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懷疑
書桌上要簽署的資料堆積如山,林修境幾天沒睡覺,腦子明顯轉不動了,他疲憊地揉了揉肩膀,一手轉着筆,一手捧着臉頰,思維控制不住地神游。
這幾天他終于忙完手頭上的工作,有空調查實驗體的事。鑒于人手不足,又得秘密調查,他無處着手,只能先把歷年的檔案搞出來,重新翻看了一遍,但跟實驗體直接有關的資料少之又少,仿佛被人特意銷毀過。目前,修境只隐約記得,十年前曾經有過一所高塔,屬于違法建造,裏面有做過人體實驗的痕跡,後來被政[府部門封鎖了。
事件後續的資料被檔案部作為絕密資料密封起來,所以知道“高塔”來龍去脈的人并不多,更何況他當時被警[方拘留了調查,等放出來時,高塔已經被查封了,那時疫情嚴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病毒上,所以沒有人有時間和精力徹查,後來這事便不了了之。
看完檔案三天過去了,林修境一無所獲,他想着反正短時間內沒有線索,就先放着吧,等白淩回來再做打算。
會議行程表排得密密麻麻,緊接着,他又要忙起來,這回人血大戰不是小打小鬧,搞得全球轟動,白淩一不在,他作為駐地實驗室的代表,除了對付一堆媒體記者,還要應對上級領導的诘問,和平級的彈劾。說實在的,他一個人□□乏術,對那些觥籌交錯虛與委蛇的東西不是一般的頭疼,如果白淩在的話,肯定能夠游刃有餘吧。
眨眼間,那人離開已經三個月了。
白淩當時受傷嚴重,整個人倒在血泊裏,差點連心跳都沒了,被直升機直接擡去美國的私人診所,那裏有最先進的治療設備,是國內沒法比的。林修境擔心得半死,本來堅持要去看他,但白淩不讓他來,說手術很成功,養一段時間就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後來主任醫師也發話了,修境才終于把懸着的心放下,呆在國內處理暴【亂後的一系列事情。
不知不覺,又想起那個人,一發不可收拾般,腦海裏滿滿當當的全是白淩的臉——很多時候是笑着的,卻帶着難以高攀的傲氣。對付吸血鬼很殘忍,是個狠厲乖張的角色,對下屬卻很溫柔,尤其是對待自己,簡直像親弟弟一般疼愛。
十二年啊,真難想象,自己竟然會和白淩一直保持着暧昧不清的關系,像是他倉皇地躲,白淩在後面閑庭信步地追。
林修境出神地轉着手裏的鋼筆,在草稿紙上亂塗,不知不覺,勾勒出一個Q版的白淩——閃着星星的眼睛,飽含着秋水,有些哀怨地看着他,好看的上唇撅着,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吻。真讓人頭疼。
林修境老臉一紅,把草稿紙翻面蓋上。說起來,白淩從不掩飾自己的喜好,連出櫃也出得大大方方的,執拗起來也很幼稚,還非要昭告天下說「小修是我唯一的暗戀對象」,害得林修境在餐廳吃個午飯都如芒在背。
他并不笨,沒理由不知道白淩一直在搞砸他的相親,但林修境沒有捅破,也無所無謂的,他考慮到白淩總歸對自己很好很好,只要不做得太出骨,便由着他去了。
對白淩的熱烈追求,林修境不是沒有心動過,毫無疑問,即使是宇直那樣的直男,遇到一個有權有勢從外表到身材都加分的男人,沒有人會不心動,更何況白淩還積極主動地追求了十二年,人生本來就沒多少個十二年,林修境更有答應的理由了。
如果不是要研制疫苗,如果不是無意中聽見他和秦川的對話,如果沒有實驗體的存在,或許兩個人的感情會順風順水,結局也一定很完美。可是現在——
如果你是病毒洩露的策劃者,我該怎麽面對你?
林修境攥緊了手裏的鋼筆,他知道,「不信任」,已經是感情破裂的前兆。人都是這樣,一旦開始懷疑,就會把所有行為都揣測成惡意,來降低自己再次受騙的成本。曾經的好,都像曲意逢迎,曾經的壞,也都是刻意為之。
林修境向來是個嚴謹的人,他并不想先入為主地給人扣帽子,但白淩對他實在太好,好得他免不了去猜想,白淩對他的好,是不是從始至終都只是在利用自己,模糊自己的判斷?
林修境煩悶起來,不想深入想下去,揉揉太陽穴,試着眼神放空望着前方,忽然,他看見桌上的快遞!那玩意兒是出差時就收到的,放了一段時間沒去理,都積了灰。
拆開來看,是一個光盤。
他官職在基層算高,又是白淩心腹,多的是人想巴結的,經常能收到莫名其妙的包裹,有時甚至能收到一些富商寄來的名貴字畫,所以沒有放在心上。林修境看了看快遞包,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不過寄光盤還真是少見,現在網絡發達,視頻什麽的發個郵件就好了,還非得搞成光盤寄過來,是生怕郵件被中途截胡嗎?
被中途截胡……
林修境免不了一愣,手忙腳亂把光盤拆開,推進電腦裏,正準備點播放,耳邊一陣尖銳的響鈴聲想起,把他的神兒拉了回來,林修境連忙看了眼門外,才心虛地拿起電話:“您好,獵人公會行政辦公室。”
“手機號碼1987965831的客戶您好,這裏是聯通客服白英俊,請問您有興趣辦理我們100元5G流量送300元話費的套餐嗎?”
“……會長,您打的是座機,不需要流量。”
林修境無語,卻難掩聽到聲音剎那間的心跳加速,他下意識把臉貼近聽筒,便聽到男人爽朗的笑聲:“哎呀,看來小修時時刻刻都在想着我啊,不然怎麽會一下子認出來——咱們Phone[sex怎麽樣?!!”
竟然是騷擾電話!林修境一口血哽在喉嚨裏:“您再性[騷擾我就打110了。”
白淩在對面叫着,聽聲音是在翻身起床:“等等等等。別急着挂斷,我有正經事跟你說。”
一提起正經事,林修境第一反應是實驗體的事,工作狀态立刻提了起來:“什麽事?我剛打算跟您email來着。□□現場那群怪物怎麽回事?打哪來的?我怎麽從來沒聽您說過!信息部也沒有人向我報備過!”
“唉,好過分。”話筒裏傳來難掩的失落:“一上來就談公事,難道就不關心我恢複得怎麽樣?老師我現在還躺在醫院,一個人,對着孤單寂寞冷的病床,傷口痛得睡不好,吃又吃不飽,難得有力氣給你打電話,小修居然只關心工作,一點都不關心我!即使是普通上下屬,未免也太沒人情味了吧。”
“呃……”
林修境一愣,才驚覺自己确實做得不妥,雖然白淩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聲音聽起來啞啞的,仿佛都能想象到那個男人寂寥地躺在病床上,本來一臉期待,卻無情地打擊後的模樣,想想都覺得可憐。自己的語氣确實過于生分了,他連忙放軟了聲音問:“沒事吧身體,恢複得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白淩哼了一聲,吊兒郎當地說,“還行,醫生說不能操勞,一個月後可以出院。”
林修境很開心,但他不善于表達,只會幹巴巴地說:“那很好啊。”
白淩吃味:“是很好啊,小修翅膀硬了,會飛了,沒有我在旁邊煩着,肯定好得不得了!可憐老人家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莊園,空虛寂寞冷,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你,沒想到,啧啧……世态炎涼啊!”
哎,怎麽還蹬鼻子上臉了。林修境無言以對,被他這麽可憐兮兮的抱怨着,之前僞裝的不在意差點潰不成軍。“對不起,那個……您好好養傷吧,回來想要什麽,我給你做。”
“做/愛也可以?”白淩的語氣歡快起來,仿佛能想象他露出狐貍一般得逞的邪笑:“我可是錄下來了。”
靠!以後遇到騷擾電話就得第一時間挂斷!林修境面無表情地說:“您随意,反正我已經報警了,這個號碼馬上會被拉進黑名單裏。”
“哈哈哈我好怕呀,開個玩笑嘛。”白淩笑着把話題板正過來:“我走後,工作量變得很大吧,不知道有沒有在背後偷偷罵我。”
“罵肯定是有的,就看多難聽了。您留下的爛攤子,真不好打理。”
林修境打了個哈欠,軟綿綿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像慵懶的家貓,惹得白淩笑得眉眼彎彎,“說明證實你能力的時候到了,放手去幹吧,組織相信你!”
“光相信沒用啊,淨整些虛的,三倍加班費得有吧,您趕快叫財政撥款比較實在,教授們都在抱怨項目組揭不開鍋,本來六菜一湯,現在只剩下一鍋涮碗水了。”
白淩噗嗤一笑,“別說雙倍了,把我的全給你都沒問題。小修,最近你辛苦點,安撫的工作多看着,咱工會一下子死了幾百個人,家屬那邊會比較麻煩,要多費心。至于清場的事,你就安心交給秦川弄吧,實驗室雖然消毒過,但難免會殘留病菌,你多呆在辦公室裏,沒事別出去,有事讓下屬做,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林修境咕哝了一句:“我幹這行十幾年了,又不是小孩子,難道出個門還得戴上防毒面具?”
“那最好不過,以後幹活記得帶上面具,躲遠一點,我才能放心。”
白淩的語氣太像情人間的叮囑了,林修境被他搞得沒有辦法,拼命想疏離一點,故意說,“有什麽不放心的。大家都在現場工作,沒理由只有我一個人躲在角落偷懶吧。”
白淩酸溜溜地調侃道:“哎呀,叮囑兩句就這麽不耐煩,以前咱們在大學的時候,哪次不是喝紮啤酒吃燒烤侃到天南地北的,現在除了公事,互相關心一下怎麽了,那麽反感啊?”
一對比就顯得自己很幼稚,林修境使勁蓐自己的毛:“還不因為您總是……”
“總是什麽?”
林修境怔住,猶豫了一下才決定說:“因為你總是說一些什麽愛啊喜歡的話!逗女孩子沒問題,但你逗一個三十多歲的剩男,有意思嗎?”
“當然有!”白淩回答得理直氣壯:“我對你明明就是喜歡和愛!再說了,你還不是經常說這個女生有氣質、那個女人有教養,跟傻瓜似的争着搶着和人家套近乎?”
林修境辯駁道:“根本不一樣!我是抱着欣賞的态度,是一個正常男人對優秀異性的自然反應!”
“我也是!一個正常男人對心愛之人的自然反應!”
“……”天哪,這人!怎麽那麽敢說!一點為人師表的樣都沒有!
林修境真的放棄了,耳根子熱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氣氛忽然尴尬起來,白淩等了很久沒人說話,難得沒有再讓他難堪,把話題轉到公事上:“對了,上回出差的事沒來得及聽你彙報,怎麽樣,中央那群老不死的又想幹什麽?”
林修境只好硬着頭皮接話:“說的基本上都是陳詞濫調,大家對公會很不滿,投訴我們效率低,沒有做好預防工作,讓吸血鬼的數量增長得那麽快,給鄰市帶來治安上的困擾。要求我們拿出點真本事,不然就撤掉這個公會,讓別的旁屬軍營來管轄。”
白淩發出一陣冷笑,“怎麽着,還想讓咱們屠城啊?”
林修境沒有應和他的冷嘲熱諷,繼續說道:“但是今年市長沒有參會,托他那個當□□的弟弟,也就是程心替他參加了。”
“為什麽?”
“因為市長的兒子程愛學被咬了,沒救回來,當場就死在咱這。”
“哦?”白淩的語氣有些飄浮,好像有幾分把握,林修境捕捉到幾分不對勁,但有沒來得及抓住,又聽見白淩問:“官[員的家屬一個個貪生怕死,都移居海外了,怎麽程愛學無端端又跑回南市了?”
“不太清楚,程愛學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據說要見什麽朋友,沒經過市長同意就偷跑進來,也沒和程家的人說,結果在咱們這地被咬了。他爸程意一時挺不過來,心髒病發作,現在還躺在醫院裏。”
白淩哼了一聲:“好好的官二代不當,過來當吸血鬼的口糧,傻逼!這下可好,程家一下子倒了兩個,程心這個省長不站出來表态,都對不起他們家多年的基業了。”
林修境暗自琢磨,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換做一個普通人被咬,當成事故處理就可以了,偏偏被咬的是程家的兒子,那可是在政界如魚得水的程家!
一直以來,程家和白家互相不對付,兩家的太爺爺同是開國元勳,因為政見不合,一直校着勁,所以争鬥持續了幾十年,從開國時代就已經開始了,白震山死後,現在白家只有白淩撐着,一堆人正眼巴巴地盯着他出事,恨不得立馬把他拉下馬,今天這麽好的機會,不抓緊時間彈劾就怪了。
林修境皺着眉說道:“因為省[長的強烈不滿,□□順水推舟,當場提了一個議案,說從今年12月1日起,南市無限期禁止出入境,無責任削弱財政資金的撥款,并考慮對懷有暴/力傾向的當地居民,實行武力鎮壓。由正規軍接手管理,獵人公會改為協助。”
“果然哪!”白淩懶洋洋地喝了口茶,态度不緊不慢的:“他侄子的事頂多個導火線,程心早就忌憚公會的力量了,現在是想方設法把咱們鎖死在這座城裏。”
“恩,市長的兒子被感染,事情就變得嚴重起來,程家人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推行這個方案。所以不管什麽目的,萬一通過了,咱們就必須趕在方案施行之前,讓正常的百姓和獵人們安全撤離,把危險降到最低。”
白淩聽他的反應覺得不可思議:“撤離?公會和實驗室呢,我們的事業,就丢在這兒?”
“……”
沉默在兩人中間蔓延,林修境耳朵貼着話筒,聽到對方把玩着積木的細小的聲音,嘆了口氣,“就算把無關人員撤離,我還是會留下來。我一輩子都在研究這個,這裏還有這麽多病人,只要有一線希望,都應該堅持到最後。”
白淩猛地想起那個年輕的新獵人,心裏咯噔一跳,一旦被林修境知道存在抗體,他的計劃全都要洗牌重來了,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說:“看來得抓緊點才行。”
林修境奇怪:“抓緊?”
白淩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得抓緊恢複身體,才能好好說服那群老不死啊!”
“可是實驗體的事——”
“小修!”白淩冷着聲音,嚴肅地喊了他一聲,仿佛在他耳邊咬下了重話:“不該問的事,就不要問了。你要記住,無論我做了什麽,初衷都是為了保護你。否則——”白淩沒有再說下去。
“……”
林修境一時怔楞住,白淩向來對他很溫柔,今天卻冷漠地擱下狠話,很明顯是不想讓他再調查了。
篤篤的敲門聲響了,林修境眼神一暗,一時改變主意,雖然他十分肯定實驗體事件和白淩有關,但同時他也清楚,以白淩的手腕,硬碰硬反而查不了什麽。
“明白了……再見,會長。”
林修境挂斷電話,在桌子下的手握成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林教授對感情一事還是有點渣的,釣了白淩十幾年都不答應。不過也不怪他,人家明明是直男一個,現在才微微地彎了那麽一點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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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