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聽風
暗道中，白風不敢确定眼前這個女子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數十載的玄懿，雖說十年過去，人的相貌會有些變化，可是她變得不是一星半點，除了臉型，杏核眼變成了丹鳳眼，櫻桃唇變成了薄唇，面相也顯得刻薄些，只是這味道，是玄懿一貫愛用的蜜桃香。
“你是玄懿？”看着萱姑從兜裏掏出火折子吹燃，點亮牆邊的火把，白風這才看清，這個地道簡陋的很，只有一張桌子和床，連把椅子都沒有。萱姑想要伸手攙扶白風一把，他卻條件反射的避開了，這讓萱姑的雙手尴尬的橫在面前。
“我是不是玄懿你還在乎麽？”
“你若是玄懿我當然在乎，可你的容貌似乎和她……不太一樣……”白風看着萱姑，自己的玄懿從來不會穿深藍色的衣服，說自己哪怕是五六十了，滿頭白發也要穿一身紅衣在院子裏跳舞。
“這十年來，你到底藏在哪裏？我找了你十年，你杳無音信，今夜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萱姑的手指掐着白風的傷口，血瞬間濕了手指，他也不惱，任由血跡滲出，因為他知道，面前的這位就是玄懿！
“這十年來，我一直活在黑暗裏。”
“十年前我和爹爹打了唯一的一次敗仗，陣前無顏面再面對聖上，我們正欲自裁卻被一大幫人按倒在地，枷鎖在身，将我們押往京城。”
“我和爹爹一路上都覺得奇怪，押送我們的人既不是朝廷的護衛，也不是士兵，反而是十二個穿紫衣的人，他們個個蒙着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卻擁有聖旨，我們不敢輕舉妄動，便回了京。”
“誰料剛剛到京城便被送進了鬼獄，無人看管的地方，我和爹爹每日只看見有人送來三餐，卻絲毫不理睬。就這樣被關了五年，爹爹的身子越來越差，最後居然狂噴鮮血而亡。而我，在查出飯菜裏有□□時，我覺得自己也要死了。”
“可我卻突然被赦免，只是被困于府中，為我爹守墓。自此已經有五年又一個月。”
“你撒謊！”萱姑一把撕開白風胳膊上的衣服，猙獰的傷口像搗爛的鮮花，不停地冒着鮮血，她将毛巾打濕，狠狠地按在傷口上，不見白風出聲，帶着孩子氣那般用力的上藥，黑色的粉末被紅色的鮮血染成詭異的顏色，卻不見白風出一聲。
“你武功蓋世，怎麽會被困在鎮國府裏五年！”
“因為我常年食用有毒的食物，武功已經慢慢消散，現在的我，和廢人沒有兩樣。”白風稍稍擡起手，便見幫着紗布的傷口滲出了鮮血，嘆了口氣放下手臂，“今夜若不是有人要殺我，我便也不會逃離至此，更不會遇見你！”
“殺手……是秦狯的人？”
“這天下最希望我暴斃的人，除了他秦狯，還有第二個麽？”
“嗯……”萱姑簡單包紮好，見傷口已經止住了血液，坐在白風的對面，随着燭火搖曳，萱姑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白風也不知道該如何問起，尴尬又冷漠的氣氛在二人中間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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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真是玄懿？”
“我的變化，真的很大麽？”萱姑摸着自己的臉頰，十年了，自己已經慢慢習慣這張面孔，自己忍受千刀萬剮，不就為了活下去麽！
“你，是不是易容了？”
“不是易容，”萱姑擡起臉，摸着白風的手往臉上摸去，這般溫熱的人皮，怎麽想也知道是真皮，而非面具。“我換了張臉。”
“你……你這些年……怎麽了……”
“你我訂婚第二天，你便出征去征讨柔人，我在家中卻等不到你的消息。只是一晚，朝堂動蕩，先皇駕崩，東宮易主，我被迫送去和親，卻在長城關外遭遇了游草人的劫持，新皇棄我于不顧，我便被送去了游草人的軍營，當軍妓。”
說到這，白風的眼皮一跳，激動地站了起來，自己的未婚妻，居然做了那卑賤奴隸的軍妓！
“我尋了一個機會，逃出升天，卻跌下懸崖，掉進湖水裏，渾身被魚蝦啃食，面目全非，被一高人所救，替我行醫，給了我第二條性命，以及第二張臉。”
“我便帶着這張臉，回到了徽州城，等待着尋仇的機會！”萱姑說到這目光似寒鐵那般銳利滲人，那是要見血的眼神，恨不得将一切毀壞平靜生活的人，全部殺死！“我一直以為你戰死沙場，沒料到，你還活着，而且就這麽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
“玄懿，此處兇險，我的痕跡肯定會被察覺，我必須連夜逃離，要不然我會連累你的！”
“我都已經是半個活死人了，還怕什麽連累不連累？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麽能再讓你離我而去！”萱姑抱着白風那掙紮的身子，這個男人，自己花了半輩子去深愛，分離了十年，怎麽能再讓他離去！
“你這裏還有那麽多人，萬一查出我，秦狯會痛下殺手，就像當年的‘竺方案’，那麽多大臣都被賠了葬，抄了家，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平民，我怎麽能連累你！”
“要走，也要等你傷好一點才能走！你現在武功盡失，你怎麽能逃離那些人的眼線？聽我的，不調離那些殺手出城，你是出不去的！”
“秦狯的夜魅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你好好養傷，這些我來解決！”萱姑從袖中掏出一根銀針直接插進白風的脖子處，白風只覺得脖子像是被蚊蟲叮咬了那般癢，沒一會便倒在萱姑的懷裏睡着了……
翌日，青木和紅杏、白桃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上讓他們去往疊山附近制造混亂，三人滿頭疑惑，雖然不知道發信的人是誰，但是蓋着蘇竹的專屬印章，還是趁着黃昏時分來到疊山的附近，果然見到幾個身着紫色衣服的人在河邊休息，三人就地滅口，還流下了一縷白色的流蘇，扔在被割頸的小喽啰臉上。
“什麽？疊山的人被殺了？還是白風的刀法？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當初禦醫都說了白風武功盡失，這輩子只能當一個廢人，怎麽會舉起刀跑到疊山去殺人！”秦狯本來是坐在堂上喝茶，卻聽見下人來報，不敢相信的将杯子摔在地上，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爹，白家的刀法，除了白家人誰還會呢？當今世上唯一活着的白家人便是白風，這刀法，可就他一個人會使用。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派夜魅去疊山看看吧，萬一他白風當初是掩人耳目，騙了大家呢？”秦文棋踢開腳邊的碎片，安慰着自己暴跳如雷的老爹，秦文書卻慵懶的靠在椅子上，頗為無聊的吹起了頭發。
“夜魅……”南凱風本來是無意的散步，卻聽見屋子裏傳來茶杯碎裂的聲音，趕忙貓着身子蹲在門外聽這些人的談話，卻不料得知了一些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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