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忘滿臉茫然,聽到翎陌的話後驚詫的擡頭看着她,眉頭清淺蹙起。
陛下頻頻回頭看他,這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看着身處修羅場卻完全不知道的阿忘,阿貴唏噓的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嘆息聲沉重,語氣裏帶着兩分同情三分安慰以及九十五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味。
要不是主子這時候心情不佳,阿貴險些想坐在地上好好的看戲。
宋景緩過神後,眼睛心虛的往後瞥了眼幾人,視線匆匆從阿忘身上掠過,本能的想開口拒絕,但仔細一想,翎陌身邊可就阿忘一個男子。
這送上門的機會溜走了下次可就沒了。
宋景緊張的吞咽唾沫,手指輕扯翎陌衣袖,試探着問,“真的嗎?”
他還真想要!
翎陌眼睛眯起,宋景慌忙把頭低下,以為翎陌舍不得,慢慢從她懷裏退出去,規規矩矩的站在她身前,語氣失落,“是你先說給的。”
比起阿貴,宋景屬實好奇阿忘。翎陌是出了名的不近男色,他是怎麽做到一直陪伴左右的?
每次阿忘進宮替翎陌辦事,宋景就揪着手指看他,心裏既好奇又酸楚,咕嚕嚕的往外冒着嫉妒。
三姐姐的衣服是他給穿的嗎?
三姐姐的飲食起居是不是都由他親手伺候?
那三姐姐沐浴洗漱以及更衣換藥呢,都是他來嗎?
今天是宋景頭回跟阿忘接觸這麽長時間,這個神色清冷情緒寡淡存在感不強的男子,卻總讓他無法忽視。
若是可以,宋景真想把人從翎陌身邊支走。
可她舍不得。
這個認知刺的宋景心髒收縮,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整個胸口又疼又酸,嘴裏滿是苦味。
宋景頭低着,擡手攥着胸前衣襟,內心在自己往下走和跟翎陌示弱之間來回拉扯。
最終宋景還是伸手,試探性的朝翎陌伸過去,小心翼翼的握住她垂在身側的手,悶悶的說,“阿景疼。”
他往前又走半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的極近,幾乎宋景一低頭就能貼在翎陌懷裏。
“你別生氣,阿景不要了。”
翎陌明知道宋景這個樣子有七分演的成分,畢竟這把戲他從小耍到大,可還是心軟了。
她反握住宋景那只微涼無骨的手,側頭看向阿忘,“回頭你便去宮裏伺候。”
阿忘愣怔片刻,遮在衣袖裏的手指松松握握幾個回合,才垂眸應了句,“是。”
旁邊的阿貴見他眉頭擰的極深,啧了一聲,“你去宮裏不見得是壞事。”
“好壞都無妨,我這條命是殿下給的,莫說去宮裏,就是去牢裏都可以。”阿忘顯然已經調整好心情,語氣雖說跟平常無異,只是眉心還皺着。
阿貴聳聳肩,覺得去宮裏伺候未來王君也沒什麽不好,畢竟以小皇帝這個情況,讓阿忘去身邊伺候,正好能防着小皇帝身體裏的那人亂來。
阿芽手無縛雞之力,臉上挨的巴掌印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消幹淨呢。這要是換成阿忘,對方連摸他衣角的機會都沒有。
顯然翎陌也是這麽想的。
上回宮中眼線傳來消息,說宋景身體裏的那東西妄想讓女人貼身伺候,這簡直就是踩着她的底線瘋狂跳動。
指望宮裏那群內侍根本沒用,還不如把阿忘送過去看着,這樣自己晚上也能睡的安心些。
下午阿忘收拾東西進宮前,翎陌特意将他叫過來叮囑。
所有的話總結出來就一句:萬事以宋景的為主,對他如同對自己。
她頓了一下,眉頭輕皺手壓在膝蓋上,神色比剛才明顯有點不太自然。
阿忘疑惑的看着自己反應異常的主子,出聲詢問,“殿下?”
翎陌擡手抵唇清了清喉嚨,這才說道,“每日同我聯系,他有任何事情都要告訴我。”
阿忘本以為自己是像個禮物似的被翎陌送給宋景了,誰成想殿下是派他去做卧底的,還這麽光明正大的派過去。
一時間阿忘語塞,想着翎陌剛才說的話,不确定的重複一遍。
“每日通信?”
翎陌點頭,“每日。”
“事無巨細?”
“事無巨細。”
翎陌覺得自己派阿忘盯着宋景的行為有點不合适,畢竟他是個男子,都十四歲了。
她出聲解釋了一句,“陛下情況特殊,只能特殊對待。”
一切都是為了陛下。
并非她變态至此。
翎陌覺得自己解釋的已經很明顯了,阿忘應該能理解她為人臣子的一片苦心。
得虧面前的人是言聽計從的阿忘,這要是換成阿貴,早就揶揄的看着翎陌,腹诽她饞人小皇帝的身子。
翎陌細品了一下,沒否認。
從王府離開後,阿忘坐上馬車往宮裏去,駕車的是阿貴,說要送他一程。
阿貴提點他,“之前刺殺不是小皇帝本意,他也是被人控制了,這事主子不許別人往外提,你進宮後別說漏嘴了。我知道你萬事以主子為先,但你要知道,主子萬事以小皇帝為先。”
要不是怕被人聽見,阿貴險些直接了當的告訴阿忘,你伺候的那是陛下嗎,不是,你伺候的那是未來的主君!
這話要是換做從前阿忘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他想想自己剛接到的任務,難得沉默了。
他來王府的時候翎陌已經跟皇家鬧掰了,彼此迫于面子虛與委蛇,所以知道刺殺殿下的人是小皇帝的時候,阿忘并不意外。
這京城中,想殺她的人太多了。
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殿下對小皇帝的态度,說恨吧不像恨,說不恨吧也不像。而是小皇帝對殿下的态度更是成謎。
如今看來,兩人關系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些。
但這些跟阿忘都沒關系,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每天事無巨細的跟殿下彙報小皇帝的行蹤。
宋景讓阿芽去接的阿忘,回宮後他心情激動,想的全是阿忘進宮後應該怎樣待他。
這是翎陌的人,哪怕現在進宮伺候自己,宋景也不能因為曾經的那點小心眼為難他,所以阿忘在宮裏的地位同阿芽一樣,頭上只宋景一人。
阿芽性格好,對阿忘的印象也不錯,領着他一路來到宋景面前。
從靈杉寺回來吃罷午飯後,宋景換回平時的常服,如今坐在殿內等着,聽見外面動靜後,忍不住擡頭看過去。
心說自己應該對他和善大度點。
阿忘來到宋景面前,恭敬的朝他行禮磕頭,态度不卑不亢,“奴見過陛下。”
宋景有些局促,總覺得阿忘身上有那麽一點翎陌的影子,這讓他心裏又緊張又不舒服,一時間剛才做的所有心裏建設全都崩塌,準備好的說辭也都沒用上。
“起來吧。”宋景壓住心底的那點異樣感受,臉上牽出笑意,“以後你就同阿芽一起在朕身邊伺候就好。”
阿芽也壓低聲音湊到阿忘身邊說道,“你且放寬心在宮裏住着,陛下性子好,從不懲罰我們。”
不像攝政王,随意責罰屬下,一言不合就罰着站在原地曬太陽。
阿忘見阿芽真心待自己,心裏有點虛。他本來話就不多,阿芽說完他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明明阿忘的言行舉止都跟以前一樣挑不出任何錯來,可宋景就是有點不舒服,像是有根小刺橫在心頭,左右都不通暢。
大度?
他怕不是個大度的人。
宋景知道是自己心眼小,怪不得阿忘,但以後主仆倆要日日相對,總這樣別扭着也不是事兒。
他咬咬唇,擡手讓阿芽先出去。
等殿內只剩兩人之後,宋景維持在臉上的笑意垮了下來。
他問的也很直接,“攝政王是怎麽受的傷,傷在哪裏,每人是誰同她換藥沐浴?”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重中之重。
宋景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阿忘肯定不會發現自己的小心機。
他覺得自己太機智了。
阿忘的确沒發現,翎陌來的時候讓他除了往外遞消息外,更重要的是讓他拿宋景當做真正的主子,所以宋景問什麽,他事無巨細的全都回答了。
“殿下是被箭矢傷的,已經好了許多,每日給她換藥的是府裏的何大夫,至于沐浴……”阿忘微頓,神情有些疑惑。
宋景的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兩瓣屁.股收緊險些從圓凳上起來,顯然十分關注。
阿忘雖然不知道宋景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如實回答,“殿下向來不喜旁人在身邊伺候,不管是飲食起居還是沐浴更衣,全由她自己來,偶爾阿貴會幫忙一二。”
宋景松了口氣,沉沉的坐了回去,整個人舒坦了。
翎陌還是那個翎陌。
至于阿忘為什麽會得了她的眼被留在身邊多年,宋景只一個下午便知道了。
實在是阿忘的能力太強了。
平時宋景也被伺候的妥妥當當,但阿忘來了之後,也沒做很明顯的改動,但宋景就覺得同一個宮殿,自己比之前住着更舒服了。
這種了無聲息的細心照顧,讓宋景很受用。
他這個人很有原則,只要在他原則內的,他就很好說話。
而這個原則就是翎陌。
既然阿忘跟翎陌沒有關系,那宋景就坦誠待他,之前心裏的那根小刺早已消除,找不出半分痕跡。
入夜後,阿忘跟阿芽伺候宋景入睡,他今日在外頭跑了大半天,天色剛暗他便困的睜不開眼睛,洗漱後早早的睡下了。
阿忘檢查過守夜的內侍後,确保宋景是安全的,這才轉身離開。
他将今日在宮裏發生的事情全都寫了出來,想起翎陌交代的要事無巨細,他頓了頓,本來覺得沒必要的東西也寫了上去。
王府裏,翎陌一直在等阿忘的信。
剛送過來她便拿回房間打開查看。
阿忘按着事情的重要程度排的先後順序。
首先是宋景對他的一些詢問,以及聽到回答後當時的神色如何。
見宋景拐彎抹角問她身邊有無其他男子,翎陌眼裏帶出幾分笑意,心頭癢癢的,想把他揪過來好好揉搓一頓。
緊接着阿忘又寫了宋景晚上吃了什麽,分別吃了幾口,甚至連如廁幾次都寫的清清楚楚。
紙上筆墨遲疑,緊接着告訴翎陌,宋景月事來了。
翎陌呼吸一頓,覺得拿在手上的紙都微微發燙。
宋景的确,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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