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救場

韓臻站在門外，笑盈盈地看着光着上身的喬蘊：“不穿件衣服？小心着涼。”

“哦哦哦，我去穿衣服，韓哥你進來吧。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沒提前跟我說？”喬蘊一邊套衣服，一邊跟韓臻說話。

來青島前韓臻是說過要來探班，但怎麽來得這麽快呢，他才進組也沒幾天，這是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嗎。

韓臻将身後的門關上，說：“我也是臨時過來的，沒提前知會你。”

喬蘊穿好衣服，轉身看着韓臻，笑意忍不住浮上眼中：“韓哥，你什麽時候到的？吃了嗎？住在哪個酒店？”他沒見韓臻的行李，料想是已經安頓好了。

韓臻說：“下午到的，吃了。也住在這個酒店。”

“真的？那太好了！”雖然劇組對演員下班後的去向沒有限制，但每次收工的時間都不定，幾乎每天都要加班，要是在一個酒店，至少見面就方便多了。

“你會在青島待多久？我看哪天收工早，咱們去喝啤酒吃海鮮。”這是青島的特色，來了不能不好好品嘗一下。

韓臻擺手：“不急，暫時不會走。”

喬蘊高興了：“那就好。你最近休息嗎？剛拍完戲，是該好好休息一下。”

演員是個特別缺覺的職業，因為拍攝情況不受控制，加班加點是常态，每天都睡不夠，幾乎每個演員都練就了秒睡和随地睡的本領。

最理想的狀态就是拍完一部戲能休息一個月，當然，這不受控制，有時候是無縫進組，有時候則會閑上數月。

韓臻說：“我是來工作的。”

“你來青島工作？是進組還是什麽？”這點倒是出乎喬蘊的預料，因為沒聽他說最近接了工作。

“進組，于導打電話給我，讓我過來演賀衛铮的角色。”

喬蘊一聽，猛地跳到韓臻背上：“真的嗎？真的嗎？韓哥！你進我們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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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衛铮就是俞斌出演的那個角色，這真是萬萬沒想到的事，韓臻居然又和他拍同一部戲！

韓臻背着他轉了個圈，然後走到床邊将他放下，看着喬蘊笑：“是。前輩請多關照！”

喬蘊興奮地在床上翻了個滾，又滾回來，跳起來朝韓臻伸出手掌：“合作愉快！”又可以和韓臻合作了，還有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事嗎？

韓臻默契地與他擊掌：“合作愉快！”

這天晚上，喬蘊睡得特別安穩，夢裏跟韓臻攜手打怪獸，一甩手倒一片，最後成功推倒BOSS，撿了一堆極品寶貝，那感覺真是爽歪歪。

第二天一早，韓臻和喬蘊同時出現在化妝間，把一幹正在瞌睡的演員和化妝師們都驚了一跳，韓臻怎麽來了？韓臻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今天才進組，請大家多多照顧！”

喬蘊笑眯眯地介紹：“韓哥是來演賀衛铮的。”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個救場的男二太給力了啊，影帝啊！大家瞬間對電影的前途充滿了信心。

正在化妝的男一號隋俊趕緊起身，朝韓臻伸出手：“韓老師您好！歡迎加入，您能來真是太好了，雪中送炭啊，請多多指教。”

韓臻禮貌跟他握手：“您好！很高興一起合作，互相學習。”隋俊比韓臻出道要早，他走的是硬漢風，一直都是演商業片的，雖然沒有拿過影帝，但票房成績很不錯，韓臻也是頭一次與他合作。

這時監制進來了，看見韓臻，笑着朝他點頭：“韓臻已經到了。大家應該都認識了吧，韓老師是我們這次的援手，希望大家合作愉快！”

喬蘊帶頭鼓起了掌，他韓哥來救場，這是劇組多大的面子啊。

《新紀元》這個故事發生在日冕物質輻射地球二十年後，地下城監測到地球表面輻射逐漸恢複正常，便派探查小隊上地面來調查情況。

隋俊飾演的男主項景明是探查小隊的隊長，他們上來之後，先後遭到各種變異動植物的襲擊，憑着先進的武器和交通工具有驚無險地躲過了數次劫難，最後終于遇到了在輻射中幸存下來的“人類”。

這些變異人類有的疾病纏身，有的身懷異能，為了生存和利益等目的聚集成部落，在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得以存活。

社會再也不複當初的秩序，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韓臻飾演的賀衛铮便是一支變異人的首領，他的身體因輻射變異，有着強大的戰鬥力，備受部落成員擁護，只是性情也變得暴戾。項景明與賀衛铮曾是兒時的夥伴，本想以兒時的交情與賀衛铮商談共處一事，卻招來了賀衛铮的仇恨。

因為盡管他能力超常，卻也備受病痛的折磨。而昔日好友卻幸運地躲入了安全的地下城，怎能不令他羨慕嫉妒恨，他仇恨那些将他們抛棄的人類。

可以說，賀衛铮這個角色是一個反派，他仇恨正常人類，想要消滅他們，卻又羨慕他們。

在于少寧落入他手裏之後，他洩憤似的折磨他，卻又小心翼翼地避免于少寧受到輻射的傷害，最後還為保護項景明的小隊犧牲了生命。

人性的多面性在賀衛铮這個角色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是個比英雄主角更為豐滿的角色。

這樣一個複雜的角色，一般人還真駕馭不了，陰差陽錯，劇組居然請來了韓臻，也算是因禍得福。

韓臻去化妝了，他的妝要比本人年紀偏滄桑一點，因為賀衛铮34歲，而且輻射會導致人加速老化，他還有病，膚色也不是常人的膚色，這個妝需要特效妝，化起來比較費時。

喬蘊的則比較簡單一點，長年的地下生活導致于少寧的皮膚偏蒼白。正好他在家養了幾個月傷，沒怎麽出門曬過太陽，原本就白皙的皮膚這會兒白得反光，化妝師只需要給他稍微化一下即可。

就是穿防護服比較麻煩一點，探險隊的隊員們全都穿着厚厚的防護服，為了有質感，這些衣服非常沉重。

到片場穿防護服的時候，韓臻過來伸手拎了一下重達一二十斤重的衣服，問喬蘊：“重不重？”

喬蘊呵呵笑：“還行。”

韓臻問：“會不會壓到肋骨？”

“不會，就是有點笨重，活動不太方便。”喬蘊将衣服套上。

韓臻從後面幫他将扣帶拿到前面來。

旁邊的人都看着他倆旁若無人的互動，一個演員問：“喬蘊你跟韓老師挺熟啊？”

“昂，韓哥是我老板。”喬蘊笑得非常得意。

周圍的人聽了，這才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他倆這麽熟呢。

第一天他倆沒有對手戲。電影拍攝要求高，一部電影通常才三四十場戲，導演會對每一個鏡頭親自把關，不會像電視劇那樣分組同時進行拍攝。

他倆不同框的時候，另一個人就能在一旁觀摩。

拍戲本來是個苦差事，但有朋友一起吃苦，苦頭都能咂摸出一些甜味來，這就是喬蘊的感受。

他現在跟韓臻就像當初在《劍問江湖》劇組裏一樣，兩人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韓臻沒帶助理來，小何便給他倆服務。

劇組人都知道他倆的關系，也就不覺得奇怪了，老板嘛，自然要巴結着點。

事實上，韓臻并沒有半點老板的架子，喬蘊有助理，他就沒有，對喬蘊也不像老板那樣頤指氣使，反而很照顧，甚至還能在演技上指點一二。光這點，就足以讓很多青年演員羨慕了。

甚至還有人悄摸問喬蘊，要怎樣才能簽他們工作室。喬蘊當然不知道，這都是老板決定的。

其實他私心裏并不希望韓臻簽太多的人，因為那樣韓哥就不是他一個人的韓哥了。

本來劇組因為俞斌出意外進度有些慢了，好在韓臻及時救場，進度也一點一點在趕上來，這讓主創人員都松了一口氣。

對科幻片來說，後期制作的周期要遠遠長于拍攝周期，劇組沒有更多的財力物力浪費在前期拍攝上，這部劇的拍攝時長是三個多月，再長就要超出預算了。

年前最後一天班，終于輪到了喬蘊和韓臻的對手戲開拍。

于少寧在采集生物樣本的時候，遭到一隊變異人襲擊，襲擊他的人正是賀衛铮的手下，他們将于少寧帶到賀衛铮面前，想要脫下他的防護服，被賀衛铮制止了。

他将人拖到地下室審訊，先是一頓拳打腳踢發洩着自己的憤怒，于少寧像個破碎的娃娃一樣蜷縮在地上。

就在他舉起一個椅子想扔過來的時候，卻毫無征兆地跪在了地上，張大嘴像脫水的魚一樣掙紮起來，發出痛苦的喘息，拼命捶打自己的頭部。

于少寧吓了一大跳，很快意識到對方是發病了，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爬起來，掏出自己随身攜帶的鎮定劑給賀衛铮紮了一針。

賀衛铮慢慢平靜下來，他并沒有睡過去，而是以複雜的眼神看着于少寧，沙啞着聲音問：“為什麽不殺了我？”

于少寧低頭看着地上的賀衛铮，眼神清澈：“我沒有審判人的權力，那是法官幹的事。”

賀衛铮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張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又扭頭盯着他看了許久，最後眨眨眼扭過頭去，爬起來離開。

第二次見面，賀衛铮給于少寧送來吃的，一盤子變異的雞肉。于少寧沒有拒絕，默默地吃了起來。

賀衛铮斜睨他：“不怕死？吃了也會跟我們一樣。”

于少寧停頓片刻，繼續吃：“遲早是要吃的。”

賀衛铮問：“你們在下面吃什麽？”

“營養膏。”

“什麽做的？”

“蟲子。”

賀衛铮一愣，然後撇嘴：“蝼蟻一樣活着！”

于少寧不置可否，他的牙齒常年沒有咀嚼過纖維類食物，嚼雞肉非常費勁，但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這比營養膏美味得多。

“你是醫生？”

“不是，我搞科研。”

“下面還有學校？”

“有。”

“像從前一樣？”

“差不多。”

賀衛铮和于少寧同時盯着牆上一幅放大的藍天白雲綠地的照片，一群孩子正在玩信任後仰的游戲，照片褪了色，那是異變前的地球。

賀衛铮喃喃地說：“沒有輻射和癌症。”

于少寧停下咀嚼的動作，眼眶裏慢慢湧出淚水。

許久，賀衛铮站起來：“吃完就走吧，項景明來接你了。”

喬蘊很喜歡這段戲，對話簡單，卻飽含深意，越理解就越心疼賀衛铮。他覺得這部電影上映之後，賀衛铮這個角色會火。

尤其是電影最後的時候，病入膏肓的賀衛铮幫探查隊脫險後，面對一大群敵人，站在樓頂望着遠去的飛行器後仰倒下的決絕身影絕對要賺一大桶眼淚。

這次倒下，再也沒有兒時夥伴堅實有力的雙臂去接住他。

拍完他倆這場戲，劇組就休息了。第二天是年三十，除夕和初一劇組放假，初二正式開工，只有兩天時間。

回家過年是趕不及了，喬蘊打算和韓臻一起在青島過年，去哪兒玩他都想好了。

結果韓臻說他要回北京一趟，喬蘊說：“韓哥你回北京看你弟嗎？”他知道韓臻的弟弟常年住在北京的醫院裏。

“對。”

“那我跟你一起回吧。反正我在這裏也沒人陪我過年。”其實主要還是覺得韓臻一個人在北京過年挺凄涼的。

“你不嫌辛苦就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