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看月亮爬上來
閑聊了幾句,基本都是蘇竹在說話,而晚風清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聽得橙橘渾身膈應,還好蘇竹也被膈應的受不了,提前揮手再見,離開寺廟跑回尼姑庵,招呼着紫葡和藍莓去做飯。
身為南樛木的貼身婢女,自然是只在閨房中伺候小姐,也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煮個面條都是夾生的,這讓還能打下手的橙橘嘲諷着自己的小師傅,惹來黃梨的不悅,舉着燒火棍在院子裏像是老母親教訓不聽話的孩子那般,看的蘇竹笑的前俯後仰。
滅火對待蘇竹的到來沒有絲毫厭煩,左右不過是多了幾個人吃飯,大不了上山采野草的筐換大一點呗,自己終日除了和那個老和尚吵架打架,也無事可做,就連練功,也是和那個老和尚一起打的不可開交。
“娘子?”吃過了晚飯,又閑聊了一會,黃梨正伺候南樛木洗臉,蘇竹站在窗外推開窗戶露出一個頭嬉笑着看着南樛木蓋上毛巾的臉,招招手道:“還早,咱們去屋頂看夜景!”
“有星星麽?”南樛木将毛巾扔進水盆裏濺得黃梨一臉,黃梨十分哀怨的看着自家小姐,将盆送到橙橘的手裏,蘇竹将脖子伸出屋檐看看,收回脖子,“只有月亮,沒有星星。”
“那好,我一會就出來。”聽到具體的天氣狀況,南樛木也是心情大好的推着輪椅出來,藍莓接到蘇竹的指令,抱着南樛木一下子就蹿上了屋頂,随即輕松的落下,淡藍色的裙角卷起一朵好看的花。
蘇竹則是讓她們該幹嘛幹嘛去,自己則是抱着酒壺和酒杯,慢悠悠的爬上樓梯,坐在南樛木的身邊,看着滿天流雲微卷,月亮半隐于天邊。
“怎麽,娘子不愛看星星?只愛看月亮?”蘇竹倒了兩杯酒遞給南樛木,南樛木接着酒杯,轉着手中那個小巧且精致的白瓷杯,微微啜了一口,有些苦麻,入喉卻酸得很,看着蘇竹一飲而盡,倒是發問,“這什麽酒,怎麽味道這麽奇怪?”
“這是師傅釀得山果酒,加入一點四季的野花,浸泡在雪水裏發酵,怎麽,味道很怪麽?我從小就是喝這個酒長大的。”
“嗯?你不是從小就随家裏人經商麽,怎麽會從小喝到大?”
“額……我也是在經商的過程中認識了下山化緣的師傅,師傅見和我有緣,便收了我做徒弟。我每年都會來看望師傅,師傅就愛拿出這酒來招待我。”蘇竹的臉在月色下看不清窘迫和慌張,倒不如說商場中的浸泡,給了蘇竹一副假面具,豈是南樛木能察覺到的。
“這樣啊……”南樛木沒有深想,因為她本來就是單純之人,對于過于複雜的事物也只是覺得頭疼,轉眼便抛到了腦後,繼續和蘇竹回到剛才的話題。“我爹娘呢,都是徽州城文房四寶起家的,我爺爺和外公經常在一起進貨,久而久之便結成了親家。我娘嫁進南府八年,卻只生了我這個女兒,所以爺爺待我不好,相反外公和外婆就愛帶着我去玩。”
“小的時候,外公會教我讀書寫字,教我識音律。外婆就愛牽着我的手在大街小巷和那些人聊天,買最甜的水果給我吃,還教我種花,刺繡,在我看來,我恨不得天天住在外公家。”
“外公身體不好,外婆就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兩情比金堅,是結發夫妻,以至于外公去世後三天,外婆便緊跟其後随着外公去了。當時我并不知道他們是去世,看着母親每日以淚洗面,我十分不解,問娘為什麽哭,娘只是搖頭,什麽也不告訴我,直到有一天,娘拉着我坐在院子裏的合歡樹下,指着天上的繁星告訴我,每個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便要出一趟遠門找一個人,找到了便會回來,找不到便會化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注視着大地的一切,找尋着那個自己要找的人。當時覺得這樣子很是美好,一趟沒有終點的旅行。”
“後來只要天氣好,我便會坐在屋檐下數着星星,後來漸漸發現,星星只會越來越多,這就意味着越來越多的人找不到他們要找的人,孤孤單單的變成一個星星。當我不再看星空時,我也明白了所謂的旅行,不過就是死亡。”
“外公死後,爹就以無後為大娶了二娘,可是二娘生下了凱風這個女孩,爺爺氣的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我知道二娘心思頗深,都說我一個大家閨秀,怎麽知道宅中的鬥法,其實我都知道,二娘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無一不清楚。我想着人不犯人,我便躲着遠遠地,直到五年前的那場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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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南樛木又倒了一杯酒擡頭飲下,清冷的月光照在瓦片上折射出一道冰涼的光,“我出了意外,失去了這只腳,我在鬼門關撿了一條命,我活了下來,可我娘卻為我哭壞了身子,在我被秦家退婚,變成一個殘疾人之後淪為滿城笑柄,我覺得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對着些已經無所謂,可我娘卻日夜嘔血,三年前撒手人寰,離我而去。”
“那是我重新再看星空,我知道娘是為了不讓我傷心才編出來的美麗借口,可我還是想擡頭看着星空,找找我娘在哪裏,也許對于她來說,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看見我幸福美滿吧,只可惜,我娘到死都不瞑目,她死的那一晚正是中秋之夜,她也許是想觸摸窗外的月光,卻撲了個空,栽在了床榻下。”
蘇竹看着南樛木像是敘述着今夜真安靜的話題,絲毫看不出來悲傷亦或者絕望,甚至有種超然物外的灑脫,難以相信這是一個短短五年便經歷了這麽多的閨中小姐。
“我娘死後,二娘便成了南府的新一任夫人,仆人礙着我爹的面子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我,而黃梨卻每日氣鼓鼓的像一只河豚,說連倒夜香的丫鬟都敢給自己甩臉色,氣的她想要把人家塞進桶裏。”南樛木彎起嘴角轉過頭對着蘇竹,蘇竹一臉凝重的望着她,南樛木倒是輕松的聳聳肩,“其實你要娶我的時候,我內心裏其實是有點開心的。”
“開心你終于可以離開那個讓你傷心難過的地方,重新開始。”
“真心難得可貴,正常人怎麽會娶我這個人?而你娶了我,我好奇你是個怎麽樣的人,我三番五次想要氣的你休了我,可我也在思考,如果你真的被我激怒,休了我,我該去哪裏?也許只能找個尼姑庵,了卻殘生了。”
“我不會丢下你的!”蘇竹拉住南樛木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腿間,咽了口口水,“曾幾何時岳母大人的離去讓你失魂落魄,現在的你,有我,就夠了!”
“我雖然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娶我,但是我知道,你是這個世上,僅剩對我最好的人。黃梨雖然與我從小一起長大,可是她終要嫁人,我,也只有你了!”
夜風吹拂着二人的頭發揚在空中,蘇竹感受到了南樛木手心傳來的力度和熱度,那是相信一個人才會握的這般緊,也許對于南樛木來說,這世上為數不多的溫暖,便是自己給予,所以南樛木才會放下心房,接納自己,哪怕自己不是男人身,給不了她某些方面的需求,可是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會帶給她畢生的溫暖。
月色優美,晚風習習,空氣中彌漫着醉人的酒氣,她的唇溫熱,南樛木輕輕閉上眼睛依偎在蘇竹的懷裏,輕輕環着蘇竹的腰肢,慢慢收力握緊蘇竹的腰帶。
蘇竹懷中的人呼吸急促,一股又一股的熱氣從鼻下噴灑在自己的唇上,這般面紅耳赤的心急緊跳,怕是有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都沒有這麽激動。
月下良人,清酒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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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都主動親親了,肯定離深入一步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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