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節

禮和同學聚會,是大家急于鞏固人脈、攀比炫耀財力事業的理想場合,大多數人總帶着好奇,那個誰誰是不是真的像他在朋友圈展現的那麽美好,誰誰是離婚了又二婚了。

這麽一想,這樣久別重逢的場面,除了鬧哄哄帶點感動,更多的是彼此交談間酒精和錢的臭味。

幾年不見,離開校園時還翩翩的少年已經有了漸顯的啤酒肚,當年班上冰清高冷的校園女神也嫁做人婦,素面朝天,舉止間多了煙火的味道。

鐘轶久不回國,國內酒桌那一套還未完全适應,一上來就真刀實槍的喝,話題又老在他這幾年在國外的見聞上繞不開,幾回合下來,便被寝室李亞宏那群孫子嘻嘻哈哈灌得微醺。

淩煊坐在另一桌,杯觥交錯間,鐘轶悄悄用眼風餘光去掃他,今兒穿是是黑色襯衫,剪裁精良、質地不俗,總之一看就是很貴。現下這厮正在衆人的擁簇下談笑風生,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鐘轶再看了看自己,仍然是出門前随手扯來的T恤,在國外這幾年,別的沒學,鬼佬天性不羁穿着随性的毛病倒是改不了了。

“煊啊,今天沒帶女朋友過來?”有人調侃道。

女朋友?是那天車裏那個氣質型禦姐麽?鐘轶手中一頓,正準備伸向菜心的筷子,又收了回來。

正逢李亞宏大喝一聲:“今兒高興!喝!”縱使煞費苦心豎起了耳朵,仍然沒聽清楚淩煊答了句什麽。鐘轶把菜心夾到碗裏,忍不住在心裏朝李亞宏翻了個白眼兒,又轉念一想,淩煊有沒有女朋友、男朋友,又與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酒過三巡,實力不濟的鐘轶以放水為由,趁機溜進了廁所,想抽根煙歇口氣。一根煙還未抽完,他那飽經磨難的胃在酒精的浸泡下,又一次敲起了警鐘。

壓根沒在國內的酒場上磨過,他本就酒量一般,剛才喝的太急,這會肚裏的黃湯就像滿腹暴雨梨花針,刺的他嘴唇發白、額角直冒冷汗。

他在水池前站了會,幾度想把手指伸進嘴裏,掏喉吐個痛快,又怕随時進來個活人,把人家給吓個半死。

正恍惚着,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白影晃了進來,鐘轶定睛一看,肖子航一身白西服站在自個跟前,白色跟他很襯,顯得衣冠楚楚、長身玉立。

“今天人太多,一直沒顧得上跟你說話。”肖子航水龍頭開到最大,擠了點洗手液,動作緩慢地洗起了手。

“沒事兒。你今天穿的挺精神的,嫂子也特別漂亮。”鐘轶樂呵呵道。

他本就忍着胃疼,又不願在人前顯露,這會還要強打起精神跟此人談天,心中叫苦不疊。

肖子航溫文一笑,轉頭一道目光自眼鏡片直射過來,道:“那天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鐘轶不由得一嘆,這孫子真是沒完沒了,自個都快不記得的事,他還糾結個沒完。他第一反應想說沒電了,再一想這家夥是不是該送去楊永信那兒電一電,自己憑什麽要接你電話?

他咳嗽了一聲,鄭重道:“不太想,沒什麽好接的。”

“那天我太唐突了,我向你道歉。”肖子航緩緩往手上搓着泡泡,目光深沉道:“但是,都是我的真心話。”

“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對得起你媳婦嗎?”鐘轶終于按捺不住,壓低嗓子警告道。

他的話還沒講完,便感覺耳旁一道勁風拂過,再下一秒肖子航就像一個易拉罐一樣,彈射到了地板上,鼻血從他的指縫間滾落,把白西裝前襟染紅了一大片。

一擡頭,淩煊站在門口,一身黑幾乎和門框融為一體,臉色卻因為憤怒,呈現出一種盛氣淩人的白。

他袖子撸到手肘,單手解了個襯衫領口的扣子,另一只手按得指節啪啪直響,一字一頓道:“肖子航,我真是……我想揍你很久了。”

肖子航冷笑一聲,将歪到一邊的眼鏡扔到地上,又用潔白的袖口擦了擦鼻血,扭了扭脖子道:“你憑什麽打我?你以為你是鐘轶什麽人?你在乎過他嗎?你不過是受不了有人跟你搶東西罷了!”說罷,便一拳揮了上去。

明明互相都是感情深厚的多年摯友,動起手來就如同兇終隙末的死敵,兩人都紅着眼,噴着酒氣,恨不得在這狹小異味的酒店廁所,就此把對方置之于死地。

這肖子航結個婚,還結出杯酒戈矛來了,傳出去怎麽了得?

鐘轶一愣,連忙擠過去擋在肖子航面前,勸道:“淩總,淩總,你冷靜一點,今天老同學結婚,你別這樣。”

淩煊被這如同母雞護食的舉動氣的一怔,氣焰更旺,一把拉開鐘轶,試圖踹死他身後的宇宙大渣男。

“你護着他?你告訴我,他有什麽值得你護的?”

肖子航被鐘轶摁在身後,嘴裏還嚷着:“來啊,你跟我動手?我知道你忍了好久了,怎麽樣,我就是喜歡他,我喜歡他,比你知道的久的多!你要是當年沒有搬到我們寝室,鐘轶就是我的人……”

“嘩”的一聲,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鐘轶一揚手,把清潔阿姨留在衛生間裏的稀釋過的清潔劑倒在了對方臉上。

“夠了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您覺得您自己惡不惡心?”鐘轶冷冷道。他看着肖子航還沒來得及閉上、喋喋不休的嘴,語氣中充滿了厭惡:“你們繼續鬧,我先走了。”

淩煊離得近,袖子上也被潑了一片,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對肖子航小聲說了抱歉,終于追了出去。

地下車庫裏涼氣宜人,遠離了宴席上那種過度漲耳的熱鬧喧嚣,鐘轶獨自走了許久,才慢慢澆息了片刻前的盛怒和反胃感。

仿若一個重度近視多年、蒙混生活的人突然有了眼鏡,回想起淩煊和肖子航扭打在一起猙獰面孔的樣子,分明是再熟悉不過、也曾十分親近的戀人和老友,他竟有種剛才才真正認識他們的錯覺。

鐘轶還在猶豫是否就此打道回府,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他此時有些不敢回頭,他怕回頭看到的人,不是他心想的那個。

見前面那人還在失魂落魄的亂走,淩煊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了那人的手。

“鐘轶!”

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那一瞬,鐘轶是有些百感交集的,兩人不歡而散了許多次,終于在這一次,在自己與他還在同一個地方的時候,淩煊主動找到了他。

仿佛圖形丢失的那一塊多年後終于被拼湊,他有種圓滿和無憾的錯覺,哪怕他們已經分手。

“鐘轶,我……”淩煊開了口,卻不知如何繼續,只曉得站在原地傻愣着,還悄悄握緊了鐘轶的手腕,好像這人下一秒就會推開他跑掉。

兩人目不轉睛的對視,鐘轶看着淩煊這副傻乎乎的樣子,只覺得有些好笑。

見他頭發有些亂,胸口起伏未定、嘴角還挂着淤青和血漬,分明是四處跑遍才找到自己,他胸中又取而代之一種叫做“心疼”的情緒。

罷了。有什麽值得生氣的,他還在這裏,比起從前相隔重洋、相思之甚的苦楚,已經是一件值得慶祝、被神袛福佑過的事情了。

“我車上冰箱裏有冰袋,你……過來冰敷一下吧。”鐘轶開口道,聲音還是硬邦邦的,眼神卻意外洩露了溫柔。

淩煊看得一愣,半晌才低低說了一個“好”,任由鐘轶引着,兩人穿梭于這迷宮般的地下車庫。

車庫裏涼爽宜人,安靜極了,這剛好不過——無人知曉,無人打擾,這裏只有他們,頭頂的燈光暗啞搖晃,如同探險一般,心跳如擂,那種年少純粹的快樂好似神跡清泉,重新降臨在他這具疲憊的皮囊,溫熱的、緩慢的将他灌滿。

車廂內,後視鏡上的挂飾搖搖晃晃,一如鐘轶叮鈴哐啷的心緒,那種木質香水的味道慢慢彌漫開來,帶着對方的體溫,令車內的溫度都升高了。他只覺得臉在發燙。

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和無措,他連忙找出醫藥箱給淩煊擦洗傷口。

“你丫看什麽呢?”他用棉棒蘸了點酒精,輕輕點在淩煊的嘴角,見這人癡癡呆呆地看着自己,故意用棉簽戳了一把他的嘴角。

“沒,沒看什麽。嘶,你太狠心了吧,疼!”淩煊被他戳的頭一晃,呲牙咧嘴道。

“這是為了讓你長記性,都多大人了,還跟上大學似的,一言不合就動手,你丢不丢人啊?”

“不丢人,為了維護信仰,怎麽都不丢人。”淩煊偏了偏頭,故意把臉頰若即若離的挨着鐘轶的手背,道:“前男友,你就這麽緊張我啊?”

這個“維護信仰”說的特有所指,他聽的臉一熱,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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