃過,兩人意識重新回籠,澹臺無離剛要動作,楚蔚攬在他腰上的手便已經略略緊了幾分。

不在自己的識海之內,澹臺無離便絲毫沒有掙紮的餘地了,只能抿緊薄唇,沉聲道:“楚蔚你放手!”

楚蔚這次倒是沒有再強迫澹臺無離,遲疑了一下,楚蔚慢慢松開了澹臺無離的腰肢,自己坐了起來。

澹臺無離:?

這小子,怎麽突然這麽聽話了?

看着澹臺無離懷疑的神色,楚蔚淡淡笑了笑,神色有些倦怠地道;“方才蔚兒魂力消耗的有些過度,肚子餓了。先傳膳吧。”

澹臺無離聞言,忍不住便看了楚蔚一眼,确實,楚蔚此刻的眸色遠沒有從前那麽澄澈透亮,似乎像是藏了一層霧一般,明顯是魂力不足的征兆。

沉默片刻,澹臺無離沒有再指責楚蔚什麽,只道:“以後輕易進入識海這種事,你還是不要做了,今日我是放開了防備你才能進來,若是旁人在識海前設個靈魂大陣之類的,你早就灰飛煙滅了。”

其實澹臺無離這話有半句是假的——并不是他放開了防備楚蔚才能進來,而是不知怎麽回事,楚蔚同他的神魂産生了共鳴,他識海前的靈魂大陣自動消失了……

澹臺無離猜到興許是雙修過的緣故,但這麽丢臉的事,他當然不會拿出來說。

反倒是楚蔚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支着下巴輕聲道:“原來是師尊放蔚兒進去的,師尊果然最心疼蔚兒。”

澹臺無離:……

眼見楚蔚的話越說越露骨,澹臺無離不由得默默閉上眼,淡淡道:“我要休息一會,你自己用膳吧。”

楚蔚目光靜靜在澹臺無離身上逡巡片刻,便回過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好。”

澹臺無離聽着楚蔚這個‘好’字,心裏總覺得有些莫名,但他已經閉上了眼,也不好再去探究楚蔚的事,索性便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了。

只是楚蔚的态度着實讓他頭疼——他原以為告訴楚蔚自己失了情根的事,楚蔚就能放棄。

可現在看來,似乎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就在澹臺無離思索之際,太監和宮女們将膳食端了上來。

澹臺無離睫毛動了動,睜眼朝桌案上看了過去。

涼拌鮮雞絲,清蒸鲈魚,文思豆腐,清炒茼蒿外加一大碗金燦燦的火腿冬筍湯。

主食是一大碗圓潤飽滿的香米飯和一份雪白的銀絲面,另外配了一盤四拼的酥點和一壺葡萄酒。

今日的膳食倒是沒什麽大補之物,倒全是蘊含着豐富靈氣的清鮮菜品,放在精致的碗碟裏,看得澹臺無離心頭也不由得微微一動。

楚蔚素來知道澹臺無離的喜好,這會就含笑先盛了一盅火腿冬筍湯遞過來。

“師尊先喝點湯,墊墊胃。”

澹臺無離雖然辟谷已久,卻鮮少吃這些精致的膳食,一時間看着,竟覺得腹中有些動靜……

從前澹臺無離從未有這麽饞的時候,但今日,真是奇怪了……

生怕腹中叫出聲來,尴尬了片刻,澹臺無離伸手想把那一盅火腿冬筍湯接過去,結果楚蔚卻舀了一勺,遞到了他唇邊。

澹臺無離:……

雖然意識是抗拒的,但那火腿冬筍湯鮮黃明亮的色澤和濃郁的香氣也着實是勾得澹臺無離腹中叫嚣不止。

皺眉輕輕按了按小腹,澹臺無離只得低頭一點點把湯喝了下去。

說來也奇怪,喝完這口,澹臺無離便覺得腹中舒服了不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見效這麽快?

看着澹臺無離的表情,楚蔚不由得垂眸笑了笑——他讓廚子在這些膳食裏面加了一些阮顏告訴他的,可以滋補天陰之體腹中胎兒的靈草,澹臺無離可以克制,可那小家夥就未必了……

果然,吃了一口之後,澹臺無離便有些控制不住。

又接連吃了不少。

可最吸引澹臺無離的,居然是那壺香甜醇厚的葡萄酒。

喝完了一杯,忍不住再來一杯。

明明……他先前都不怎麽愛喝酒的。

楚蔚見着澹臺無離慢慢飲完一杯葡萄酒,還要再飲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稀奇。

按理來說,澹臺無離不好酒,那酒裏也沒有放靈草。

除非……是他肚子裏那個調皮蛋。

楚蔚:……

這麽一想,楚蔚忽然便記起上次澹臺無離陪着他一起,莫名喝醉了的事。

這小崽子,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不過轉念一想,楚蔚又覺得這是哄好師尊的大好時機,想着酒反正也是肚子裏那個小崽子喝了,楚蔚便沒有攔着澹臺無離喝。

葡萄酒雖然味道綿醇,但後勁也不輕,澹臺無離喝了半壺,便忍不住斜倚在了那桌案前。

此時他一手擎着酒壺,一手拿着杯子,眼角泛着一股靡麗的潮紅,神色迷離醉人。

楚蔚見了,心頭顫了顫,湊上前來輕聲道:“師尊你喝醉了,別喝了吧。”

說着,楚蔚便想從澹臺無離手中取下那酒壺。

結果沒想到澹臺無離長眉一蹙,緊緊攥着酒壺,啞聲道:“憑什麽不讓我喝?”

楚蔚怔了一下,不由得苦笑——師尊這是真醉了啊,居然還會對他撒嬌。

“小混賬。”澹臺無離眸色有些陰晴不定地盯着楚蔚,神情迷離地道。

楚蔚:……

楚蔚微微吸了一口氣,遲疑了一下,正試圖挽回自己的名聲,澹臺無離卻又閉了眼,霜睫微顫,啞聲道:“我要是飛升不了,全都是你的錯。”

楚蔚心頭驟然一顫,一股酸甜的味道從他胸腔中湧了出來,接着他就湊上前去,靜靜握住澹臺無離的手,輕聲道:“是,都怪蔚兒。蔚兒對不住師尊。”

可澹臺無離說完這話,卻又像是陷入了一個短暫的迷醉中一般,微微仰着頭,閉上眼不搭理楚蔚了。

楚蔚貪婪地凝視着澹臺無離清麗中透着幾絲潮紅的側顏,終于還是沒忍住,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啞聲道:“師尊……你還喜歡陸帷麽?”

澹臺無離聽到楚蔚這句話,眼睫顫了顫,接着,他也沒有睜開眼,只是淡淡搖了搖頭:“都過去了。”

楚蔚怔了怔,心頭不由得一喜。

可他仍是接着試探:“那……慕始青呢?”

“慕始青?”澹臺無離眉頭蹙了一下,又搖頭:“他有喜歡的人。”

楚蔚心間猛顫了一下,愈發生出幾分隐秘的喜悅來。

這一次,他過了許久,方才珍而重之地靜靜凝視着澹臺無離的面容,輕聲道:“那師尊……喜歡蔚兒麽?”

這一次,澹臺無離沉默了。

可只是看到澹臺無離沉默,楚蔚的心便越跳越快。

澹臺無離從不說謊,若是他沉默,便是他猶豫,不好判斷。

若是猶豫,不好判斷,那楚蔚覺得,自己的勝算倒是比旁人大多了。

就在楚蔚心頭各類滋味交雜的時候,澹臺無離靜靜開了口。

“我不知道。”

楚蔚怔住了。

接着,澹臺無離閉了眼,側身歪在了桌案上:“我沒有情根,不知道……”

這補充的一句話,讓楚蔚整個人心頭一個激靈,差點便要跳起來,把澹臺無離緊緊擁在懷裏。

楚蔚清楚,情根并不是讓人無情無愛,只是斷絕了情愛的根苗。

可若是種子種下去了,只要情根能長出來,那情愛自然也能生出來……

想到這,楚蔚面上笑意愈發濃了些,這會他便有些得寸進尺地湊了上去,輕聲道:“那師尊,有沒有什麽時候想親蔚兒一下?”

澹臺無離怔愣一下,淡淡道:“沒有。”

楚蔚的一張俊臉頓時皺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便勾唇笑了笑,伸手慢慢摟住了澹臺無離:“沒關系,蔚兒親親師尊,師尊就知道了。”

澹臺無離喝了酒,可也總算感覺到了危險,楚蔚的薄唇貼上來的時候他便伸手一擋,楚蔚溫熱的唇一下子便貼在了他的手背上。

“不許放肆……”澹臺無離迷離狹長的眸中隐約顯出一絲被冒犯的怒色。

楚蔚有點委屈。

澹臺無離這會眸光警惕地靜靜看了他一會,啞聲道:“再敢欺師犯上,就剁了你。”

楚蔚:……………………

師尊,這是從哪學來的?

然而澹臺無離的硬氣也只支撐了一會,很快,酒力逐漸發作,他便一點點軟在了楚蔚的懷裏。

看着澹臺無離安靜的睡顏,楚蔚雖然沒有得逞,但心頭也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他這會輕輕握住了澹臺無離白皙纖長的手指,一點點放在自己的掌心握緊,便又低頭去輕輕親了澹臺無離的薄唇一下。

甜美的葡萄酒香夾雜着瓊花的冷香,混合在一處,楚蔚覺得自己仿佛都要醉了。

靜靜凝視了懷中的澹臺無離片刻,楚蔚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便輕輕将人抱上了龍榻。

柔軟清瘦的腰肢不盈一握,楚蔚眸色深了深,忍不住便想再掐緊一點。

可考慮着那個小崽子,楚蔚還是沒有太過放肆。

而且,現在知道了情根的事,楚蔚覺得,自己有些步子也可以放開些了。

·

百裏風檐怎麽也沒想到,他還沒有拿到鎖靈鏈的鑰匙,楚蔚卻先他一步,将鑰匙交給了他。

看着掌中的鑰匙,百裏風檐心情有些複雜。

“你有什麽打算?”百裏風檐收起了鑰匙,低聲問。

楚蔚平靜道:“師尊有一樣東西落在了慕始青那,沒了那樣東西,師尊無法飛升。”

百裏風檐心頭微微一震:“怎麽會這樣——你打算去找裴斂?”

楚蔚靜靜颔首:“慕始青的生命力已經弱了很多,若是按照原計劃,師尊在他手中的那樣東西遲早會暴露。”

百裏風檐咬了咬牙,最終問:“那你打算怎麽做?”

楚蔚神情平靜地注視前方:“偷襲。”

百裏風檐微微一驚。

随後百裏風檐便沉聲道:“你這麽做太危險了!”

楚蔚淡淡道:“若是不冒險,師尊那樣東西取不回來,便永遠無法飛升,師尊天人五衰之相已久,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百裏風檐眉頭緊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倒是楚蔚,坦然一笑,轉過頭來看他,輕聲道:“我有龍氣護體,死是肯定不至于的,多半受點傷。師兄你替我好好照顧師尊,等我回來。”

百裏風檐看着楚蔚的表情,忍不住想讓他不要托大,可想到澹臺無離日漸衰敗的軀體,百裏風檐終究還是猶豫了。

最後,百裏風檐阻止的話仍是沒有說出口,只沉聲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多多保重。”

楚蔚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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