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捧捧跑了?”
另外三人飯也不吃了, 趕緊跑進耳房, 想看看情況。
然而情況過于一目了然, 實在沒什麽好檢查的。
江昀開了手機電筒, 跑到放着各種紙箱的架子那兒檢查, 還不死心地趴下來看底下。
然而哪裏都沒有, 捧捧确确實實跑了。
“別找了,”賀征在他身邊蹲下來:“小東西野生的, 窗戶開着, 肯定跑出去了。”
江昀一言不發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垂着眼睫。
“不過跑了就跑了,你不是不想抓的嗎?”賀征又說。
江昀也不知道怎麽描述現在的心情,有點空落落的。
最初雖然那麽說,但給松鼠起了名字, 又相處了幾天, 感情自然不一樣。
他們會在桌上讨論哪樣東西捧捧能吃,要不要喂喂看,看着他吃東西的可愛樣子, 毛茸茸的大尾巴,小嘴巴快速的動動,都覺得很治愈。
他甚至對捧捧産生了期待感, 暗自想過節目結束後, 要不要把它帶回去, 起碼能供它不愁溫飽的生活。
可惜, 現在都不用想了。
他略顯茫然地嘆了口氣,飯也不想吃了,坐下喃喃說:“天要冷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兩個同樣沒了食欲的女孩子都明白,羽茜也嘆氣:“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食物,冬天快來了。”
陳戀戀說:“就算現在能找到,還來得及找窩嗎?來得及存糧嗎?我記得松鼠冬天要靠存糧過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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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百度了一下,表示陳戀戀記的沒錯。
然而再擔心也沒用,沒本事的人類只能各自幹活兒,整理心情。
飯後江昀去後院劈竹筒,為晚上的竹筒飯做準備,劈出了一身汗。
好像賀征和瑞秋都不太難過,江昀想。
難道因為他倆是直男?但他倆時不同的類型。
瑞秋好像很少為什麽事難過,天天傻樂。
賀征有時候心裏活動豐富,卻不怎麽顯露在臉上。可是在捧捧這件事上,江昀感覺到,賀征是真的沒什麽感覺,更不擔心它的未來,也太冷淡了。
明明之前玩得很開心,拿一根手指餅幹逗它玩,能玩半天。一開始他補籠子也補得很勤快,生怕它跑了。
可是今天早上,他把捧捧帶出去曬太陽,連瑞秋都在籠子邊上玩了它一會兒,只有賀征,丢了兩根餅幹進去,看也不看。
當時他說什麽來着?
江昀回憶片刻,腦海裏的畫面像回放一樣,清晰地映出了賀征冷淡的臉。
[“沒什麽意思了,他又不出來。”]
小動物玩着玩着就沒什麽意思了,雲菲也沒什麽意思了,他也沒什麽意思了,是吧。
當時那種不爽的感覺翻倍又翻倍,排山倒海般淹沒江昀。他舉起砍刀,發洩似的用力砍在竹子上——“嗵!”一聲。
“江昀?”賀征在不遠處叫他:“時間差不多了,導演喊我們集合。”
“嗯。”江昀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盡量平靜地跟着他往回走。
賀征有一點尴尬,回頭說:“怪我。”
“不怪你,”江昀語氣平淡。
“是我忘了重新釘籠子。”賀征說。
“不,當初就不應該把它關起來。”
賀征可能覺得他在犟:“那還是怪我啊。”
“怪我,我也沒反對到底。”江昀說:“還是我親手把它塞進籠子裏的。”
賀征沒話說了。
江昀說完,悶頭往前走。他心裏有點後悔,這話說的好像在跟賀征發脾氣,不太好。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只得裝無事發生。
走回客廳,餐桌已經收拾幹淨,節目組通知,他們馬上要去接下一位客人。
這一次賀征和瑞秋去,江昀他們在屋裏等。
大家各自回房整理了一下着裝和臉蛋,盡量忘掉這件事,畢竟還在錄節目呢。
…………
一刻鐘後,江昀剛從樓上下來,客人就到了。
剛一個照面,江昀就感覺這不是個好相處的人。
這男人身高估計不到一米七,幹瘦瘦的,留着長發,下巴上一撮胡子。單眼皮,細眼睛,看什麽都像在打量算計。
這人還背着一個吉他包,很大,應該民謠吉他。
來的路上他應該知道錄節目的事,也同意了。只見他昂着下巴環視一周,點點頭對環境表示滿意,而後冷淡地說:“你們好,我叫無涯。”
“哇,無牙仔的無牙嗎?”陳戀戀笑着問。
無涯淡淡道:“那是什麽?”
陳戀戀:“呃……是一個動畫電影裏面的角色,馴龍高手……沒看過嗎?”
“沒有,”無涯說:“我從不看動畫片,這些低幼化的東西,會降低人的心智。”
陳戀戀:“………………”
江昀一時也被鎮住了,幾乎快忘了剛剛發生的不愉快,心想這真的不是節目組請來的托兒嗎?
“今天和各位齊聚一堂,我非常高興。我叫無涯,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的無涯。”他将背上的吉他包放下,隆重介紹:“你們可以叫我無涯哥,我是一位原創音樂人。”
江昀內心:啊……哦。
這位無涯哥邀請大家不要拘束,都坐下聊天。江昀總覺得哪兒怪怪的,下來坐到沙發上。
沙發邊還剩不大的空,瑞秋看到就坐椅子去了,賀征卻過來和他擠。
江昀只得往旁邊讓了讓,盡量朝前坐。
無涯哥挨過問候過去,像領導視察,說話都不怎麽客氣。
說賀征某某電影是巅峰之作,言下之意就是之後在走下坡路,賀征心不在焉也沒說什麽。接着又說羽茜最近演的花瓶角色略多,說很可惜不認識陳戀戀和瑞秋,你們很漂亮/英俊,以後會微博關注的,最後說到江昀。
“江昀,我不認可你是一位音樂人,你只是在賣臉。”他說。
江昀:“…………”
前面幾個說的還算委婉,怎麽到他這兒就開口罵了,江昀簡直莫名其妙。
他脾氣有點吃軟不吃硬,你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犯再大的錯他也不會發火,像他以前幾個玩忽職守的助理,都說他脾氣好。
但你要跟他嗆聲,對不起,江昀他可喜歡踹凳子了。
“關你什麽事?你是什麽人?我要你認可?”江昀嗆回去。
“我只是實話實說。”無涯十分冷靜:“你有一首歌,叫《夢馬城》,初聽很有意思,直到我看了你的MV,你在裏面的某個片段,按吉他的指法是錯的。這是非常低級幼稚的錯誤,說明的音樂水平很成問題,事實上那首歌也暴露了你很多不成熟的、”
“哦!”賀征突然站起來,打斷了無涯的滔滔不絕。
衆人看着他。
“申請暫停拍攝,我有點私事出去一下。”賀征說。
要是江昀絕對不敢這麽幹,這錄節目呢。可是賀征就敢,導演也沒說什麽,就讓他去了。
無涯正要繼續說,賀征又喊了一聲:“江昀也跟我來。”
大家:“……”
導演敢怒不敢言:“……”
“行吧行吧,”導演說:“暫停拍攝,你們歇會兒,羽茜你們帶客人去看房間。”
羽茜應了。
江昀跟着賀征出去,站在前院門外看那條平直的水泥馬路,還以為賀征是為了給他解圍。
誰知過了一分鐘,真有輛車開了進來。
“你好,賀影帝!很高興見到你!”一位穿淺綠色針織衫的女性穩穩停好車,下來和賀征擁抱。
她年紀不輕了,笑容很爽朗,栗色短發。看着不像娛樂圈人。
江昀正有點納悶,聽到賀征介紹:“江昀,我挺看好的小朋友,唱歌的,也會寫。”而後看向江昀:“這位是梅醫生。”
江昀愣愣叫人:“梅醫生您好。”
“梅醫生是畢業于某某大學某某研究所某某醫院的某某級專家……”賀征說着笑起來:“哎,徐岫給了說了一堆,我都不記得了。”
梅醫生哈哈大笑:“确實沒什麽好記的,江昀你好,我是某某大學附院的梅醫生,來給你看看喉嚨。”
賀征攬着江昀轉身:“咱們別站這兒說話了,走,先進去。”
三人越過還坐在沙發上的傻逼,直接上了三樓。
賀征本來想開自己房間,梅醫生嗔怪道:“你怎麽想的?我給人家小江昀看看,當然是去他的房間啊!對吧江昀?”
“嗯。”江昀點頭,十分。
賀征舉起雙手投降,跟着江昀進了房間。
梅醫生讓他把陽臺門打開,椅子拖到外邊,自然光亮一點。
她讓江昀和她對着坐,打開她帶來的小醫藥箱,取出一個一次性的耗材包,撕開。
“別緊張。”梅醫生一邊動作,一邊閑聊道:“我看你已經能說話了,問題應該不大。現在喉嚨還疼嗎?”
說着,她舉起壓舌板:“來,啊——”
江昀抿着嘴,看向門神一樣杵在旁邊的賀征。
“出去。”江昀說。
梅醫生幫腔道:“你怎麽還在啊?這是人家江昀的房間,出去出去。”
賀征再次舉手投降,轉身出去,把門帶上了。
江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張了嘴。
梅醫生笑着說:“還害羞呢?其實也沒事的,就算他站在旁邊也看不到……不過沒關系,都聽你的。”
江昀定了定神,壓舌板伸進來,抵住舌根,生理性的幹嘔反應漸漸支配大腦,他緊張起來。
“放松點,放松,我只是看看,馬上就好了……”梅醫生另一只手開了只小手電,向他嘴裏照去:“還好呀,有點紅腫……哎,好了好了。”
梅醫生拍着江昀的背,讓他緩了一會兒,笑說:“小夥子嗓子眼兒淺,正常的,已經好了。”
江昀點點頭。
接着,梅醫生問了他之前醫生的說法,這段時間的飲食,作息,等等情況。
江昀答得有點羞愧,辣的也吃了,酒也喝了,實在不應該。
梅醫生倒是沒批評他,溫和又認真地說道:“沒什麽,不要放在心上。”
她說:“聽你的描述,和賀征之前的說法,應該是壓力太大導致的聲帶水腫。你之前的醫生也開了消炎藥,這是對症的。炎症反應要等它慢慢消失,你已經在一個恢複的過程裏了,不用太焦慮。心理因素引起的疾病,我的建議是,比起那些條條框框,讓你自己感到快樂更重要。”
梅醫生語速不疾不徐,帶有年長女性特有的溫柔,讓江昀不知不覺放松很多。
他此刻才清楚鮮明地認識到,這是賀征給他請來的醫生。
“很抱歉我來晚了,”梅醫生繼續道:“沒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給你幫助……這是我的失誤。”
“沒有,”江昀覺得受寵若驚,哪有醫生這樣說話的。
“有的,”梅醫生笑了笑,堅持道:“答應過來看看你,已經是兩周前的事了。可我在美國的課題突然出了點小問題,不得不留在那兒處理,兩天前才回國。”
江昀愣神,又眨了眨眼:“啊……”
“賀征通過他的朋友找到我,描述了你的症狀,話語間非常着急。我耽擱了三天才發現回不去了,只好給他介紹我在國內的熟人,可他要求很多,就耽擱到了現在……”
梅醫生突然笑起來:“哎,他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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