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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也坐在赤西奢華的馬車裏,這是仁的安排,他本就喜歡騎馬,又心疼和也的瘦弱,索性讓他坐進了自己的馬車。和也昏昏沉沉的靠在馬車的窗轅上,看着窗外單調的景色,連綿到天際的山群,沒有任何綠色的植被,只有赤色的山群傲然矗立,聳入雲霄。有時會看見內對着那個冷面少年怒目而視,或者是争執着什麽。從內的口中,和也知道,他叫錦戶亮,是日寰的峻親王,而那個面容和善的男子,叫鬥真,是日寰的長将軍之子,而山下,和錦戶一樣,是親王,日寰的睿王爺。

不過一切,對和也而言,都沒有了意義。和也沒有力氣去理清什麽,思考什麽,他很累,很累很累。這一切的變故就像一場噩夢,讓他連接受的時間都沒有,就毫無預兆的掉了進去,而且,永遠沒有脫離這場夢魇的可能。

窗外的景色漸漸變的模糊,內和錦戶争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聲一聲,斷斷續續。然後,意識終止,和也陷入一片黑暗中。再醒來的時候,車子還是在波折的路上一上一下的颠簸着,只是身體不再那麽冰冷,從背後穿來一陣陣讓人安心的溫暖。和也輕輕動了下身體,背後傳來那個冷然的聲音,壓抑着隐隐的怒氣,“你醒了?”和也打了個激靈,忽然意識到自己竟躺在赤西的懷抱裏。

和也掙紮着想要起來,赤西感覺到和也的動作,沉聲命令,“不許亂動。”一邊不動聲色的收緊了懷抱。抵不過赤西的蠻力,和也洩氣的躺在赤西的懷裏狠瞪他,“你放開我!”。“不放!禦醫說你是受了風寒,又沒及時診治,才會暈過去的。生病了怎麽可以不說呢?!”赤西的聲音低沉而寒冷,此時卻摻雜着心疼語氣。伸手将蓋在和也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放柔了語調,“別多說話,好好睡一覺。”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意外溫柔的話語,在和也的心慢慢的融化開來,離家多日的思念與委屈通通爆發出來。

和也不管不顧的掙紮着哭喊起來,掙脫了仁的懷抱,跪坐在他的面前哭打着他,“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混蛋。莫名其妙逼我離開家,逼我去那麽遠的日寰!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生病,也不會哭的那麽難看!!!我讨厭你!讨厭你!!!”。仁看着哭鬧着和也,任由他捶打,和也孩子氣的話語和哭花了的臉讓他又喜歡又心疼。

和也打累了,蜷在角落裏抽抽噎噎。仁嘆了口氣,心疼的把他扯進懷裏。起初和也還有些掙紮,但久了,倦了,便靠着仁的懷抱迷迷糊糊的睡去。仁小心卻緊緊的将和也攬在懷裏,喃喃自語,“我不會,不會再失去一次了。我再也不要失去了。”忽然就紅了眼圈,将臉埋進了和也的發間。

和也再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右手傳來莫名的溫暖。偏過頭,發現仁躺在自己的右面,右手被仁牢牢的拽在手心裏。睡着的仁,像個孩子,微卷的發角,蹭在臉上,毛茸茸的癢,純真的可愛。那一瞬間,和也覺得,仁其實沒那麽讨厭。褪去王者的冷酷和霸道,其實也只是個簡單的孩子。和也本來就是孩子心性,哭過鬧過,出了氣便也沒了記恨。

想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仁本能的握的更緊。同時,也驚醒了向來淺眠的仁。仁轉過頭,正對上和也清澈的眼,露出一個耀眼的微笑,“和也你醒了?”。

和也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和赤西躺在一張床上,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和也想也沒想擡腳把仁踹下了床。坐在地上的仁,瞪大了眼睛看着和也,然後開始裝死,“痛,痛,痛!”。和也探頭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仁,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但還是嘴硬,“誰讓你半夜三更爬上我的床!痛死活該!”

仁還想争辯什麽,忽然眼神變冷,偏頭看着門外,一聲不吭。和也以為他生氣了,探頭拍了拍他的肩,“喂!你生氣了?別那麽小氣嘛~我.......” 仁對和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緩緩站直身體,移到桌邊,握住了配劍,和也奇怪的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卻被仁散發出凜然的殺氣震懾住了,沒敢再說話。

嘭的一聲響動,窗戶和門被人踹了開來,幾個黑衣人闖了進來,明晃晃的刀刃反射出森冷的光芒。和也驚恐的忘記了叫喊,只是本能的往床角退縮。

幾個殺手也不多話舉刀就向仁砍去,仁的劍已出鞘,房裏是一片刀光劍影。仁的劍術很好,只是一個人面對幾個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且,還是幾個身手相當不錯的專業殺手,難免有些吃力。所以他只能堪堪招架,全無還手之力。仁與和也是居住的是單獨的院落,一時之間,根本沒人會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一個晃眼,其中一個殺手發現了蜷縮在角落的和也,不留活口,是作為殺手的準則。舉刀便砍了過去,和也害怕的閉上了眼,刀卻遲遲沒有落下。和也慢慢的睜開眼,被眼前的景象吓的驚叫出聲。仁的右手死死握住刀刃,眼裏有駭人的堅決與殺意。鮮血從手掌的縫隙中滴落了下來。不斷施力的手,青色的筋蔓突顯。此時的仁,如暴怒的野獸,有無限的殺機。

刀刃竟在仁的手中應聲折斷。而與此同時,仁的劍也毫不留情的削斷了他的頸項。仁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嗚,血從嘴角溢出,猛的轉身,背後是赫然一道巨大的血痕。鮮血洶湧而出。仁一步步逼近砍傷的他的殺手,眼裏的殺氣和周身可怕的震懾人心的氣息,讓那個殺手忘記了反抗,驚慌的拿着刀步步後退。

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山下他們帶兵趕到了。幾番厮殺,幾個殺手被輕易制服,出于殺手的原則,幾個殺手紛紛咬舌自盡。內急忙跑到床邊,焦急的問道,“和也,你沒受傷吧?”,和也茫然的搖頭,他的思維還停留在剛才仁鮮血淋漓的手上。見到和也沒受傷,內輕輕拍着和也的背安慰他,“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和也,不怕!”

“仁!”山下驚呼一聲,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仁,感覺到手上的粘稠,才發現仁的手上和背上的傷口。山下大聲命令手下去宣禦醫,卻被仁推開。仁跌跌撞撞的向和也走去,倒在床邊,露一個慘淡的微笑,拉過和也軟弱無骨的手掌,氣若游絲,“佳若,佳若,你沒事吧?”。和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看見已經淌了一地的血,只能無亂應他,“我沒事,我沒事!你別管我了,你自己流了那麽多血!快宣禦醫啊!”和也的眼淚掉了下來。此時,所有的厭惡與恨意,已經在仁的鮮血中化盡。“你沒事就好,佳若,沒事就好.......”仁的笑容越來越蒼白,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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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另一個廂房內,和也仍不住的顫抖,內輕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亮在屋裏踱來踱去,鮮有笑容的臉上更是照上了一層寒霜。“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晃來晃去啊!”內不滿的瞪他。亮不再走動,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不出聲。

和也拉住內的衣袖,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內,仁他會不會有事?”和也一心為仁的安危擔憂,完全沒注意自己對他的稱謂也改變了。“不會,不會!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內攬過和也的肩忙不疊的安慰他,“可是,可是,仁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想起剛才的一幕和也的聲音也顫抖起來,眼淚不可抑制的流下來,“都是為了救我呀!要不是我那麽沒用!都是我沒用,我沒用!”和也拼命的敲自己的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和也,和也!你冷靜點!”內拼命抓住和也的手,不讓他再傷害自己。

“和也,你別再自責了!那些人一心想要置仁于死地,跟你沒關系。”亮淡淡的開口,和也和內都安靜了下來,愣愣的看着他。亮慘淡的笑了下,“仁啊~~ 一直的冷漠和殘忍都只是他的保護色而已。從小到大,想殺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仁的母親是皇後,生下仁就過世了。沒有了母親的保護,卻偏偏又是皇位最有力的繼承者。身為嫡皇子的他,從小就是在鮮血和權利中苦苦掙紮,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不容易。就像現在這樣的情況,仁都不知道遇到過多少回了。好幾次都差點死掉,幸好這家夥福大命大,不但活了下來,還憑着他卓絕的軍事和政治的才能,登上了王位。仁,他真的很可憐,很寂寞。那麽久以來,他的身邊,也就只有我們三個朋友而已。”

和也從來沒想過那個被自己認為面目可憎,高傲自大的家夥竟一直是這麽慘淡痛苦的活着,總是被大家寵在手裏的他真的無法想象仁,一個人到底是怎麽撐過那段歲月。受了傷快要死的時候,沒有人心疼,沒有人關心。小小年紀,就要靠着自己力量,艱難的活下去,再,為自己開出一片天。和也,突然覺得仁好可憐,一直以來,他就是靠着,強勢,霸道,冷漠,高傲,殘酷,這些面具來保護自己。所有的乖張和暴戾,所有對權利的渴望,噬血的殘忍,都怪不得他。他只是個受了傷孩子罷了。

亮看了一眼和也,嘆了口氣,“和也,我知道你讨厭仁,恨他逼你來和親。也許仁做的這些事是有些過分,但他也很可憐。你也許,是最後一個可以溫暖的人了。所以,無論如何,請對他好一點。”一直面無表情的冷峻少年竟紅了眼圈,轉身出了房門。

和也愣愣的喃喃自語,“我是,最後一個可以溫暖他的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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