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三怪：返魂香

石原柊話一出口，便得到了奴良陸生和衆妖怪一個頗有些驚異的眼神。

失去過往的記憶，不管在哪裏都不是什麽尋常事。

但下一秒，奴良陸生便收回眼神，輕輕的一句：“倒酒。”便結束了這個稍稍安靜的短暫時刻。

化貓屋內的妖怪們再次将氣氛炒到火熱，就這樣，奴良陸生帶着石原柊在化貓屋呆了足足一半的夜晚，離開之時，二人約定好第二天晚上再到這裏相聚，那個時候奴良會帶着石原柊想要知道的妖館的信息前來。

“擁有返祖現象的人類？”

第二日的晚上，如約來到化貓屋奴良陸生的确帶來了石原柊想要知道的消息，然而石原柊卻很不理解，問道：“是什麽意思？”

在關東一帶，由奴良組管轄。在這範圍內的妖怪既受到奴良組的庇護，也受到他們的管轄。簡單來說，奴良組将零散的妖怪們統一起來，除了共享資源和福利，也會在特殊時刻共同禦敵。除此之外，奴良組也為很多特殊的設施提供保護。

神社，寺廟，還有那棟妖館也在其中。

昨天剛認識的人提起的那棟妖館，裏面住的并非人類，同時也并非妖怪。家中的鴉天狗告訴他說：“那棟妖館，在表面上被稱為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入住的最高級公寓，而然實際上卻是一群先祖與人類結合，在妖怪血統漸漸稀薄的今日，突然在某一代出現了返祖現象，繼承了先祖強大的妖力的一群人。”

奴良陸生把鴉天狗的話轉述給了石原柊：“妖館和裏面的住戶都在奴良組的保護範圍內。畢竟他們這樣的返祖并不能稱之為妖怪，也無法歸納在人類的範疇中。有很多純血的妖怪厭惡他們，哪怕有奴良組的保護，在妖館沒有建立的時候，返祖被妖怪襲擊的事情非常頻繁。”

聽到奴良陸生說道這裏，石原柊多多少少已經明白了妖館的運作：“所以那棟妖館是他們的保護傘？他們聚集在妖館內，目的就是為了共同抵禦來自純血妖怪的攻擊？那個所謂ss制度也是因此——”

石原柊在知道ss保镖制度的時候，從那一刻開始便把ss放在了為那些小姐少爺工作的不對等位置上。但是仔細想想，若是他們屬于平等的地位，聯合起來只是是為了互相幫助，所謂的ss和雇主也不過是一對一這樣的幫助形式……

這樣想的話，之前他想不通的一切都有了很合理的答案。

奴良陸生點點頭：“奴良組開始保護那些人應該是在二代目，我老爹那個時候吧。畢竟我老爹也是個半妖呢……”

石原柊聞言瞪大了眼睛，“那奴良君你身上也有人類的血統了？”

奴良陸生拿起酒杯，輕輕一笑：“我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統。”

也就是說，他的爺爺和人類結合，生下了他的父親，而他的父親再度和人類結合，于是有了這麽一個只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統的妖怪之主。

“真是……了不起啊。”

石原柊呢喃着。

他本來以為，成為妖怪之主，怎麽說也該是一方的大妖怪。而然奴良陸生卻告訴他，他身上僅僅只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統。可就是如此，單單從這化貓屋內所有妖怪對奴良陸生的态度，恭敬、崇拜、愛慕……奴良陸生完美的貫徹了身為妖怪之主的強大。

雖然他還沒有見識過這份強大，但是并不妨礙石原柊對他起了點崇拜之心。

“奴良君真的很了不起呢。”

石原柊帶着笑意，真誠道。

奴良陸生高傲的擡着頭，帶着理所應當的笑容：“當然了。”

“對了，還有妖館上空那團黑霧的事情，鴉天狗說應該是是妖館的安全設施正在自我維修的緣故——畢竟也是建立了好久的老房子了。”奴良陸生突然想起了這件事，還好沒有把主要目的給忘記。

“原來不是鬼怪？我還以為——”石原柊不可置信的開口。

奴良陸生大笑幾聲，這個特殊時期，奴良組也會派出一些妖怪去妖館周邊保護戒備，他也随着鴉天狗去看過那些東西。的确，從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團張牙舞爪鬼怪：“雖然很相似，但的确不是。估計設計者也有在安全設施不能正常啓動的情況下也能震懾敵人的意思吧。”

“對了，給你這個。”

在今天離別前，奴良陸生突然從寬大的和服袖子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香爐遞給了石原柊。

石原柊接過來，本以為只是個精致小巧的東西，卻在一瞬間重到險些脫手讓其摔在地上。

石原柊拿穩這個有着和外表完全不相似重量的小玩意，掂了掂，咋舌，也虧是他，要是別人的話，估計雙臂已經顫成帕金森了。石原柊擡頭看向奴良陸生：“這是什麽？”

“是返魂香。”奴良陸生道。

石原柊不明不白的看着他，雖然對這些非自然一類的東西提起了興趣，但是對有關的知識儲備量極其不足，很多傳說也不過是一知半解的程度，有些就完全不知道了。

“是一種生者點燃後，可以見到已經死去之人的東西，死人的靈魂能通香中出現與生者重聚。”奴良陸生解釋道：“也可以喚醒一些生者遺忘的記憶。對你來說應該有些用處，就從家裏的倉庫中翻出來了。”

他說的很輕描淡寫，仿佛就是順手把落在衣服上的灰塵彈掉一般。可石原柊卻很驚訝，因為兩個人只是萍水相逢外加一起喝了半晚上的酒而已。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讓石原柊在驚訝之餘多了很多感動。

石原柊受捧着返魂香，認真的說了一聲：“謝謝。”

奴良陸生剛想随口說句不用謝，突然看見在石原柊黑色頭發中夾雜着幾根又細又長的銀白色頭發：“石原你這般年輕，就有白頭發了？”

石原柊一愣，突然想起來，距離他染發也有了一段時間。新的頭發長出來，可不會主動變成黑色的。還要抽個時間去重新染頭發……

“是頭發原本的顏色，因為有點引人注目就染成了黑色的。至于原來是不是少年白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奴良陸生一笑：“那之後弄清楚了再告訴我吧。”

石原柊點點頭：“一定。”

石原柊帶着返魂香回到自己的家中，這個小小的東西，真的能讓自己找回過去的記憶嗎？石原柊有些不敢點燃，若是他真的和江戶川說的那個壞人是同一人，或者是相關的人，那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那樣，也應該沒有什麽吧。因為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過去全部的記憶，根本沒有必要再在乎江戶川對他喜樂了。而且這個返魂香，到底也是別人的一番心意，就這樣因為那些未知的理由浪費掉，實在是有些……石原柊想着，還是把香爐放在了桌子上，用打火機點燃。

青白色中透着一絲紅的煙緩緩上升到空中，石原柊鎖緊門窗，這玩意千萬不能洩露出去。

等等，他不會因為空氣不流通而導致中毒就這麽挂了吧？

石原柊想要把窗戶鎖死的動作一頓，默默的留了個縫。

之後他躺在沙發上，返魂香的味道有一種很濃厚，也很好聞的香味，一種……讓石原柊說不上來的，有些略略懷念的味道。

到底是什麽呢？石原柊坐在沙發上，不斷打架的眼皮終于合起，沉入夢中。

石原柊很讨厭昏迷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麽一次昏迷後，醒過來他便遺忘了過去的一切。而然吸入了返魂香後的效果他也無法控制，還好睜開眼後，腦子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外，最近發生的事，認識的人，他都記得牢牢的，一點都沒忘記。

這裏是哪裏？他環顧四周，棕黑色的土地，泛着紅色的黯淡天空，只有那麽一點點不知道在哪裏發出的光亮，讓這裏不至于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石原柊聽見自己的心跳正在一下下加快，他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仿佛已經離開了人間，轉而來到了地獄一般。

這個時候，一位穿着白色的浴衣，雙手被鐵鏈捆綁的人飛快的從他身旁跑過去，邊跑還邊哭道什麽我錯了，不該在生前偷竊之類的話。而後又有一個兩米高的壯漢，手裏拿着鐵棍滿臉兇悍的追了上去。

那個壯漢，有着一身偏紅色的衣服，尖尖的耳朵，而且……如果他沒有看錯，壯漢腦袋前還有兩根黑色的角。怎麽看，都不像是人類。

再回想一下那個被追的白衣人的話，生前……這裏還真是地獄啊！不是說返魂香是招魂用的嗎，難道在恢複記憶的同時還會給你一個地獄一日游不成？！

所以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是死掉了，還是這只不過是個比較真實的噩夢？！

“哎，這裏怎麽有個新到的亡者？沒有送到閻王那裏去嗎？”

石原柊回頭，一個頭上長着兩個角的小孩子指着他，對身邊腦袋上同樣長了角，同樣也不怎麽高的家夥說道。

石原柊眯起眼睛，心跳越來越快，可是他的身體卻越來越緊繃——如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哪怕是地獄的鬼，他一次性應該可以幹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