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四人在過山車面前停下了腳步。

湯圓很想玩,安然有點不大願意。賀東問旁邊的小朋友:“要不要玩?”

葉漾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有點怕高。”

賀東把目光從小朋友的咽喉處移開:“別怕,等會我們坐一排,我會拉着你的。”

葉漾勉為其難地答道:“那……好吧。”

“那你們玩嗎?”賀東問安然她們。

“玩,當然玩。”湯圓拉着安然答應。

他們先進去排了隊,過山車這裏游客很多,但真正排隊要玩的沒幾個,很多都是在觀望的。

還有排隊排好了臨時打退堂鼓的,比如葉漾他們前面的一對情侶。

葉漾聽見了男孩子說:“寶寶要不你去玩吧,我在下面等你。”

“不行,你必須去。”女孩子拉住男孩的胳膊往裏面拽,“不然等會我害怕了拉誰的手?過山車上臨時找一個嗎?”

“我不想玩……”

男孩扒拉着欄杆,欲哭無淚地對着葉漾這群人喊道:“兄弟,救救我啊……我恐高……”

賀東朝男孩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葉漾此刻心裏也有點退縮的意思,但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被賀東抓住了手腕:“下一組就是我們了。”

上一組的過山車已經啓程了,葉漾發現尖叫的都是男的。他看着錯山車從仰沖到俯沖,再到三百六十度轉彎……

全程也就三分鐘,葉漾看見那對情侶中的男孩捂着嘴跑到垃圾桶旁幹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我再也……不玩了……嘔……”

而她女朋友在旁邊哈哈大笑。

“乖,別看了,他那是膽子小。”賀東把葉漾的視線轉向前方:“進去吧,到我們了。”

後面的安然抓着湯圓的胳膊走進來,湯圓怼了她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安然愣是沒看懂她傳達的意思。

“哎,還是得我出馬。”湯圓怒其不争,嘀咕了一句,然後叫住賀東,“東哥,你要不跟安然做一排吧,她好像很害怕過山車。”

賀東把小朋友拉到第一排右邊的座位上,還貼心的彎腰,給小朋友系上了安全帶。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了湯圓一句:“害怕就別玩了,現在走還來得及。”

安然:“……”

“……”湯圓:那你非要拉着小葉子幹嘛?

“……”葉漾:那你非要拉着我幹嘛?

賀東像是看出了葉漾的想法,微笑着說道:“安然是女孩子,慫一點沒關系,我們漾漾可是個男子漢!”

葉漾無語,這語氣是在哄騙三歲小孩嗎?

安然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辣眼睛,她拽了拽湯圓的袖子,“我們去做第二排吧。”

這輛過山車一排只有兩個座位,賀東在葉漾旁邊坐下,等工作人員确定安全措施無誤後,撤走才開始“嗒”“嗒”地動起來。

它先是上了一個七十度左右的高坡,葉漾的背對着地方,感覺有輕微的不适感,但尚且還能接受,畢竟背後是靠椅,給了一定的安全感。

直到過山車停在了制高點,葉漾和賀東坐在第一排,視覺沖擊是最強烈的。

他們面前是一個近乎垂直的下坡,車子卡在這裏,一動不動,像是要等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再來個驚喜。

賀東倒是沒什麽感覺,他看向旁邊臉色不是很好看的小朋友:“漾漾要不要抓住哥哥的手呀?”

“……”

猶豫片刻,葉漾顫顫巍巍地深出自己的爪子,抓上賀東溫熱的手。

就在皮膚相觸的那一剎那,過山車動了。

它以一種近乎破風的速度向下俯沖,葉漾的大腦先是空白了一陣,耳邊是咆哮着的風,就像是野獸的怒吼。

失重的感覺随即而來,葉漾感覺自己的臀部與座椅像是分離了一樣,整個人都在向下墜落,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體內會分泌出大量的腎上激素。

這是高中時生物老師講到的,葉漾現在就親身體驗着這種狀态,他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沖擊着他的大腦。

他握着賀東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

下坡結束後,大腦又回歸了他的身體,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液,連帶着濕了賀東的手,耳邊是湯圓狂吼不止的尖叫。

過山車又開始上坡,賀東對旁邊的小朋友說道,“放松點,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

沒等葉漾回應着什麽,這次的過山車很快的向下俯沖,但是這次已經不是九十度的彎了,而是三百六十度的旋轉。

湯圓的尖叫在耳邊連綿不絕地回響,安然和賀東沒發出一點聲音,恐懼的刺激感捏住了葉漾的心髒。

他想叫出來,但似乎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張開嘴巴聲音都好像被打了消音……

下來後,葉漾的第一個想法便是以後再也不會玩這種鬼項目了。

安然比他嚴重點,和上一批的那個男孩子一樣直接跑去垃圾桶吐起來,但她的動作比那個男孩子稍微雅觀一點。

叫得最慘的湯圓臉色是最紅潤的,她興奮地說道:“刺激!還想再來一遍。”

“你自己玩吧,我就不奉陪了……”葉漾聞言直接躲到賀東身後,似乎忘了賀東才是拉他玩過山車的罪魁禍首。

“啧。”賀東依舊拉着小朋友的手,感覺到小朋友的手心依舊在冒汗,他掏出口袋的紙巾,給小朋友手擦幹,“怎麽樣,沒想象中那麽恐怖吧?”

不,還是很恐怖的。葉漾默默地沒說話,乖乖的手心朝上,讓賀東擦汗。

不過他身體上确實沒什麽不舒服,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心有餘悸。

他緩了好一會兒,心髒的跳動才慢慢平緩,安然也白着臉走過來,“我想喝點東西。”

“那邊有奶茶店,我們過去買。”湯圓指着一個門鋪說道。

“那你們去買奶茶。”賀東拉着小朋友的手腕說,“我和漾漾還沒吃中飯,去買點西點,你們想吃什麽?”

安然:“那幫我帶一份芝士吧,謝謝東哥。”

湯圓:“我要一份黑森林,謝東哥!”

賀東:“好,我們在那邊的公座等你。”

等兩個女孩走遠了,葉漾才疑惑地問道,“東哥,我們中午不是吃了面條?”

“你記錯了。”看到小朋友真的開始回憶,賀東才笑着說:“你想去和她們排隊?”

“……”

葉漾看向奶茶店,排了兩條長龍,想喝奶茶,至少要二十分鐘。西點店這邊就冷清一些,兩個人買好東西,來到外面的大型太陽傘下坐下。

這裏有桌子,有椅子,是給消費者們免費使用的,倒也方便。

他們等了一會兒,兩個女孩還沒有回來,葉漾便想去下衛生間,賀東聞言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葉漾把面前的西點推到賀東那邊,“東哥你去了就沒人看東西了。”

公共衛生間不難找,一路都有指示牌,只是離他們這還有點遠,葉漾走了一段,看見一片人煙稀少的人造竹林。

陽光下,斑駁的竹影搖曳着,葉漾走了一段,他前方的過道上,映兩個疊合的人影。

“別鬧。”

“我才沒鬧,剛剛那個女孩問你要微信了。”

“我不是沒給?”

“但是你多看了她兩秒。”

“……”

這兩個聲音着實耳熟,葉漾探頭一看,一個男人忍無可忍的扳過另外一個男人的腦袋,用自己的嘴堵上了另一只喋喋不休的嘴。

後者被吻後終于安寧,兩只手環上男人的脖頸,片刻後兩人喘息着停下來。

蘇讓無理取鬧道:“省哥,你說是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楊一省無奈地說道:“你好看。”

蘇讓不滿意這個回答:“你敷衍。”

楊一省一手抱着蘇讓的腰,一手摩挲在他的後頸處:“我覺得你最近是太閑了,後面幾天你就在床上待着吧,也不用出去了。”

蘇讓回以一個挑釁的微笑:“我等着。”

話音剛落,旁邊的過道上傳來了一點細碎的聲響,楊一省放開蘇讓,兩人走過去,只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聲影。

蘇讓先發制人:“都怪你,把別人吓到了吧。”

楊一省無語:“……”

賀東看着臉色不是很好看的葉漾走過來,問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葉漾:“嗯……”

“臉色怎麽這麽差?”

“沒事,我就是餓了。”

葉漾随便找了個理由,他下意識地不想把剛剛看到的那一幕說出來,但是賀東知道嗎?蘇讓的家人知道嗎?

他想起第一次見蘇建業的時候,業叔和李叔的聊天,說他家一兒一女,都三十多歲了,兒子已經在談戀愛了,女兒卻還單身……

業叔知道自己兒子和楊一省是這種關系嗎?應該是不知道的吧,如果知道,怎麽會對待楊一省這麽友善……

他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有的沒的,賀東則在聽到他說餓了的時候就用勺子挑起一口紅絲絨,喂到葉漾嘴邊。

葉漾心不在焉的想着之前那一幕,下意識張了嘴,紅絲絨的甜意緩解了他的焦慮,他稍微放松了些。

賀東算了下時間,覺得連個女孩應該快回來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兩人拎着四杯奶茶正在往這邊走,旁邊還多了一個人,有點眼熟……

賀東看向面前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小朋友,突然就笑了。

葉漾還沒給剛剛的事情理出個頭緒,就感覺眼前一片陰影,賀東的臉整個近距離的呈現在他眼前,連呼吸都是交融的。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葉漾下意識地看向了賀東的唇部,又想起了之前蘇讓與楊一省接吻的畫面。

熱度立刻蹿上他的大腦,他的臉紅成一片,耳朵都在滴血。葉漾感覺到賀東的手指拂上自己的嘴角,輕輕地抹了一下。

賀東達到目的,退回原位:“嘴角沾蛋糕了。”

葉漾整個人都懵了,擦嘴角就擦嘴角,賀東就不能提醒下他讓他自己來擦嗎?再退一步,擦個嘴角要靠這麽近嗎?

最重要的是,剛剛賀東靠過來的那一瞬間,葉漾注視着對方的唇部,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親上去是什麽感覺。

葉漾為這個想法感到一絲羞愧,他一定是被之前竹林那個畫面給影響了,這樣是不對的……

同樣思緒複雜不止葉漾,還有不遠處的三個人。

湯圓一手拎着奶茶袋,另一手維持着胸部的高度,大拇指和其他四個手指圈成一個圓。本應該在圓中的奶茶已經到了地上,咖色的液體順着地磚的縫隙流下去,消失不見。

安然要稍微冷靜一點,她之前心裏不是沒有預感的。只是手中的奶茶盒已經被捏得有些變形,液體順着蓋流出來澆在她的手上,她死死地看着賀東的背影,一言不發。

旁邊另外一個女孩表現還算正常,她愣過幾秒後“卧槽”了一聲,她剛剛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賀東探起身體湊到另一個人臉邊,幾乎是零距離的接觸,過了十幾秒才回過身體……

她問道:“這是東哥?”

湯圓:“嗯……”

“我剛好像看見東哥親了另外一個人?還是個……男人?”

湯圓:“不是好像……我也看到了……”

安然蒼白着臉沒有說話:“……”

旁邊的女孩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安然狀态不對:“安然你不會喜歡東哥吧?”

湯圓回以她一個微妙的眼神:“恭喜你,答對了。”

“那……你真慘……”女孩尴尬地笑笑。

三人并沒有站多久,就被葉漾發現了,叫他們快過來。

湯圓盡量顯得正常地把兩杯完整的奶茶拿出來,一杯給了葉漾,一杯給賀東。

三人眼睛都不瞎,都看見了葉漾臉上幾乎不正常的紅潤。

賀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笑着問多出來的那個女孩:“席舞,你一個人來的?”

席舞坐在那裏,感覺眼睛看哪都不對,剛剛湯圓有告訴她賀東旁邊的男孩就是小葉子,她忽然想到昨晚還拿六塊錢的麻辣燙調戲過葉漾,東哥不會打擊報複吧?

席舞故作平靜地回道:“我和男朋友一起來的。”

賀東給葉漾介紹道,這個席舞就是群裏“跳舞的貓”。

葉漾問道:“那你男朋友呢?”

“我們玩的好好的,然後碰到了她前女友,這就算了,她前女友竟然扔下現男友向我男朋友求複合,我男朋友竟然還在那猶豫不決,我TM的!”

一想到這個席舞就來氣:“然後我就把那個渣男扔在那兒,自己走了。沒想到會碰上你們。”

另外幾個人怎麽覺得這個話這麽耳熟呢?

湯圓突然想到這不是自己昨天在群裏發過的嗎?

“舞仔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昨天是詛咒麥子約會遇見前女友,可沒詛咒你男朋友啊!”

席舞憤憤不平道:“遇見了還是件好事,讓我認清了這個渣男的真面目,回去就跟他說分手!”

葉漾發現安然自過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臉色比坐完過山車下來的時候還要慘白。

他問道:“你沒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安然聽到葉漾的聲音,打了個激靈,像是從思緒中蘇醒過來一樣,她避開葉漾和賀東的視線,對湯圓說道:“我有點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啊……”湯圓反應過來,“好,那東哥小葉子,我們先走了。”

“那我也回去了,被我男朋友前女友這麽一攪和,我也不想玩了。”席舞也趕緊尴尬地告別,她總不能一個人留在這裏當千瓦大燈泡吧?

席舞追上了安然兩人的腳步:“你們是不是開車來的,送我一程?”

葉漾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一臉茫然。

作者有話要說:  失重快速墜落的時候真的會有心裏癢癢的酥麻的感覺哈哈哈,好幾個人給我說過真的有這種感覺。似乎不僅僅是因為腎上腺素的原因,專業說法有好幾種,我就縮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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