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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那時候不高興我學這些,這種東西燒錢,他停我的銀行卡信用卡,想盡了辦法都沒能阻止我。”賀東得意地笑了笑,“那會兒為了賺錢,我一放學就去網吧做兼職,暑假寒假也沒閑着。”

葉漾忍不住跟着笑起來,“你爸沒打你?”

“那還真沒打過,我爸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喜歡講大道理說服你,再不行就斷你的資金來源。”

賀東回想起以前的事,眉眼盡是張揚:“你是不是以為我靠着兼職養活了自己的專業?”

葉漾:“……”難道不是嗎?

“其實我那會兒網吧兼職,一個月八百,一整個暑假也就兩千不到。”賀東啓動車子,出了停車場,“這點錢根本就不夠我自己生活費,別說學漫畫了。”

葉漾:“你爸後來改變主意了?”

“沒有,我家老頭子一根筋,根本不可能給我低頭。”賀東忍不住笑起來,“還是我媽找到在網吧椅子上過夜的我,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那真是……太好了。”葉漾垂目,他就沒這麽幸運了,那對夫妻不待見他,連他唯一的愛好都要剝奪。

“追去夢想的路都是曲折的。”賀東開了句玩笑,“這次的星宿獎本就是給一些默默無名但又有才華的新人們準備的,你可以試試。”

葉漾聲線有點發抖:“我怕我弄不好……”

“不用擔心自己做不好,但是機會擺在眼前,你總得試試,不然未來會後悔的。”

賀東握着方向盤,目光直視着前方,“漫畫功底你不用擔心,臨時抱佛腳總歸還是有點用的。”

這次星宿獎的參賽渠道已經散出去了,其中不乏一些漫畫業餘愛好者參賽,繪畫功底極好的終歸是少數。

葉漾心中有了點期待,試一試,不試試又怎麽知道自己不行呢?

“那我應該怎麽辦?”

“我說了啊,臨時抱佛腳。”賀東勾起嘴角,目不斜視:“我就是佛腳。”

“東哥,你願意……教我?”

葉漾心中萬分驚喜,能被邀請作為評委的人,自然技術不會差。

賀東:“我可以教你,但有個條件。”

葉漾:“什麽條件?”

“條件不難,你一定做得到。”賀東在小朋友的目光中把車停進了小區的停車場,對從副駕駛上下來的小朋友說道:“再叫聲哥哥來聽聽?”

葉漾瞬間臉色爆紅,他還記得上次叫賀東哥哥的場景,但是那時候喝醉了酒,又怕賀東生氣,所以才能叫出口。

但只這一次,兩人都很清醒,還是在停車場這種人來人往的公共場合……

你讓他怎麽叫得出口!

賀東見小朋友不說話,又放一針猛劑:“我可看見了,你在畫本上畫了我。”

葉漾顫了一下,矢口否認:“我沒有……”

“真的?”賀東把葉漾拉進電梯,把人逼進角落裏,問道:“那為什麽畫本上的那個人穿着我的睡衣呢?”

老實說,賀東真不是有意偷看葉漾的隐私。

只是昨天回家的時候,看到葉漾的房門沒鎖,畫本就攤在桌子上,想起之前好幾次叫他吃飯葉漾都躲躲藏藏臉紅的樣子,于是好奇心泛濫,就往桌子上瞄了一眼。

如果寫的是字,賀東估計瞄一眼也就走了,不可能看仔細,偏偏那是一副漫畫。

畫中的人數和他有五分神似,背景中的家具就是他家的擺放。

畫中人靠在沙發上,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五官深邃又帶着點點溫柔。

陽光正好,畫中人看着鏡頭的方向,似乎在看什麽人,眼裏還帶着笑意。

賀東一手撐在葉漾的臉側:“嗯?畫得是我哪一天起床的時候?”

葉漾抖着聲音回答道:“初……初八……”

“初八?”賀東想起來,初八是小朋友第一次哭完的第二天,他一早起來買了些早點,坐在沙發上等小朋友起床吃飯。

葉漾簡直不敢看賀東的眼睛,羞恥得不知如何是好。

偷畫別人也就算了,還被正主抓了個正着,真的是……太遜了……

所幸電梯到層“叮”的一聲救了他,他從賀東的手臂下鑽了出來,準備開溜。沒想到賀東手臂一撈,葉漾又被迫轉了回來。

賀東眼底全是笑意:“不想說為什麽畫我也行。”

“叫聲哥哥來聽聽?”

葉漾抓着賀東的胳膊,試圖轉移話題:“電梯門要關了……”

賀東不說話,就保持着把葉漾壓在牆壁上的動作,勾着嘴角注視着小朋友的眼睛。

葉漾對視了一秒,就移開了眼睛,電梯門真的要關上了,他羞憤地喊了一句:“哥哥!”

喊完後掙開賀東轉身就溜了,家裏的密碼鎖已經錄入了他的指紋,解鎖後葉漾一溜煙的跑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就像是後面追趕着一只老虎。

他背靠着門聽見賀東的動靜,賀東先是換了鞋,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似乎關上了門。

葉漾拍了拍燒紅的臉,忍不住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心跳得好快,他拿出睡衣,準備先去洗個澡。

浴室裏翻騰的霧氣讓他的臉色更紅潤了,閉眼就是賀東剛剛笑着近距離看他眼睛的樣子,葉漾這個澡磨磨蹭蹭地洗了二十分鐘才出來。

水聲剛關,身體還沒擦幹葉漾就聽見了敲門聲,顯然敲了不是一時半會了。他猶豫了會兒,把浴巾裹在腰上,開了門。

門外的賀東已經換好了睡衣,手裏還拿着一盒藥膏,“我還以為小朋友害羞到不敢開門了。”

“沒有……我剛洗完澡,東哥有事嗎?”

葉漾身上的水還沒擦幹,就腰上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條浴巾,水珠從脖子上滑到胸前,挂在粉嫩的點上。

一陣涼風吹過,葉漾顫了一下,水珠順着腹部滑落到浴巾圍住的地方……

賀東咳嗽了一聲,測着身體越過葉漾走進他的房間:“剛洗完澡那正好。”

葉漾的視線跟随着賀東而轉動,他看見賀東拍了拍床鋪說道:“過來,趴下。”

葉漾:“啊?”

賀東晃了晃手裏的藥膏:“給你上藥。”

“我沒受傷啊……”

葉漾突然想到什麽,聲音戛然而止,他乖乖地走到賀東身邊,橫趴在床上,手枕在自己額頭下。

賀東掀起浴巾的一角,幫葉漾把背部擦幹,他把手裏的祛疤藥膏擠在指尖上一點,在疤痕的位置一一抹開。

葉漾感受着賀東指腹的溫度,心裏酥酥麻麻的不知是什麽滋味,就像是一只螞蟻爬在身上,有點癢,又有點悸動。

身上的傷口在出現時無人關懷,時隔多年竟還有人願意想要抹平已經愈合的傷口。

“這點傷疤沒事的,留着其實也無所謂。”

小朋友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來,賀東輕輕拍了一下被浴巾蓋住的臀部:“不行,我看着這些傷疤就心煩。”

葉漾被拍了一下屁股,什麽都沒說出來,只是臉上好不容易散去的熱氣又升騰起來。

他感覺到賀東的手滑到尾椎的地方,輕輕地抹了一下。

他忍不住顫了一下身體,一股酥癢的感覺在體內環繞,他把腦袋埋進被子裏,覺得有些羞恥。

他還記得尾椎這裏的傷疤是怎麽來的,不是被打的。

而是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在學校裏,有兩個男同學罵是個小雜種,有娘生沒娘養。

他當時很生氣,和兩個同學打了起來,其中一個男同學推了他一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那裏磕在了一個鋒利的石頭上。

當時是夏天,穿得少,他當時流了好多血,還掉了一塊肉。

兩個同學都吓傻了,還是路過的同學報告了老師,這才把他帶進了醫務室。

小葉漾不知道怎麽了,只知道自己留了好多血,他忍着眼淚問醫生:“老師,我是不是快死了?”

後來班主任給三方家長都打了電話,說孩子們打架了。

也巧,那會兒那個男人剛好在家,接到電話立刻趕到了學校的醫務室。

別人家的父母是來解決孩子們的糾紛或者給孩子撐腰的,那個男人倒好,進醫務室後二話不說給了小葉漾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小葉漾的鼻血打了出來,也把小葉漾苦苦憋住的眼淚打了出來。

不是他想哭,只是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這一巴掌把醫務室裏的老師和家長都打懵了,班主任當時就發火了:“有你這麽當人家長的嗎?小孩子的腮能打嗎?你知不知道成年人一巴掌的力氣有多大?”

這時候,那個男人說了什麽?

葉漾就想起這麽兩句話,那男人說:“打架還不該打?不好好聽話上學,還打架,就該打死你!”

班主任當時再給葉漾的鼻孔止血,聽到這話氣蒙了:“麻煩你搞清楚,是你家小孩被打了,不是他打別人!”

那個男人又說:“一個男孩子打架都打不過別人有什麽用?被打了是活該!”

再後面的葉漾就不太記得了,男人好像待了沒一會就走了。

另外兩個孩子的父母也逼着自家小孩跟他道了歉,後來還是班主任去買了些糖和小橘子哄他開心。

葉漾把這件事當作一個故事一樣講給賀東聽,語調平穩得不像是自己經歷的事,只是在複述男人所說的話時,聲音的顫抖暴露了他的不平靜。

老實說,賀東光是聽得就血壓上漲,有種想把葉漾爸爸拉過來打一頓的沖動。

他想象不出那時候天真的小朋友,發現自己流了好多血以為自己要死了,但還是忍着眼淚堅強地等爸爸過來,結果自己的父親來了,卻打了自己一耳光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心裏會有多難過。

賀東小時候是個混賬,拉着同學逃課,打架鬥毆,考試還交過白卷,什麽都幹過,但他爸都沒甩過他耳光。

他爸覺得,不管男孩還是女孩的臉,都是不能打的。

小時候不能打,因為打重了會有危險,長大了也不能打,因為大孩子需要自尊。

賀東想抱抱葉漾,卻因為塗了藥膏而無可奈何,他只好摸着葉漾的後腦勺的軟發說:“沒事了,都過去了。現在他要再敢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過就叫我,我幫你二人混合雙打。”

葉漾被這句話逗笑了,他本就不覺得太難過,這些事之所以還記得,也不過是當初發生的時候太印象深刻。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賀東的撫摸下,眼淚開始在眼眶裏轉悠。

果然,人都是禁不住哄的,哄着哄着,一點事就開始矯情。

眼角滑落的淚水在賀東看不見的地方浸濕了枕巾,只是淚水裏包含的,不再是一如往日的難過,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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