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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泯是一年前穿來的,那時他剛當上皇帝,還沒享受夠呢,他那早已封王去領地兩年多的三哥就率兵打了過來。
滿朝文武棄他而去,擁護新主,毫不猶豫的将他從龍椅上拉了下來,說他只顧奢靡享受,妄為天子。
陳泯覺得這話就是狗屁!是老三用來篡位的借口!
當皇帝不就是用來享受的嗎?
他手下那麽一群大臣不是養來不是吃白米的,他們不幹活誰幹活?
他們若是足夠勤勉,兢兢業業的做好本職工作,江山豈能不欣欣向上四海升平?他一個人,再敗能敗到哪兒去?
說到底,還是臣子無能,這偌大的江山連他一人都供養不起。
最該死的是老三,面上裝出毫無野心禮賢下士的樣子,背地裏卻偷偷養兵戳他屁·股!
陰險至極。
陳泯是幽禁幾日後被毒死的,他經不住餓,明知道面前食物可能有問題,還是選擇死之前先滿足口腹之欲。
臨死時,陳泯憤恨的想,若是有機會重來一次,他定要讓衆人看看他能當個好皇帝,能把江山治理的妥妥當當,亮瞎老三的狗眼!
誰知一覺醒來,上天還真給了他一個機會。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這個世界跟他所處的那個不太一樣。
他們這兒男女颠倒,女人是天,出仕做官,男人養在屋裏,等着嫁人生孩子。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陳泯每天都是恍惚的,覺得做夢似的,怎麽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堂堂七尺男兒,還當過皇帝,現在你讓他像女人一樣生孩子?!
後來陳泯才發現,他這幅身體不僅能生孩子,他還能來月事,還能塗脂抹粉扭動腰肢……
好在宋景不愛往臉上招呼這些東西,還是皇帝的唯一子嗣,這是陳泯覺得還算慶幸的地方。
得虧宋景身子弱給了他可乘之機,讓他能在這身體裏獲得容身之地。若是運氣再差點,穿到勾欄瓦舍那種地方,他豈不是還得學着怎麽接客?
那還不如毒死他算了。
現在陳泯就等着熬死宋景的魂魄,徹底占據這個身體了。
只是在這之前,得把翎陌處理掉。
若說生前陳泯最恨的人莫過于老三,那現在這個人則變成了翎陌。
他剛穿來的時候,處處小心,學着宋景的習性行事,不敢有半分松懈,生怕被人當成鬼怪用一道黃符給徹底送走。
陳泯行事謹慎,身邊衆人都未察覺,直到他宮宴時在翎陌面前短短的露了一面。
只一面,而且兩人還隔着數米,他連話都沒說,就被這個女人看穿他是西貝貨。
起宴後,陳泯在回自己寝宮的路上,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來隐于一旁的翎陌一把掐住脖子掼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陳泯從小身份尊貴,敢掐他脖子的人從來都沒有!
一時間他是先怒後怕。
他不是沒聽說過翎陌的名聲,只是沒親眼所見,只覺得衆人傳的太誇張。
今晚,這是他頭回近距離接觸翎陌,親身領略到傳言非虛。
月光下,收緊手指掐住他脖子的翎陌,跟從地獄裏爬回來的修羅一樣,白唇紅眼低聲問他,“阿景呢?”
那氣音帶着顫意,恨不得就地除了他。
陳泯吓出了幻覺,仿佛聽到自己脖子被掐斷的聲音,被迫仰着頭張開嘴吃力呼吸。
他頭回覺得,跟這個要掐死他的瘋女人比起來,喂他毒藥讓他吃飽上路的老三真是既心軟又善良。
等再醒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陳泯跟身邊下人打聽昨晚情況,衆人皆是閉口不言,說回宮路上從未見過攝政王。
陳泯怒極反笑,餘光撇着手裏銅鏡,指着脖頸上的紫紅淤痕問,“那這是什麽?這若不是攝政王所為,難道是你們趁孤熟睡,想要謀殺于孤?”
面前侍從跪了一地,個個臉色發白,寧願頂着謀殺太子的名號,也不肯說出昨晚實情。
陳泯将鏡子砸在地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處境如何。
他以為自己茍到老皇帝死了他就是這片江山的新主了,可萬萬沒想到,這江山其實是握在翎陌手裏的。
從來至今,陳泯從未正眼瞧過這裏的女人,在他心裏依舊男子為尊,現在翎陌成功的讓他見識到了什麽是女尊男卑。
莫說別的,但就她掐着自己脖子把他摁在柱子上的時候,陳泯就意識到兩人體力上的巨大懸殊。
這個女人,是他施展拳腳最大的障礙。
兩人這一年來只正面交鋒過那麽一次,後來再有兩人不得不對上的時候,陳泯總會沉睡換宋景出來應對,再後來翎陌出征,就沒見過。
陳泯是最恨不得翎陌死在外頭的人,為此他什麽都試過,連下密令讓她府裏兩個男子動手都幹過。
可惜看她今日這樣子,明顯是沒成功。
如今翎陌趕在秋闱之前回京,指不定又要壞他好事。
陳泯擡眸看向攝政王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眸光幽深,雙手往身後一背,吩咐道,“秘傳禮部尚書進宮。”
有些事情,得早做準備。
·
翎陌回府後,阿忘見她臉色蒼白,便做主讓阿貴将府裏的大夫請過來。
大夫姓何,臨近三十,年紀輕輕就得了更年期的病,被叫過來的時候發了通好大的火,說耽誤了她睡美容覺。
阿貴擡頭看天,啧了兩聲,“這才什麽時辰你就睡了?果真沒有夜生活的人氣色看着都好。”
何大夫冷笑連連,“我這兒有味名藥,待會開給你。”
阿貴立馬笑開,搓着兩只手期待的問,“什麽藥?”
價錢幾何,可能轉手再賣?
何大夫斜她一眼,冷呵道,“消、‘黃’、散。”
“……”
何大夫提着藥箱進屋,見翎陌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發呆,言簡意赅的說,“手。”
等她箱子都打開了翎陌也沒有動,何大夫目光往下,這才看見她搭在腿上的手裏握着根鴨羽腰墜。
“我無礙。”翎陌手腕翻轉,下意識的掌心朝下将鴨羽遮住。
何大夫一聽這話,扭頭合上自己的箱子就要走,沖阿忘說,“以後沒死就別喊我。”
阿忘眉心微皺,想勸翎陌兩句又沒敢開口,只沉默的送何大夫到門口。
眼見着何大夫擡腳就要跨出門檻,翎陌漫不經心的說了句,“我今天結契了。”
何大夫猛地扭頭看她,腳都沒來得及收,“跟誰?”
問完她才覺得白問,還能跟誰,只能是跟小皇帝。
何大夫又回來了,拉過翎陌的手腕細細把脈,半響兒後才松開說,“那東西嘗到了血酒,已經醒了。”
“往後每月十五,它都必須飲小皇帝的血,否則便會啃噬你的內髒經絡。”何大夫嘆息一聲,覺得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必須是血嗎?”翎陌垂眸看着躺在掌心裏的鴨羽,想到剛才宋景用針劃破白細手腕時擰起的眉宇,嘴裏無意識的問出這句話。
何大夫神色有些古怪,眼睛飄了一下,盡量用醫者板正嚴肅的聲音說,“別的體.液,也不是不行。”
阿貴精神微震,覺得接下來要用消“黃”散的人該是主子了!
翎陌聽的連呼吸都忘了,什、什麽也行?
品完何大夫說的那兩個字後,翎陌喉頭滾動,咽了口唾沫。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跟宋景還能有那樣的發展!
何大夫回去的時候,翎陌讓人将她屋裏的紅木美人榻給何大夫擡着送了過去,說要為她的美容覺大業添磚加瓦。
從翎陌飲下血酒的時候,就注定了今生會跟宋景糾纏不清,與其彼此痛苦互相折磨,不如試試別的可能。
何大夫眉頭擰了又松,松了又擰,最後說出來的只有那麽一句,“我那什麽藥都有,包括那方面不痛的,也有。”
她語氣頗有些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阿貴賤兮兮的問,“哪方面?”
“你用不着的方面。”何大夫沒好氣的說,“瞎打聽什麽,是我給的消黃散不夠你吃的嗎?”
阿貴吓的連連搖頭,她這個沒夜生活的人本來就沒有火氣,再多喝兩天指不定更清心寡欲,甚至連做女人的樂趣都喪失了。
得知兩人之間并非死路,翎陌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石頭驟然放輕,本來黑暗的前方,隐隐有了光亮透來。
何大夫走之前叮囑翎陌,除了之前那一杯,這幾天不許再喝酒。
若不是何大夫提醒,幾人險些忘了翎陌身上還有傷,實在是她表現的太像個正常人了。
因為傷在胸口,晚上泡澡用的水只淹到肋骨以下。
翎陌仰靠在紅木浴桶裏,雙手放松的搭在桶沿上,目光因水汽蒸騰而略顯迷離。
她跟小皇帝宋景相識多年,可成年後唯一一次跟他最過火的接觸還是去年那回。
那個占了宋景身體的不知道什麽玩意被她掐暈過去,宋景才慢慢醒過來。
翎陌當時手一松,他身子一軟就跌趴在了她懷裏。
又輕又瘦的,抱起來感覺比小時候也沒重多少。
宋景恍惚的擡眼看她,一路上都沒舍得移開視線。
他仗着自己病着,都被翎陌放在了床上,還攥着她的袖筒,低低的喊,“三姐姐。”
他就用兩根手指揪着她的衣袖邊緣,眼睛微紅,臉色蒼白,脆弱的讓她舍不得用半分力氣将袖子抽出來。
翎陌在他寝宮坐到天色微亮才回去。
那時候的宋景,閉着眼睛溫順安靜的睡着,臉朝外對着她,手裏攥着她的袖筒,看起來比小時候還招人疼。
翎陌想着宋景的睡臉,呼吸微沉,覺得這桶裏的水是越泡越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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