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光線忽然昏暗下來,走廊上的燈也已經熄滅,葉漾的眼前只有無邊無盡的黑暗。

他忽然有些不安,本能的朝着賀東的方向看過去,但卻什麽也瞧不見。

他并不怕黑,但是這樣緊張的氛圍還是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情緒。

葉漾盡量克制着,忽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被人牽起——是一雙柔軟的有些冰冷的手。

葉漾猜到應該是那個女鬼的手,但他倒是很好奇,女鬼到底是怎麽悄無聲息的進來的?

他想到沈知之前說過的:怨廊的劇情是他設計的,但是機關圖紙是賀東親手設計。

女鬼牽着他的手,一只手指怼上他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安靜地跟着女鬼離開,沒發出一點聲音。

走了一會兒,女鬼松開了他的手,幽幽說道:“你既然拿到了她的畫筆,那就去幫她完成那副未完成的畫吧……”

畫?葉漾想了一會兒,日記本裏似乎提到了要畫日出這件事。

未完成的畫會是指那幅“日出”嗎?

如果是,那女鬼口中的“她”就是指日記本的主人?

那女鬼是誰?她為什麽會死,為什麽會逗留在此陰魂不散?

問題一個個接踵而至,葉漾摸索着向前走去,女鬼已經不見了。

這裏依舊一片昏暗,葉漾将手臂往兩邊打開,兩只手都觸到了牆壁。

這也是一條狹窄的走廊,但絕不是教室門口的那個,因為葉漾跺了跺腳,聲控燈沒亮。而且她手觸碰的牆壁是平整的,沒有窗戶。

機關暗道嗎?葉漾第一次接觸到這種東西,覺得很新奇。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完成女鬼交給他的任務,去畫畫,葉漾記得地圖上是有美術室的,但他已經忘記怎麽走了。

他只能先朝一個方向走去,安慰着自己,美術室應該是亮着燈的,不然怎麽畫畫?

葉漾走了好久,先是發現亮着暖光燈的保安室,他眼睛一亮,學校的平行圖就貼在保安室的牆上。

保安此刻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旁邊還放着一個酒瓶,似乎喝醉了。

天助也,葉漾弄清楚了美術室的方向和回去教室的路線,準備離開,卻發現保安手裏捏着一個人偶。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偶應該是個重要的線索道具。

此刻不拿,等會估計還得來一趟。

葉漾把手從保安室的窗口伸進去,想把人偶從保安的手上拽出去。

奈何保安力氣賊打大,怎麽都拿不下來,葉漾無奈,幾乎都可以判定扮保安的小哥在故意使着壞。

哪有喝醉了還這麽用力捏東西的!

葉漾眼睛一轉,拿起手上的長毛畫筆向保安的脖子撓去,保安小哥一個激靈,手上一松,被葉漾成功拿走了人偶。

保安小哥:……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葉漾拔腿就走,根據游戲規則,葉漾并沒有發出聲響。

所以作為一個盲人,保安此刻并不能去追逐玩家,只能看着葉漾的背影牙癢癢。

葉漾來到美術室,裏面是封閉的,亮着暖黃色的燈。

美術室的有很多畫架,每個畫架上的畫都是大同小異,每一幅上面都有兩個小女孩,不是手拉手,就是擁抱在一起。

最後一幅的畫架上的畫只畫了一半,依稀可看出日出的模型,畫架的旁邊是新鮮的顏料,地上還有些潑灑。

美術室的門突然“嗒”得一聲,葉漾推了推,門被鎖起來了。

看來不畫完就走不了了,葉漾沾着顏料,畫了一個日出的模樣。

雖然他沒畫過油畫,但來自骨子裏的藝術天賦還是讓他将日出完整的畫了出來,也許不夠專業,但也還算是值得欣賞一番。

但是門還是沒有打開,葉漾推測,這幅畫應該是為了讓女鬼滿意,女鬼滿意後才會讓自己出去。

那麽問題出在哪呢?

女鬼不滿意的肯定不是畫畫的技術,不然遇到不會畫畫的玩家豈不是完蛋了?

葉漾看了看攝像頭的方向,想了想,又在畫上畫了兩個坐在山頂看日出的女孩,門依然沒打開。

葉漾只好又去觀察其他的畫,他發現每一幅畫的右下角都有一個簽名:李蕊。

李蕊應該就是日記本的主人了,簽名下面還有一行英文:For my love。

葉漾發現這些畫都很幹燥,似乎已經畫了很久了,而且這些畫的主人似乎真的很愛畫中的另一個女孩,因為另一個女孩身上的痕跡明顯更加的濃墨重筆。

葉漾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還是這個密室真的做得很細致,連這種細節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他模仿着李蕊在日出的那副畫上簽了名字,寫了“For my love”。

李蕊……保安大叔似乎也姓李?

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關聯……

葉漾停止了思緒,因為燈突然滅了。

又是“嗒”得一聲,葉漾摸索着往門那裏走去,門已經被打開,外面一片漆黑。

他遵循着記憶想要回到教室,走廊上非常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沒有女鬼,也沒有保安的追逐,安靜地像是這裏只有他一個活物。

這樣的空寂讓人心慌,葉漾也不例外,特別是在他根據記憶走完了所有的彎道依舊沒有到達教室的時候,這種驚慌就轉變成了恐懼。

他似乎一直在轉圈圈,他一直走着,沒有盡頭,左右兩邊也摸索不到任何門窗,原本并不恐怖的黑暗瞬間像魔鬼一樣壓迫着他的心髒。

他縮到角落裏,心悸襲上心頭,刻意遺忘的那片記憶再次湧上心頭,葉漾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夜晚,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連月光和星星都将他丢棄。

--

葉漾被女鬼牽走後不久,教室裏的燈就亮了,不知道從哪傳來了一陣陣朗讀課本的聲音,詭異得緊。

所有人都發現了葉漾的消失,姐妹花顯得很緊張,因為葉漾消失得太安靜了,于淼打了哆嗦:“不會真的有鬼吧?”

賀東倒是很平靜,他是知道有這一環的,正常如果換個玩家多少會發出一點聲音,但是他家小朋友膽子奇大,很是配合女鬼的安排。

有了上次鬼屋的經歷,賀東也不擔心小朋友完不成任務,他拖了張椅子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于淼三人在解教室的謎題。

過了近二十分鐘,教室的謎題沒能解開,葉漾也沒能回來,王汵問道:“他不會是被保安抓到淘汰了吧?”

賀東的心糾了起來,不可能是淘汰,因為玩家被淘汰會有廣播通告,這還是他自己提議的,通告可以讓剩下的玩家有點緊迫感。

也有可能被關小黑屋了,如果被女鬼抓住,是會關小黑屋的,等其他玩家進行解救。

也不對!

賀東騰得站起來,他知道葉漾被叫出去是為了畫那副日出,女鬼不會傷害畫這幅畫的人……

出了什麽意外?賀東焦急得轉了個圈圈,他突然後悔扔掉了對講機,不然還能讓場控幫忙從監控裏看一下小朋友現在在哪。

又過了五分鐘,門外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賀東指着教室的門對着攝像頭揮手,想讓場控找保安來把門打開。

但等了半天,門依舊是鎖着的狀态。

賀東咬咬牙,他直接推開破密碼的衆人,直接找到機關打開了暗道,從那裏走了出去。

他關心則亂,顧不上後面風中淩亂的三人,直沖沖的朝美術室跑去。

身為設計者,他記得整個平面圖路線。

但是美術室的門打開着,但裏面一片黑暗,根本沒有人,說明葉漾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但是為什麽他沒回來?

賀東顧不上許多,直接來到保安室,一把搶走了保安的手電筒:“借我用用。”

保安小哥:“……”

賀東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問道:“你對講機呢,給我一下。”

賀東用保安的對講機呼叫着場控,那邊半天沒有回應,賀東眼神冷了下來,拿着手電筒獨自去找人。

等賀東好不容易聯系上場控的時候,他也看見了蹲在地上的小朋友了,他冷冷地對着對講機喊道:“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擅離職守?”

對講機那邊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對不起啊我剛剛去衛生間了,我以為有你在沒事的……”

賀東顧不上責罵場控,輕輕地蹲到葉漾面前,柔聲問道:“漾漾,你沒事吧?”

葉漾的大腦昏昏沉沉,他一邊感覺自己是在玩密室,沒事的,就算困住了等一會兒也會有人來找他回去,另一邊他似乎又回到了十歲那一年……

那是初冬的時候,那個女人想要去農家樂,男人同意了,難得的把他帶上。

下午的時候,幾個人上到農家樂旁邊的山林裏游玩,這山林的小路很多,走起來也累。

他妹妹撒嬌着說不想走路,那個男人就把女孩抱到懷裏哄着。

葉漾一個人孤零零地跟在後面,後來實在走不動了,他軟着聲音對男人說:“爸爸,我們回去吧,我走不動了。”

男人沒好氣地對他說道:“別掃興,還沒逛夠呢,你要走不動了,就在這裏等着,我們到時候來找你。”

葉漾就在原地等啊,等着他的爸爸來找他,可一直等到太陽下了山,夜幕降臨,也沒能等來一個人。

他心裏恐懼着,想起妹妹剛出生那幾年鄰居們的玩笑話:“你妹妹生下來,你爸爸就不喜歡你了。”

“到時候他就不要你了,把你丢到林子裏,給老虎吃掉。”

那晚月亮沒有出沒,也沒有星星,初冬的冷風刮得葉漾手腳冰涼,他滿心的慌亂,爸爸是不是不要他了?

他試圖往回走,回到農家樂的地方,可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少記性?

他根本不記得回去的路,他越走越害怕,夜色也越來越深。

沒有人來救他。

此時的葉漾幾乎也要沉浸在這股逃不掉的恐懼裏,他的心慢慢下墜,掉進了深淵裏。

然後,他在無盡的黑暗裏,看到了一個男人,他拄着一束光。

男人蹲下來,用力把他抱進了懷裏,他的臉蹭在那人溫暖的胸膛,耳邊傳來了男人遙遠又近在咫尺的輕語:“漾漾別怕,我來了。”

這一刻,他的心像是掉到了棉花裏,一切都只是虛驚一場,一切都還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  30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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