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何雲川直直盯着那雙血紅色的桃花眼。

數秒過後，他擰了眉，帶着些試探的輕聲喚道：“顧彥？”

按着他的人就好像沒聽到這話一般，沒有一點兒反應。

眉間皺痕加深了些許。何雲川又叫了兩遍顧彥的名字。

直到他第四次打算開口的時候，那人才終于像是被取消了暫停一般，有了下一步動作——

他微微垂了眼簾，唇瓣輕啓，對着何雲川的嘴就貼了過來。

後者被他這反應鬧得愣了一瞬，卻也沒等這個似乎可以稱之為“吻”的動作接觸成功，何雲川手指稍微動了兩下，幾道魔氣便從他體內突然迸出。将毫無防備的顧彥頂的向後接連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了身子。

等他再次擡頭的時候，何雲川莫名覺得，他眼中的紅，似乎更豔了些了。

不過這次完全是連問一句的欲望都沒了。

甚至沒有給顧彥喘息的機會，何雲川直接擡手，單手在虛空中向下一拍，顧彥就像是被他隔空擊中了一般，随着他手掌下壓的趨勢，整個人向前栽倒了過去。

“咚”的一聲肉體與地面接觸的悶響，被過于渾厚的魔氣壓制在地上的顧彥掙紮兩下，又表情痛苦的噴了一口黑血出來，才控制不住的抽搐兩下，終于趴倒着沒了動靜。

何雲川：“……”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剛剛那一招似乎又沒控制好力道，魔氣施加的太過濃厚。好像不像是一般人能擋得住的樣子……

搭檔不會就這麽直接被他打死了吧？

不過說起來，顧彥現在真的還算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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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雲川想着，眉間皺痕更深了些。

他上前一步将倒在地上的人拉拽到一旁的床上，一手撫上顧彥脖子上的動脈。果然是完全沒有一點兒跳動的意思。

鼻息，心跳，手腕……

能想到的地方，何雲川全都試了一次。只是和第一次的結果一樣，不管是哪邊兒，都無一例外的訴說着顧彥現在就算不死，也稱不上活了的事實。

不過顧彥以前有心跳嗎？

這個問題有點兒難，他以前根本沒關注過，也完全沒想過要去關注。

何雲川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

原本還算旺盛的睡意現在這麽一鬧過後，直接消散全無。

一屁股在顧彥床邊兒上坐下，那雙漆黑的鳳眼直勾勾的盯着顧彥的臉，就像是入定一般，許久也沒下一步動作了。

就算是真的死了，這也有點兒太突然了。而且如果顧彥真的死了的話，自己以後該去哪兒了呢……

何雲川摸着下巴，在腦中過着這一個個他根本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也不知道到底是發呆多，還是思考多，只等他再次回過神兒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清晨的白光。

一夜無眠。

而躺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一夜之間也沒有動過一下，哪怕分毫。

何雲川嘆了口氣，再次探了下顧彥的鼻息和脈搏。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考慮一下是繼續做任務，還是帶着王冉回去他們的安全區，吃顧彥留下的遺産混日子。

遺産啊……

這詞兒真讓人不舒服。

擡手按了按一夜未松，皺的有些酸疼的眉心。何雲川又深深看了眼顧彥，想起身的時候，卻見那人雙眼毫無預兆的張了開來，眸中血色已然褪盡，只剩下他熟悉的黑，和他熟悉的神情。

對視一秒。

顧彥一手撐着床，半坐起身子。開口，還未發出聲音，就被再次襲來的魔氣壓的再次倒回了床上。

何雲川這次施加的魔氣沒有多濃，但就從顧彥面部表情來看，他被何雲川絲毫不打算減弱的魔氣壓的不是一般的難受。

半晌，顧彥艱難的再度開口，對一旁顯然怒氣未消的何雲川道：“阿川，你先放開我，這……”

身上壓着的魔氣随着他的話又加重了一大截。

這次是直接讓他連說話的勁兒都沒了。

顧彥看向何雲川，眉頭不舒服的皺着，嘴角卻微微上揚，勾起了一絲苦笑。

沉默半晌。

何雲川問他：“你到底是死是活啊？”

顧彥張張嘴，提示對方這個魔氣已然壓的他喘不過氣，更別說說話了。

何雲川不高興的收了魔氣。

顧彥深呼吸兩下，輕笑着應道：“這問題有點兒難說。”

何雲川說：“昨天晚上你的氣消失了，我感受到之後過來，發現你還在動。但是，你身上也沒有喪屍該有的氣。”

顧彥笑了起來：“昨天月圓。”

何雲川皺眉：“所以你月圓之夜真要吃人？”

“那倒不是。”顧彥搖頭：“一般這時候我只是會和喪屍一樣，體能和五感都增強許多而已。所以一般我就趁着月圓去打怪，事半功倍。”

何雲川聽他說着，面上明顯沒有太多信任的意味。

又擰了兩下眉頭。他繼續問道：“那你昨天為什麽要咬我？”

顧彥：“……”

他認真的搖頭：“我沒咬你，我就裝了個樣子，你都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就把我打趴下了。”

何雲川：“……”

還怪我了？

沉默半晌。

何雲川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重點。

他憤怒的看向顧彥：“所以你昨天晚上在逗我玩兒？”

“當然不是！”顧彥立刻搖頭：“我把你按門上的時候，那是我剛變異，條件反射攻擊靠近的人。不過把你按過去我緩了一下就清醒了，想開個玩笑吓唬你一下，結果……”

“好了不用說了。”

後面的情況現在想想何雲川自己都覺得尴尬。他擡手學着顧彥慣常的動作搓了搓臉，不想躺床上的那人卻嗤嗤的笑了起來。

何雲川憤怒的一巴掌捂住了那人樂開花的臉。

下一秒，他卻驚奇的收了手，又探了探顧彥的脈搏和胸口。而後詫異道：“你怎麽又有心跳了？”

“我一直都有啊。”顧彥笑道：“我又不是喪屍，平時和正常人沒區別的。”

何雲川疑惑更甚：“可我昨天晚上探你氣息，你……”

“那是因為月圓的影響。”顧彥說：“這幾天可能都會這樣，我也不知道這算是異能進階還算是我體內喪屍病毒的變異，這個我自己也發現了，每次一到這陣兒，我就跟活死人沒什麽區別了。”

何雲川了然。

顧彥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繼續補充了一句：“你以後打我輕點，雖說我也挺經打的吧，但是你那個魔氣忒吓人，這是我第一次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複活。”

何雲川：“……”

果然是被他打死了嗎？

他看向顧彥的目光中多了些歉意，然而後者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爬起身，在他肩上拍了兩下：“昨天是我不好，沒有提前跟你說清楚。我原本還以為得過幾天才月圓呢，沒想到這麽快啊……”

顧彥說着，又安慰似得在何雲川發頂揉了兩下，才換了話題道：“昨天你就盯着我看了一夜？”

還在愧疚中沒有自拔成功的何雲川下意識點頭。

顧彥樂了：“你還真關心我。”

何雲川搖頭：“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是應該毫不留情的剜你晶核，還是應該給你埋了，回去吃你遺産等末世結束。”

顧彥：“……”

他突然有點慶幸何雲川猶豫了一夜，而不是手起刀落直接剜他晶核。

何雲川頓了頓，就像是沒看出來顧彥眼中那點兒恐懼似得繼續道：“不過我想了一夜，也想通了，你對我挺好的，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把你拖回去，說不定你哪天就屍變了不是嗎？”

顧彥嘴角一抽：“然後你趁我屍變名正言順剜我晶核？”

“當然不是。”何雲川搖頭：“你屍變之後我就可以調♂教你，教你做人。圈養一只喪屍這種壯舉，都夠我吹一輩子了。”

顧彥：“……”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如果我屍變，你還是剜我晶核吧。”

何雲川哈哈笑了兩聲，也不再應什麽了。

顧彥讓何雲川躺床上休息一會兒，自己則去隔壁看了看似乎是因為精神終于放松而沉睡不醒的王冉。

确定小姑娘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他轉身又回了屋裏，毫不客氣的在何雲川邊兒上躺了下來。

何雲川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直接閉着眼睛繼續補覺。

顧彥雙手枕在腦後，一雙桃花眼盯着天花板，也沒有一點兒要睡的意思。就這麽一直等到身旁人呼吸平穩之後，才放輕了動作起身，提槍出門。

——

等何雲川睜眼的時候，已是将近正午了。左右看了看沒有顧彥的影子，他倒也沒想太多。

出門到旅館大廳，王冉一個人坐在皮質沙發上玩兒着手中的火苗。何雲川打着哈欠走到她身邊，擡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兩人交換了一聲問早。

只是大廳裏也沒見到顧彥的影子。

何雲川在王冉身邊坐下，納悶兒的問道：“顧彥去哪了，你知道嗎？”

王冉搖頭：“顧哥沒跟阿川在一起嗎？”

何雲川皺眉。

顧彥不會是害怕被他剜晶核，所以提前跑路了吧？

這念頭剛冒出來，旅館門就被從外面拽了開來。

顧彥扛着他那把槍刺進了門，看了眼坐在大廳的兩人，咧嘴笑道：“我還以為你們還沒起呢。”

他身上滿是些紅黑相間的污跡。何雲川甚至都不用問，猜也能猜到這人偷偷跑去做什麽了。

顧彥見他不說話，雙手展平又原地轉了一圈，等再次對上何雲川的眼睛時，他才邀功似得說道：“你看，這次沒受傷。”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也沒死。”

何雲川皺眉。

面上沒有一點兒高興起來的意思。

雖說任務确實是早做完早完事兒，但是他們明明是搭檔，每次殺怪的時候還為了不幹擾對方，不能一起并肩作戰。

不知道為什麽，光是這樣想想，何雲川就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他看着顧彥：“等有機會，咱們練練配合吧。下次出任務的時候咱們一起打怪，我怕你死的次數多了就活不過來了。”

何雲川話裏滿是嫌棄和不悅。

顧彥卻眼睛一亮，立刻點頭。

原來想和對方并肩作戰的不止他一個人。

這簡直夠他高興到笑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