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伺候

喬蘊最終還是沒有下床去上廁所，倒不是醫生不讓，而是他疼得根本就起不來身，最後還是接過韓臻遞來的夜壺解決的。就這個套夜壺取夜壺的動作都把他折騰得渾身像散了架，拿出來的時候，他羞得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韓臻則很自然地幫他接過，拿到後面的衛生間裏倒掉并沖洗幹淨。他出來的時候，喬蘊将被子蓋住半張臉，悶悶地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堂堂一個影帝，居然給自己倒夜壺，他何德何能啊，他覺得特別特別對不住韓臻。

韓臻神色平靜，半點嫌棄都沒有：“這有什麽。現在你是病人，不要多想，安心養病就好。”

喬蘊扯被子蓋住整張臉，無顏面對韓臻，以後他一定要做牛做馬報答才行。

韓臻說：“你要不要把身上的衣服換了？我給你擦一下身。”

喬蘊掀開蓋住頭的被子，他已經被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鹹菜味兒熏得不行了，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韓臻：“會不會太麻煩？”來醫院前，他的頭套已經摘掉了，但身上的戲服沒有換，還裹了兩層，早就被汗水泡透了，也髒得不行，必須得洗了才能再穿。

“不麻煩。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韓臻說完轉身出去了。

喬蘊獨自躺在病床上，一個人待着的時候，疼痛感就格外地清晰強烈，頭發都被汗濕透了，人脆弱的時候真的需要人陪啊。但這會兒誰能陪他呢？韓臻和劇組的人都要回去工作，父母也不能告訴，怕他們擔心，又沒有對象，朋友各有各的事，完全就是孤家寡人，真可憐啊，他想談戀愛了。不、不、不，他搖腦袋，這個動機是不對的，不能因為需要別人就談戀愛，戀愛只是因為喜歡啊，不能帶有任何功利性。

韓臻回來得很快，他去了趟附近的超市，買回了洗漱用品和簡單的換洗衣服。喬蘊看着他将東西從袋子裏一件件拿出來，心情逐漸明朗起來，身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減輕了：“韓哥你動作可真快，趙主任現在都還沒回來。”

“她應該去炒菜了，需要點時間。正好，我幫你把衣服換了，順便給你擦一下，你這樣子是沒法洗澡了。”韓臻說。

喬蘊一臉生無可戀：“好慘，我都已經馊了，還不能洗澡！還不如一刀給我個痛快呢！”

“非常時期，忍受一下吧。”韓臻說着開始給喬蘊脫衣服，說實話，這個簡單的動作對喬蘊來說也異常痛苦，盡管韓臻的動作已經很謹慎了，但也難免碰到疼痛處，等衣服脫下來，兩人都出了一身汗，一個是疼的，一個是累的。

喬蘊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條內褲，韓臻沒有遲疑，非常幹脆地将喬蘊的內褲都扒了，扔在了一旁。喬蘊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裆下一涼，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頓時驚叫起來：“啊啊啊，韓哥你——”迅速拉了被子搭在了腰間。

韓臻勾起嘴角：“我給你買了新的，你總不能不換吧。”

“我自己換。”他都快尴尬死了，韓臻居然幫他脫、內、褲。

“你能做到？”韓臻斜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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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蘊欲哭無淚，确實做不到：“可是韓哥，你怎麽能幫我做這事呢？”這簡直太瘋狂了。

“那你打算讓護士還是趙主任來幫你換？”韓臻促狹地問。

喬蘊哭喪着臉：“你可以幫我找一個男護工。”韓臻怎麽能幫他做這種事呢，這可是他男神啊。

“你就把我當護工吧。”韓臻說着拿起盆去打水，搓了毛巾開始給喬蘊擦身體。

“可是誰請得起這麽高級的護工啊。”喬蘊咕哝，他很快發現，韓臻給他擦身體的動作非常熟練，不像是頭一回給人擦身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韓臻給他擦完臉和上半身，掀開被子要給他擦下半身，喬蘊壓住被子：“韓哥，韓哥，算了吧，下面不用擦了。”

韓臻擡頭看着他：“你确定？”

喬蘊臉上充血，使勁點頭：“我确定。”

“你能忍受就不擦吧。不過我覺得沒什麽，你有的我都有，而且剛才我已經看過了。”韓臻開始給他擦腿。

喬蘊臉上的血色又深了幾分，他支吾着說：“韓哥，你不覺得這麽伺候人有點屈辱嗎？”

韓臻意外地看他一眼：“為什麽會屈辱？我只是覺得需要被伺候的人挺可憐的。你也不用替我覺得尴尬，這種事我做慣了，你就跟我弟弟一樣的，也不枉費你叫我這聲哥。”

喬蘊聽到這裏，抓住被子的手松開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做慣了？幫誰做？他弟弟嗎？“韓哥，你還有個弟弟？”

“嗯，有個。”

“你弟弟是不是跟你一樣帥？”喬蘊繞着彎打聽他弟弟的情況。

“不如你帥，但比我們都高，1米9的大個子。不過再高也沒用了，他現在成植物人了，躺在病床上，什麽都不知道。”韓臻的語氣挺平靜的，聽不出哀傷。

“啊？！”喬蘊驚訝無比，“那太遺憾了。”

韓臻嘆了口氣：“是我太忽略他了，不然不至于這樣。”

喬蘊安慰他：“韓哥，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肯定會有奇跡發生，他還那麽年輕呢。”

韓臻聽着他篤定的語氣，微微苦笑了一下：“我每天都在盼望這個奇跡發生。”

喬蘊看着他的苦笑，覺得很難受，他不喜歡看這種表情出現在韓臻臉上，這讓他顯得特別無助，他的內心也跟着揪了起來，可是又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幹着急。

韓臻将毛巾扔在盆裏，拿出一條新內褲：“你真的不擦了？那我幫你把褲子穿上吧。這褲子沒洗，将就一下，明天晚上我再過來看你，帶你自己的衣服過來換。”

“謝謝韓哥。”喬蘊松開手，讓韓臻幫自己套褲子。

然而脫褲子容易，要穿上去并不容易，喬蘊上半身不能動，韓臻便抱着他的腿，盡量将臀部擡起來，再将褲子提上去。這個過程中，喬蘊就那麽毫無遮攔地呈現在韓臻眼前。讓我死了吧，這是喬蘊此刻的心情。

韓臻剛替喬蘊拉上褲頭，劇務主任就推門進來了，因為被子沒有蓋起來，她便看見了赤條條的喬蘊（其實穿了內褲，但她沒注意到），吓得她趕緊退了出去。

韓臻聽見動靜，迅速将被子一拉，蓋住了喬蘊，起身走到門口：“趙主任，你回來了？”

劇務主任十分尴尬地說：“飯買回來了。”

韓臻很坦然地說：“我剛剛幫喬蘊擦了一下身，他的衣服一會兒你帶回去，叫人洗幹淨，以後還要用的。”

“哦，好的。弄好了嗎？弄好了就吃飯吧。”劇務主任內心掀起了狂瀾，表面卻波瀾不驚，韓臻跟喬蘊的關系竟然這麽好。

韓臻點頭：“好了，趙主任也一起來吃吧。”

喬蘊躺在床上，沒法坐起來吃飯，韓臻說：“我喂你。”

“我現在徹底變成廢物了。”喬蘊心裏那個苦悶就別提了。

“只是暫時的，過兩天就好了。”韓臻說。

劇務主任說：“要不我來喂吧，韓老師你先吃飯。”

喬蘊看了看劇務主任和韓臻，說：“那就麻煩趙主任了。”

韓臻看他一眼，并沒有說什麽，只是緩緩地将他的床搖上來一些，不能太高，因為檢查結果沒出來，需要盡量保持平躺。劇務主任便一口一口地給喬蘊喂飯。

韓臻很快就将自己的飯吃完了，又接過了喂飯的任務，換劇務主任去吃飯。喬蘊發現了，韓臻雖然性格有點冷淡，但是心思極為細膩，特別會照顧人，還不會讓人覺得尴尬。

九點多的時候，檢查結果終于出來了。CT結果顯示，右側膈上第三和第五肋骨有輕微的骨折，還好沒有明顯的移位，并伴有周圍軟組織損傷，萬幸沒有傷到脊椎和內髒，醫院要求住院觀察幾天。

知道結果，喬蘊神色十分凝重：“那我剩下的戲怎麽辦？”劇組不可能在這裏等到他出院再接着拍吧，況且就算出院了，他也未必能馬上就拍。補拍的話，那得多花多少錢啊，他覺得太對不住劇組了。

劇務主任說：“你別擔心，劇組會有辦法的。”

韓臻說：“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總會有解決辦法的，你安心養身體。”

劇務主任說：“喬老師你現在什麽都不方便，明天我安排劇組的人過來照顧你。”

“幫我請個護工就好。”喬蘊說。

“還是安排劇組的人來吧，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劇組好。”劇務主任說。

喬蘊聞言，便不再說什麽，劇組有劇組的考量，只能服從安排了。醫護過來幫喬蘊上了繃帶，又重新換了一瓶藥。不知道是不是喬蘊的錯覺，今晚護士來得特別勤快，大概是得知他和韓臻在醫院的消息，小地方的人難得親眼見到明星，這會兒有機會自然不願意放過。喬蘊挺慶幸自己擦身的時候護士沒來，否則多尴尬。

喬蘊一直催他倆回去，說自己有事會找醫護，但韓臻還是堅持等他的藥打完才回去。

這一夜喬蘊幾乎徹夜未眠，他沒想到骨折竟會如此疼痛難當。天亮之後，護士過來查房，問他早飯想吃什麽，幫他從食堂打飯，喬蘊說：“沒有胃口，不想吃。”

護士說：“那還是要吃點的，人是鐵飯是鋼，你現在是病人，必須要補充營養，身體才能康複得快。”

“那好吧，我想吃煎餃或者生煎包。”喬蘊嘴裏實在沒味，想吃點香的刺激一下。

“太油膩了也不好，不好消化，我給你打點粥吧。”護士說着走了。

喬蘊望着天花板，不滿地咕哝：“既然沒得選，那還問我的意見幹什麽。”

“喬老師，你說什麽呢？”

喬蘊一看，居然是劇務小何：“小何，你怎麽來得這麽早？”

小何手裏的東西放下：“我搭買菜的車一起出來的。你感覺怎樣？我買了早餐，你還沒吃吧？”

“還沒。”喬蘊一點食欲也沒有，沒刷牙，沒洗臉，這個樣子還要見人，他簡直生無可戀。

小何說：“對了，你上廁所了沒有？韓老師跟我說你不能起床。”

喬蘊說：“已經上過了，護士幫的忙。”

“那我先給你刷牙洗臉吧，然後再吃飯。”小何麻利地将床搖上來一點，擠了牙膏端了水過來給喬蘊刷牙，那動作極為娴熟，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照顧人。

果然，小何說：“本來韓老師想讓個男的來的，但聽說我有照顧病人的經驗，以前我爸住院的時候，也是我照顧的，所以就讓我來了。”

“那就麻煩你了。”喬蘊沒說什麽，除了性別有點不便之外，小何照顧得還挺周到的，她性格挺開朗，很愛說話，一整天叽叽呱呱的，喬蘊也就不覺得煩悶了，也就沒太在意身上的疼痛，只一點，他想上大號，但是又特別怕麻煩人，就一直憋着。直到晚上韓臻過來給他擦身，才看出喬蘊神色不對，經過追問，他才說出實情來。

喬蘊難受得都快哭了，韓臻又無奈又好笑：“活人還能叫屎尿憋死，我扶你起來上廁所。”

喬蘊發現自己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候都叫韓臻給趕上了，唉，他這是注定一輩子要在他面前擡不起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