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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察覺到這一點後,何雲川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瞬間斷裂。
甚至忘記周圍還有人跟着,他直接就朝面前那扇緊閉的鐵門沖了過去。
只是還不等他開門,門就被從裏面推了開來。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瘋了一般瞪着眼,驚恐的往外逃着。口中還不停的低聲嘀咕着一些讓人聽不清的胡話。
然而還不等他跑出幾步,就被從後面急速追過的一道黑影,将心髒的位置掏出一個空洞。
何雲川和帶他過來的那個男人同時一愣。
就這一秒的功夫,那個男人的心髒也同樣被掏了出來。
兩具屍體歪歪扭扭的砸倒在地上,那個渾身染滿鮮血的黑影也慢慢直起身子,朝何雲川的方向看了過來。
是顧彥。
何雲川嘴唇輕抖,卻又在心底搖頭。
這不是顧彥。
看長相,他确實是顧彥沒錯。但是這人那雙已經被血色染遍的眸中,卻看不到一絲熟悉。
說的更直白一點兒,雖然顧彥在看着他,但是何雲川總覺得,他根本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眼中滿是擋不住的渾濁與茫然。
相視一秒,何雲川抖唇叫道:“顧彥……”
被他呼喚的人卻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站在原地,絲毫沒有下一步動作。
再次喚了幾聲,見這人根本沒有反應,何雲川才終于将目光對向了會議室裏。
只一眼,就算是習慣了流血與屍體的他,也經不住抽了口冷氣——
會議室中原本雪白的牆壁已然被鮮血所覆蓋,地上的屍體層疊着鋪着,殘肢和內髒散落在地板上,配合着血肉,構成一副哪怕煉獄也很難見到的慘狀。
機械的動了動嘴唇,喉結也跟着上下滾動了幾次。何雲川轉頭,再次看向身旁就仿佛睜着眼睡着了一樣的男人,擡手指向會議室中,他說:“這是你做的?”
顧彥看着他,表情不變,動作不變,更是沒有絲毫要跟他應聲的打算。
何雲川深吸一口氣,最後顫抖着手,伸過去在顧彥頭上揉了兩下,一邊輕聲問道:“我進去看看,你在這兒等我,別亂跑。好嗎?”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再次深深的看了眼顧彥那雙失了神志的桃花眼,何雲川也沒再繼續追問什麽,只轉身進門,朝着他之前一眼鎖定的角落走了過去。
屍體的殘塊在腳下鋪墊成一張血色的巨毯,在內髒和血液的交疊之中,越往角落走,就會發現,那裏疊着的屍體越來越多了起來。
何雲川也不介意,就這麽一個個踏過去,走到牆角邊兒上,才終于止了步子,垂眸看向地上那一大堆層疊的屍體。
沉默一秒,他說:“展先生,還有這位不知名的先生。能給我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麽嗎?”
話音落下,那堆“屍體”沒有一點兒動靜。
何雲川也不着急,只擡手在空中一揮,将斷魂召在手中,才慢悠悠的繼續道:“顧彥傻,看不出來哪些人是在裝死。不過我可以看出來,但是只需要其中一個來告訴我發生過什麽就好了。”
說着,劍尖向下,似乎已經開始挑選哪個死哪個活了。
這種威脅顯然十分有用。
長劍還未落下,倒在地上的展承就跟着他旁邊兒的聞先生分別朝左右一滾爬了起來。
“何先生您聽我說,這是個誤會。”展承連站起來都忘了,在爬起來之後就這麽半跪着朝何雲川慌忙的表态。
而一旁聞先生卻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手槍,壓低了嗓音威脅道:“我勸你自己考慮一下陣營,你團長瘋了,咱們一起制服他才是正道,不然今天咱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兒了。”
聽他開口,何雲川将視線對向了他的雙眼,卻半晌也沒說出一句應聲。
聞先生被他盯的心裏發毛,握着槍的手也在這場對視中不自覺的抖了起來。在他終于忍不住打算開槍的時候,何雲川終于動了唇,卻答非所問道:“你們給他打的藥,怎麽解除?”
“我哪知道?”聞先生瞪眼,不過腦子就先一步怒道:“那東西是用來麻醉的!他應該昏過去才對,現在這……”
話說了一半,他自己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嘴唇抖了兩下,眼睛幾乎瞪的快要崩出眼眶了。
就這樣盯着何雲川那雙看不出情緒的鳳眼許久,他才搖頭幾近瘋狂道:“不可能,你怎麽會知道我們給他下藥了,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的……”
“怎麽不可能了?”何雲川說着,又朝他跟前走了兩步,看了看那把一直對着自己的槍,他忍不住皺眉道:“我勸你把着玩意兒……”
話沒說完,聞先生已經瘋狂吼叫着按下了扳機。
只是想象中面前提着長劍的人倒地的畫面并未出現,他只看到何雲川不知何時攔在胸前的手掌攤開,掌心的位置安靜的躺着一發子彈。
聞先生猛的瞪大了眼睛,想要開口,卻發現喉嚨口被一絲腥甜堵死了。
低頭,只見一只不知何時出現的手,握着一個似乎還在跳動的心髒,從他身後,一路穿胸口。
想回頭去看手的主人,那只捏着他心髒的手卻在他動作前,先一步收了回去。
何雲川擡眼,面無表情的看向對面盯着手中心髒發呆的顧彥。
身後展承透着絕望的慘叫聲,也随着聞先生的倒地徹底爆發而出。
何雲川輕嘆一聲,長劍對着敞開的大門揮出。只聽“哐”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死死的關了起來。而原本已經連滾帶爬沖至門口的展承,也只能仰天發出一聲過于絕望和凄涼的哀嚎。
沒有去管那邊兒還妄圖打開被魔氣加固大門的展承,何雲川又将視線放回到了那邊兒蹲在地上,抱着那顆心髒嗅着的顧彥身上。
那人眼中的紅意絲毫不減,其間渾濁的滋味兒卻越來越深。
上前兩步,在顧彥對面蹲下身子。在他似乎打算開口咬下手中滴着鮮血的內髒時,何雲川先一步劈手将心髒奪了過來。
顧彥擡頭,那茫然又委屈的表情,活像是一個被大人奪了玩具的孩子。
何雲川強撐着面上的表情,對他柔聲解釋道:“這東西髒,不能吃。”
顧彥聽他說着,表情依舊茫然的完全不像是聽懂的樣子。張嘴,喉嚨裏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低吼。只是這聲音太過熟悉,熟悉的,和那些徘徊在外的行屍走肉并無兩異。
一股擋不住的酸意從心底一路蔓延上了眼眶,何雲川用力睜着眼睛,也擋不住那些在眼眶中越積越多的清水奪眶而出。
他看着顧彥,顧彥也同樣回望着他。
薄唇抖了又抖,終于,何雲川還是顫着音,帶着哭腔伸手抓上了顧彥的衣角。口中輕聲問道:“顧彥……你怎麽了?”
顧彥表情不變,盯着他的那雙桃花眼中渾濁不減。張嘴還是宛如怪物一般的聲音,在低低訴說着他的現狀。
何雲川不甘又委屈的一遍遍喊着顧彥的名字,直到最後他的哭聲蓋過了原處展承的求救聲,而展承的求救聲又在他的哭聲中轉為喪心病狂的笑聲時。何雲川終于止了動作。
慢慢的調整呼吸,最後在依舊茫然的顧彥唇上印下一吻,他輕聲囑咐道:“這次你不許插手。”
回應他的依舊是那人從喉嚨裏發出的,不大,卻讓人覺得過分刺耳的低吼。
何雲川深吸一口氣,提劍起身。
快步走到那邊兒靠坐在門上一臉絕望卻笑的瘋狂的展承身邊,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人,他用一種平穩的,陳述事實的語氣道:“他一直想救你們,也一直在拼盡全力的救你們。”
“我知道,這個城裏也沒人不知道。”展承應着,臉上卻帶起了一絲何雲川看不懂的陰狠。
嘴角勾起,在何雲川開口前,他一字一頓,似乎要将每個字拆開揉碎送進面前人耳中一般道:“可他是個怪物。怪物,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應該被清除的。”
何雲川面無表情的聽着,等他說完,卻又不怒反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對他做過的所有事,也知道我不在的時候這裏發生的所有事。”何雲川說着,頓了頓,又繼續笑道:“我可以讀心,所以我也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
展承聽他說着,表情猛的一僵。
“你想激怒我,然後讓我一劍下去給你的爽快。”何雲川口中道着事實。
他笑意不變,卻是轉身朝後面還站在原地的顧彥招了招手,等那人睜着雙茫然的眼睛一步步走過來,才再次看向展承,繼續道:“你說,被最高級的喪屍咬了,你會變成怪物嗎?”
展承一愣,下一秒,厚重的魔氣便将他整個人提起,以“大”字形穩穩的固定在了一旁的牆上。
展承立刻瘋狂的掙紮起來,口中卻還在強行自我安慰一般的罵道:“他就是個怪物!他只會掏人心髒!來啊!我就不信你有本事讓他咬我!咬人都不會,還算個屁的喪屍!我呸!”
何雲川淡定的看他一眼,又保持着那種淺淡的微笑,看向已經走到跟前的顧彥。
最後他對着顧彥,指了指展承被魔氣固定起來的胳膊,輕笑道:“去咬一口,但是不許吃。”
顧彥呆愣的看着他。
何雲川認真點頭。
下一秒,展承的慘叫聲在會議室中響起,久久不絕。
何雲川看着面前依舊眼神呆滞,卻真的聽話的去咬了展承一口的男人。
沉默片刻,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雙手,緊緊将人抱住。
嘴唇輕顫兩下,他說:“走吧,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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